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天橋大召東倉

塞外天橋大召東倉

佇立於赭色的高牆下,呼和浩特大召那金色的琉璃瓦屋頂,抬眼便可望到。牆東側,則是素有“塞外天橋”之稱的大召東倉。

我那時還小,也從沒進過大召,但只要看到那琉璃瓦屋頂,心裡便會升起一種奇特的感覺,神秘、莊重、古舊,等等。但當回身瞥見大召東倉那熱鬧異常的景象時,我便沉浸到世俗的歡樂中去了。

傳統建築講究“藏”以及對稱。那時的大召正是-座“藏”於眾多老建築中的古老召廟。從舊城小什字,穿過幽深曲折的大召東夾道,路兩側的店鋪一家挨一家,五顏六色的貨品,令人眼花繚亂。猛地朝西望去,便看見了大召的山門以及大召東倉的拱形門。再往西望去,便依稀看到大召西倉、大召西夾道,以及通順街的街口了。而在大召的南頭,高聳的大召牌樓、古樸的玉泉井、人來人往的大召前街,以及玉泉井附近的劇院、中藥鋪、茶館、土產商店,格外繁華。最熱鬧的去處,還屬坐落於大召東側的大召東倉了。

說大召東倉,必先說大召。據稱,大召由阿拉坦汗於明萬曆八年(1580年)建成,是歸化城(今呼和浩特市舊城)最早的喇嘛廟,是康熙皇帝的家廟。大召東倉是大召的附屬建築,民國時期,東倉成為一處平民娛樂場所。據資料記載,民國初,大召東牆南半段拆掉建鋪,北半段仍為廟牆,其對面南半段為一溜店鋪,中間形成一條長250米、寬5米的甬道。原先大召東倉有一公倉,因此,這裡於1931年被命名為大召東倉。

進入大召東倉南門,東邊有處坐東朝西的破舊房子,大概是那家著名的大召削麵館。但我沒有留意,更談不上去裡邊吃削麵了。東倉進門處兩側擺著地攤,東邊是個賣現蒸莜麵的攤兒。泥爐上安放著蒸籠,爐旁,一位年輕姑娘坐在小板凳上拉風箱,並不時斜著身子用火鉤捅火。濃煙散去,爐中的火苗發出隆隆響聲,莜麵香味四處飄散,打老遠就能聞到。攤上還支起個木板臺子,上面擺放著粗瓷大碗、竹筷以及辣椒油、醋、水蘿蔔絲。

西邊的地攤則賣現蒸棒子麵甜窩窩和發糕。據說甜窩窩是用棒子麵加入糖菜絲做成的,但我沒買過,不過那時城鄉許多人家都會用糖菜代替食糖。

大召東牆附近,有-個拉洋片的攤兒。攤主操著地道的京腔喊:“往裡邊瞧……”兜裡沒錢,我站在拉洋片的那個木頭箱子邊,盯著木箱上方升升降降的圖片,其中有三國故事,也有西洋風景畫。掏錢看拉洋片的,有大人也有小孩。攤主一邊拉洋片,一邊唾沫星子四濺地說著圖片中的故事,三英戰呂布、白門樓……他像是在說評書,把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說活了,因此招來眾多人的圍觀。

在大召東倉,有趣的耍活兒,除拉洋片的,還可以看傀儡戲。看傀儡戲,和看耍把式賣藝一樣,都是由觀眾隨意給錢,一分二分不嫌少,一毛兩毛不嫌多。實在沒錢,也就白看了,對小孩子更是這樣。我曾在大召東倉看過兩次傀儡戲,一次是布袋木偶戲,一次是吊線木偶戲。這個吊線木偶戲班,三個人同時表演。他們站在高臺後邊,每個人手中各牽著一隻古裝木偶,口中有唱有說的,煞是熱鬧。

那個布袋木偶戲班,只有一個人在表演。他在大召東倉搭了個大約兩米來高的小臺子。某次,我來他這兒看錶演。演出時,他藏在臺子後,每隻手上都套著一個小木偶。幕布徐徐拉開,兩個穿古代戲裝的木偶開始表演對打。不一會兒,他突然探出頭四下張望著,大概看看有無觀眾。臺前,只有我一個人。這人看上去有些掃興,便把幕布拉住了。這些木偶戲班的民間藝人大都是外地人,他們遊走於江湖,靠演傀儡戲養家餬口。

令人膽戰心驚的,還屬看耍把式賣藝的演出。一次,大召東倉的一塊空地上,一個耍把式班子正在演出,有二三十個人圍觀。我擠進去,看到場子裡擺放著長矛、大刀等兵器。一個光著膀子、滿是胸毛的肥碩大漢揮舞著三節鞭,三節鞭發出嗖嗖聲響,閃爍著道道寒光……人們叫好聲四起。不一會兒,他抱抱拳,甕聲甕氣地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老少爺們兒,請多多捧場……”人們紛紛把錢扔進場子裡。

隔了一會兒,一個矮小精壯的後生光著膀子上場了,他練的是氣功。他一聲不吭,拿起塊玻璃“嘎嘣嘎嘣”地吃起來,我看得目瞪口呆。吃完玻璃,他又吃起了燈泡。人們議論,他吃完玻璃,最後還得吐出來。要是受到驚動,就吐不出來,會被憋死的,於是人們都屏聲斂息。這個後生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他吸了口氣,挺挺肚子,似乎在運氣。不一會兒,他猛地從口中吐出一團什麼東西,人們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對愛聽評書的人來說,大召東倉也是個好去處。大召東倉北邊東頭有一家評書攤兒和一家小人書鋪。看了拉洋片、傀儡戲、耍把式賣藝的表演,我已心滿意足。由於身上沒錢,我對評書攤兒、小人書鋪只看了幾眼,就匆匆離去。

說了大召東倉,順便提一下大召西倉。1963年,大召西倉好像開闢了一個自由市場,賣的東西有皮貨及土產等。我去時,除了我,沒見到其他顧客。但是大召西夾道路西的和平電影院門前卻挺熱鬧,其空地南邊立著個宣傳欄,張貼著漂亮的電影海報。再朝南走不遠,便能看到通順街上的老房子了……而街東邊那條難見陽光的窄窄的街面上,路北那家郵局搬走後,這裡開了家小飯館。某天黃昏時分,我和朋友坐在飯館裡,邊閒聊邊小酌一番,並不時瞥一眼窗外的街景。街上燈影幢幢,一個溫馨的傍晚。但這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文/謝榮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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