猴子與大象,國企與民企,一場無謂卻沒完沒了的糾結!

猴子與大象,國企與民企,一場無謂卻沒完沒了的糾結!

這些年來,無論出去講課,還是參加各種論壇,亦或是看各處的文章,總能見到有關國企和民企孰輕孰重,誰優誰劣的判斷、抱怨和爭執,而且不侷限在我所熟悉的傳媒領域,幾乎各行各業都在爭論,甚至爭論的話術也都驚人的相似,無非是:

國企的人貶自己

1、 用人上,除非能力超群,要麼論資排輩熬日子,要麼察言觀色走路線;

2、 財務上,如果規定電腦的採購價格是五千,只要超了一百塊,就要層層上報,幾輪下來,沒有仨月別想拿到手;

3、 資源上,大家拼命佔地盤,掙權限,搶到手了卻未必真幹,搶不到的就猜忌、抹黑、誣告;

4、 決策上,屁大點事兒都要層層上報,決策鏈條漫長而遲鈍;

5、 決策過程中,參會的人先來一段肯定的“帽”,再把問題擺足,以便事後推責任;

6、 面對風險,識別風險的多,承擔風險的少,最後就是什麼也不做,乾脆風險轉移,向民企出租資源(資質),而且價格還要高高地,否則就有國有資產流失之嫌。即使現在看來合作的價格已經很高了,你也做不了,還沒膽做、沒錢做,可等到人家民企賺了錢,還是會有人跳出來說你賤賣國有資產。

國企的人訴不平

1、 我們的貢獻一點不比民企小,但我們的收入跟同類民企比基本是零頭。撐不著,餓不死。

2、 我們也同樣“五加二,八加三”地加班(五天工作日加週末,八小時之後加班三小時),卻有一萬雙眼睛盯著我們那點可憐的福利待遇。

國企的人懟民企

唯利是圖,坑蒙拐騙,內心無道德,行為無底線。

而民企的人們基本也是以上套路,只不過反過來說。

民企的人貶自己

1、 我們的決策速度快,快得三天兩頭就會變;

2、 我們不需要商量,全憑老闆一句話;

3、 我們除了談好的工資,國家規定的福利、休假制度常常被打折。

民企的人訴不平

我們也是中國的企業,我們也在建設國家,照章納稅,可我們拿不到優質資源,我們只能在國企不能做、不屑做的縫隙裡刨食吃。

民企的人懟國企:他們仗著資源壟斷、牌照特許,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眼睛往上看。創新沒有膽兒,小事兒不想幹,專把苦活累活風險的活兒外包給我們。

以上話術看似兩個陣營的爭執,而仔細想想,卻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屁股決定腦袋,表達對自己慾望無法實現的無奈和委屈,以及對對方的不滿和羨慕。愛與恨,羨慕與妒忌交織揉和在一起。

猴子與大象,國企與民企,一場無謂卻沒完沒了的糾結!

一、國企與民企,公有與私有,這是人類做為社會化動物,用以構架社會的兩種不可或缺的力量。

其實,人們對國企與民企的這些無謂的爭論,從古至今,從中到外,就沒有停息過。在中國古代,農田、糧食、食鹽、瓷窯、鐵器等涉及國計民生的重要行業,一直都在官辦、民辦,公營、私營之間轉換。在今天中國之外的世界,英國、日本等的郵政、鐵路、地鐵等行業也在一會兒國有化,一會兒私有化中搖擺。這是人類過去、現在、將來,都將長期面臨的需要動態駕馭的兩個方向的力。原因其實很簡單,人類是社會化動物,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今天區別與其他生命的發達的社會形態,如果我們是獨居動物,那一定還在森林裡做野獸呢!而社會的運行,最核心、最首要的問題就是社會資源、財產的分配與配置,人類大多數的戰爭、造反、殺戮、反目成仇的起因都是因為這個。於是,資源、財產屬於社會還是個人,即公有與私有,國有與民有,國營與私營,國企與民企,就如同作用力與反作用力,離心力與向心力,二者同時作用才構架了社會的運轉與平衡。只有離心力,沒有向心力,圓周運動就會解體;只有向心力,沒有離心力,圓周運動就會塌陷。同理,

沒有民營,個人動力就調動不起來,社會效率就會低下,發展停滯,經濟凋敝。而沒有國營,社會財富就會快速兩極分化,社會公平就沒有了經濟根基。單靠稅收的二次分配是解決不了問題滴,富豪是可以連財富加產業一起搬走滴。李嘉誠不就把資產都搬到英國了嗎?其實人家並沒有違反規則,如果有問題,那也是規則出了問題。

二、可以說,中國的歷史就是一部財產、資源的國有與私有、官營與私營的博弈史。

本來在中國這是一個無需爭論的問題,因為我們幾千年的歷史都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在那裡,就拿過去最重要的資源,食鹽為例吧:從春秋戰國,到明清民國,鹽的生產、經營就在公營和私營之間轉換,從來沒有消停過。漢代,起初,鹽是私營的,國家僅僅徵稅,但是很快,鹽商們就充分發揮他們的“積極性”,形成了強大的勢力,不僅造成貧富差距巨大,更嚴重的是西漢本來就面臨著抗擊西北匈奴的征戰,打仗是需要錢的,可鉅富的鹽商們卻拼命偷稅、漏稅、抗稅,以至於危及政權穩定,於是,漢武帝把鹽的產、運、銷,全部變成了官辦。

變成官辦就好了嗎?顯然隨之而來的就是貪汙腐敗,效率低下,官商勾結,以鹽謀私。因此,鹽業就在官辦還是民辦之間不斷轉換,一直伴隨著中國的發展歷程,直到民國,賀龍將軍拎著兩把菜刀鬧革命,起初還是因為鹽!

鹽,只是一個小小的實例,其它的重要資源也都是這樣,大清國滅亡的最直接的導火索就是“幹線鐵路國有化”,導致了做為鐵路股東的湖廣人民的憤怒,催生了辛亥革命的燎原。

三、今天的中國人,包括知識分子對此存在著普遍的認知殘缺。

如此看來,公有與私有,國企與民企(不同時期叫法不同),它們的相生相伴,在人類社會的發展史中明明是一個常識性問題,我們為什麼還要喋喋不休,甚至勢不兩立呢?

我想,有這麼幾個原因:

首先是近代中國經歷了完全私有的中華民國,也經歷了把所有的民企都當成資本主義尾巴割掉了的完全公有的新中國的前期,如果我們客觀的對待歷史就會發現,它們都有自己的成就,民國也有自己的黃金十年(後期被日本侵華打斷);新中國更有自己健全的國民經濟體系。但它們也都有不可迴避的硬傷:完全私有導致的兩極分化所激發的矛盾,導致了國民黨在大陸的潰敗;而完全的公有導致個人積極性的喪失,使得文革後期社會效率低下、經濟停滯。中國能夠穩定持續高速的發展恰恰是在第三個階段,1978年以後的兼顧了公有與私有、國企與民企的四十年改革開放。如果人們能夠從1911年活到今天,完整地經歷這三個階段,並且還沒老糊塗,那麼一定能得出一個客觀的結論。

第二,遺憾的是,人的壽命也就七八十年,導致我們今天的主流人群,年長一點的只經歷了後兩個階段,年輕一點的都生活在改革開放後的四十年。因此,今天的中國主流人群是沒有完全私有社會的經歷和經驗的,雖然可以通過書籍獲得一些歷史的殘片,但潛意識裡卻覺得中國是沒有私有社會的。

第三,這是因為,人類埋藏在骨子裡的人性是可以遺傳的,但人類的體驗、經驗卻無法通過遺傳得到繼承。就像對異性的愛戀是人性,通過遺傳與生俱來,但戀愛的感受和經驗卻是看多少書、聽多少故事都無法取代一場戀愛經歷,這也正是戀愛是人類文化作品永恆的主題的原因。對社會的認知也是這樣,讀多少書都無法形成真實的社會體驗。更何況,歷史都是經過加工的“真實”歷史,我們永遠無法還原歷史的真實。就像我們的腦海裡的王昭君永遠都是大美女,孔子永遠都是睿智的老頭兒,而很少有人想過老年的王昭君是個老太太,年輕時的孔丘的青春面孔。這些都只有他們的同齡夥伴才能知道。你對歷史的認知,永遠是寫歷史的人想讓你知道的。

第四,更要命的是,為了生存,人類個體的差異和在社會上的不同地位造成了人們不同的意識傾向。個體能力差,在完全競爭的環境中處於劣勢的人,往往希望通過公有來改善自己的生存狀態。而個體能力強,競爭中處於優勢的人,往往希望通過私有才能發揮自己的能力。更更要命的是,人類是按自己的意識傾向去獲得信息的,他們本能地去選擇和接受自己認同和對自己有利的信息。於是,這

兩種人拼命各自找尋和接受自己認同的信息、思想、觀點,並不斷加以強化、誇大、美化(其實那背後隱藏的是自己渴望的,對自己有利的生存空間),而對對方的觀點加以排斥、打擊、忽視,勢不兩立。

第五,於是,今天的人們一談起改革開放後出現的民企,以及它所必然帶來的問題,就有極左的聲音跳出來本能地要消滅“偷雞摸狗”的民企;而一談起改革、談起國企存在的問題,就有極右的聲音端出萬能神藥“私有化”。

四、猴子與大象,國企與民企。

其實,人類社會行為和現象我們都能從自然界中找出可參照的規律和對象。在自然界的生態圈裡,有體型碩大行動遲緩的大象,也有身材矮小聰明伶俐的猴子,他們之間有競爭,也有合作,彼此相生相剋,相依相伴。大象可以吃到高處猴子掉下的果子,猴子可以利用大象躲避獅子的騷擾。他們都是生態裡不可或缺的最優秀的動物,根本不存在誰好誰壞,孰輕孰重。當然它們也都有難以駕馭的破壞性,必須結合領地的水源、食物供應取得必要的平衡。無論猴子過多,還是大象過多,對於對方,對於整個生態都是一場災難。這大象就是國企,猴子就是民企。

五、是猴子就得爬猴子的,是大象就得走大象的路。

猴子身材弱小,經不得猛獸的襲擊,就必須機敏靈活,才能夠生存下來。如果猴子慢條斯理地踱著象步,早就成了獅子的點心。所以,自90年代中後期以來,除了政策原因民營傳媒無法涉足的新聞類節目外,國內大的電視節目形態的變革,內容潮流的興起,大多數都是機制靈活,應變快捷的民營傳媒開創的。特別是在互聯網創新領域,幾乎清一色是民營公司的天下。就連離互聯網最近的三大電信運營商,都被民企猴子撓得嗷嗷慘叫。偶爾出了個人領軍人物,帶頭出了點成績,往往他就被提拔了,而他一旦離開一線崗位,項目也就往往半途而廢了。為什麼要提拔呢?不提拔待遇上不去呀!

那就不能在人、才、物等資源上採取靈活的機制,不提拔也給與優厚待遇嗎?不能,因為國企是大象!大象的身軀太大,一是它的血液營養和神經反應鏈路太長,而且要供應和反應的組織單元也太多,它天然就不可能像猴子那麼快。二是它骨骼的強度,肌肉的力量,心臟的供血能力,都是有限的,無法支持它速度太快。大象抬一下腿所消耗的能量夠猴子爬一次樹了;一隻蜂鳥可以每秒幾千次閃動翅膀,而一隻老鷹若如此高頻率煽動巨大的翅膀,早把自己抖成肉醬了。這是地球環境賦予生命能力的邊界。企業也一樣,也要遵循社會環境的“道兒”。如果國企也像民企反應那麼快,那麼靈活,沒有那些我們所詬病的制度、規章、流程,它很快就會因過度的資源消耗和貪腐而散了架。請相信,跟每個部門,每個員工一樣,大象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也同樣希望最早獲得來自大腦的指令,來自血液中的營養。

有人說,難道中國的航天、高鐵、量子通訊不是國企進行的創新嗎?是創新,但這樣的項目立項伊始就是由國家承擔了風險,並進行決策的。國企正常的經營性項目,誰也不敢拍這個板兒,制度也不允許。哪個電視臺臺長敢拍板投資幾個億做一個可能血本無歸的互聯網項目?中國移動當年也做過一個“飛信”,他敢像馬化騰那樣對全民免費嗎?

所以,是大象,就必須穩重沉著,大搖大擺邁著象步,用她那碾壓一切的力量求得生存。甚至還要利用自己抗風險能力強,在森林裡不計成本地開出一條條路來。中國高鐵在沒有盈利的情況下就能實現兩萬公里的建設,我們在人煙稀少的崑崙山深處的村莊裡(村莊間相距幾十公里,一個村莊只有百十戶人家)竟然能享受3G、4G的服務,這都是森林給大象的任務,國家給國企的使命。而這種事兒“雞賊”的猴子是不會幹的,中國的小猴子不幹,美國的大猴子也不幹,不信你拎著手機去美國體驗一圈兒。特別是中國近期推出的新政策要求國企拿出10%的股份來彌補養老金的不足,這是隻有中國才可能擁有的騰挪空間,這事兒要放在美國,也許一晚上就能跳出一千個跑路的李嘉誠來!

六、猴子變不成大象,大象也變不成猴子。

猴子是變不成大象的,猴子如果長成大象般的身軀,它也必須失去猴子的機敏,而變成大象般穩重遲緩。隨著企業規模的增大,規章制度就必須越來越多,流程越來越複雜,進而患上大企業病、國企病。

大象也變不成猴子,大象如果長成猴子般的矮小,他也必須失去大象的沉穩,變成猴子般機敏,否則也成了獅子老虎的菜。我家樓下有一個國企開的4S店,裡面經營了洗車業務,我在他們的忽悠下辦了一張2000元的洗車卡,之後才發現他們每天5點半就按時下班了,除非週末白天,我洗個車還得提前請假!而不遠處的民營洗車店只要有生意,人家八點還在營業。唉,你以大象的秉性和心態,幹嘛要開人家猴子的洗車店!

寫到這裡,我才意識到,不論是民企對國企的抱怨,還是國企對民企的吐槽,其實大家都是在做一個違反客觀規律,不可能實現的夢。都想在保持自己既有優勢的前提下兼具對方的能力,成為一隻機敏的擁有大象一樣身軀和資源的猴子,或一頭佔有體型和資源優勢又兼具猴子一樣機敏的大象。然而,

地球環境是無法承載猴子一樣的大象和大象一樣的猴子的。這些體重達幾噸的大傢伙,而且還聰明伶俐,身手敏捷,那絕對是一場巨大的生態災難,森林很快會被他們像拔草一樣拔光, 整個生態鏈很快就會斷裂崩潰。兼具大象特點的猴子和兼具猴子特點的大象都是不存在的。

這是兩種各有優劣,各自有著不可替代作用的兩個物種,它們之間只可以進行十分有限的少量借鑑,讓猴子稍微穩一點,讓大象適當快一點,但絕對無法實現真正的兼具對方能力的徹底改變。

總之,公有與私有,國企與民企,這是人類社會的兩種不可偏廢的作用力,只能根據具體社會環境和運行情況,左了往右拉,右了往左拉,尋找出一種動態平衡,極左、極右都不靠譜,都會掉入兩邊的溝裡,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中國現在走的正是這樣一條路:“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同時又“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這可不是一時興起,拍腦袋拍出來的,這是中國從1911年起,用了100年,走了38年極右,29年極左,又用了30多年改革開放的探索,才找到了這條左右平衡可持續發展的路。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為了找到這條路,中華民族花費了太多的血淚和生命的代價。

那麼,這樣的道路就可以一勞永逸,千秋萬世了嗎?當然也不會,只是說相對於極左極右,左右平衡的路社會內耗最小,可穩定發展的最持久,更容易把社會帶到安康富足的頂峰。但是,社會的安康富足又會必然地釋放出人性中陰暗的一面,好逸惡勞,喪失鬥志,處於守勢心態。當年富足的大明朝富足的江浙地區,百八倭寇就能攆得多少萬人滿山遍野四散逃串;即使今天剛剛進入富足社會的中國大城市,那裡的苦活累活髒活也都不會是本地市民乾的。

這就是人類社會的宿命,走著一條波浪運行軌跡。每一次處於波峰,都意味著會跌入低谷;每一次身處低谷,也意味著一次復興。而每一次跌得越深,爬的就越高;爬的越高,跌得就越深。週而復始。

所以啊,無論你是身處國企還是民企,這些報怨、爭吵無益也無用,更不能把這作為自己無能與無為的藉口。這的確是體制問題,但更確切地說是“物種”問題。而事實上,有的人連體制是什麼都沒搞清楚(

把在電視臺、報社工作,稱為在體制內,在民企工作稱為體制外),就開始了抱怨,其實國企、民企都是中國現行體制下的社會機構。所以,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清楚自己是誰?要什麼?

如果你不願意在工作中處於乙方地位,喜歡按嚴格的流程規章做事,那就收拾行囊去國企,做一頭沉穩的大象。如果你不喜歡人際關係的複雜,不喜歡循規蹈矩,不怕交往中處於劣勢,那就離開國企去民企做一隻幸福的猴子。

寫完了,突然覺得我們人類的認知其實很是可愛又可恨,明明是一個幾千來簡單的道理和規律,我們卻永遠要討論它,就像談論男人好還是女人好,這樣一個根本無需討論的問題,永遠走不出怪圈。特別是飽讀詩書的知識階層,也還是免不了在這裡打轉轉。

唉!

猴子與大象,國企與民企,一場無謂卻沒完沒了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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