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街里的年轻人

芙蓉街里的年轻人

芙蓉街不是一条街,就一栋老旧的宿舍,在学校的西北角。宿舍里住着七八个年年轻人,他们白天衣冠楚楚正儿八经,闭门上课,晚上则放下老师的身段,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了,唱《花心》,喝小酒,打跑得快,谈女朋友。街上男女来往穿梭,馨香四溢,彻夜灯火。街后的夏老说,这就是个世外桃源啊。

芙蓉街最大居民当属老秦。二十八岁了,还没老婆,不过,他超前认了一个干儿子,已哇哇学语。校长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城镇户口,姑娘得知老秦未婚有果,噘起了嘴,还没恋爱,先得做干娘,芙蓉街人不按常理出牌,不干了。老秦也毫不介意,手习惯性地撩了撩垂在额前的长发,呵呵大笑,“我干儿子能耐不小,又吓跑了一干娘!”老秦最浪漫的事是在一夏日午后,同事结婚,没控制好,喝了小酒,微醺中回到芙蓉街,掩门午睡。窗外有三两知了恣意歌唱,朦胧中,门被轻轻推开,悄无声息,有一女子亦步亦趋,逶迤到床前,迟疑落座。老秦似有所感,然酒劲捉弄他,他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动不了手,只感觉是一熟悉又甜美的面庞,还有满屋子的栀子花香味。待老秦醒来,日已迫西,桌上多了一杯白开水。

与老秦同龄的是老于。老于调子吓人:“我不想娶老婆,只想和《辞源》过。”他有三大本《辞源》,上中下,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硬壳精装,华丽无比。谁没有“神仙眷侣”的美梦啊?老于只是一心想考华师大研究生。他的生活里只能有三件事:看《辞源》、吃面、晚饭后小憩。《辞源》俨然就是他老婆,整天抱着它,须臾不离;吃面是他特别喜好,凑巧卧上一只鸡蛋,便是无上美味了,快活起来,捧上面盆,挑上两三根面笑嘻嘻地要和我一道分享;而晚饭后小憩,是必修功课,他平躺在床上,双目微闭,像修行的人,很快入定,二十分钟后,老于两眼如炬,精神倍增,接下来,就是灯下耕读,皓首穷经了。老于有一秘密,全身是毛,又密又壮让人称奇。他说他是异类,进化未果,说这话时,他骄傲无比。

老丁嗓门最大,他唇红齿白,面若施粉,一个农村人长成他那般俊美实属不易,所以早早被丈母娘看中完了婚。他不是芙蓉街常住居民,但是不可或缺的一位,他是芙蓉街唯一已婚男人,常咧咧夫妻琴瑟之事,眉宇间三分得意,七分炫耀,不免勾起我们对婚姻生活的无限向往。所以,他常骑车三十多里路回天长小家,而不觉半点疲惫。我们对着吹着小曲的老丁背影大喊:“老丁这家伙重色轻友!”老丁已骑出百米,依然听到他回头得意地叫道:“气死你们!气死你们!!”他嗓门大啊!不过老丁有弱项——不善饮酒,我们的私愤就有地方撒了。每次老丁开始严防死守,三哄两劝便上了道,脸红扑扑的,高擎着酒杯,“兄弟们敬的酒,我一定要干!哈哈哈哈……”其结果兄弟们开心,他完蛋了。扶他回芙蓉街的路上,他还不停地大叫:“还是兄弟们够——意思!”有一天夜里,他房里不停地传来刺耳的声音,我起床推门去看,醉酒中的老丁穿着花裤衩趴在缸沿上拿瓷缸不停地刮,嘴里嘟囔着“水……水……”而缸是一口空缸。

芙蓉街里还有老祝老卞老林,还有老孙。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芙蓉街踪影难觅,人也星散,有的干了律师,有的当上大学教授,有的做了校长,各自的生活也似芙蓉花开。芙蓉,晚秋始开,丰姿艳丽,占尽深秋风情,人见人爱。至于芙蓉街得名,众说不一,或因街后夏老家墙角有一簇芙蓉;或因在芙蓉街与大家共享美好时光留下难忘记忆的姑娘名叫芙蓉;或只不过是芙蓉街年轻人心里向往的一个名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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