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禾荐书|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纳兰性德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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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

普禾荐书|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旧家难舍 手足情深

读叶广芩《采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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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有源,树有根。中华民族历经两千余年封建社会体制,儒家思想根深蒂固,树立了特有的宗族观念,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家国合璧”家庭伦理观念,使得宗族成为封建制度下重心所在。过去同辈的兄弟姐妹多,族人按字论辈,宗族关系也错综复杂,家长里短,杂乱却也有序,非常注重宗族观念。八零后的独生子女居多,家里的同辈寥寥无几,没有手足兄弟,堂兄弟还算亲戚,堂兄弟的后代以后关系就更加疏远。宗族群居的院落也难觅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里的鸽子笼,关起门来不知左邻右舍,宗族观念逐渐淡出了视野。再过几十年,宗族的故事也许能从书上读到,从影像资料里看到,宗族已经远去,文化底蕴和厚重的历史已经快要消失了。还好,我们有文字、影像的记载。

京味小说多写宗族邻里故事,赵大年说:“京味儿小说从未形成流派,也从未有过自觉的创作群体,只是有些作家在写了带有这种特征的可观的作品之后,被评论家和读者归为‘京味儿作家’而已。”老舍、林海音、郑友梅、汪曾祺、叶广芩都写过不少这类作品。他们经历过宗族生活的年代,有真切的生活、有处事的阅历,写出脍炙人口的好作品。老舍接触的多是底层人民,他笔下的《茶馆》、《四世同堂》、《骆驼祥子》多是写的京城老百姓的事儿,把家长里短写的纷彩异呈。满族作家叶广芩,祖上是清朝的贵族,慈禧侄女隆裕皇后的本家,京城二环内宅门大院里长大,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她作品多为大宅门里的旗人的社会生活。生活经历的不同,笔下文字也各有千秋,老舍写不了叶广芩的故事,叶广芩对底层人物的认识肯定不如老舍真切,但是他们的文字从不同层面展现了宗族的变迁、家族的故事。有人给了叶广芩一个相当高的评价:当代京味文学的旗手。对个头衔,叶广芩忙不迭地否认,“我可算不上什么‘旗手’,就是京味文学作家中的一员。我也没有刻意将作品风格往‘京味儿’靠拢,都是自然流露,怎么舒服就怎么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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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芩本姓叶赫纳兰(又译叶赫纳喇、叶赫那拉氏),血统纯正的满洲贵族,正黄旗,始祖是蒙古人,可追溯到五代时期的海西女真,其始祖姓土默特,名胜根打喇汉,也译做星根达尔汉,星肯达尔汗。明朝初年,居住在黑龙江嫩江、松花江交汇地带,部落强大后消灭了呼伦河流域的女真族,于是改姓纳兰。16世纪初宗族壮大,人口众多,南迁至吉林省叶赫河、伊通河流域,以河为名称之为叶赫部,满语意为“河边的太阳”。女真人习惯在姓氏前冠以地名,所以这个家族被称之为叶赫纳兰姓氏。叶赫家族延绵至今,名人层出不穷,清代的纳兰明珠、纳兰性德、慈禧太后、隆裕太后、苏克萨哈、那桐等,知名学者叶嘉莹等等都是出自叶赫家族。

叶广芩家学渊源,家庭背景和生活阅历为她创作京味文学作品奠定基础,用温情的笔法,写大宅门里的故事。老北京的胡同、建筑,皇族、旗人的生活,秉承着旗人的传统文化,将儿时记忆中最本真的东西在作品中保留下来,《采桑子》恰似一幅巨幅画卷,又像一部京剧,跌宕起伏,波澜不惊的将改姓金的爱新觉罗一家三房妻妾和十四个子女的性格及命运淋漓尽致定格在文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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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是叶广芩的代表作之一,借同宗著名词人纳兰性德《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为每回标题,词是现成的,却用的贴切而自然,这首词曾被梁启超先生赞为“时代哀音”,称其“眼界大而感慨深”;《采桑子》亦然展现了一个家族历经晚清、民国、建国后的兴衰变迁,叙事、写人如数家珍,写没落而不现颓废,叹沧桑终历尽曲折,用醇厚的京味儿上演原汁原味、悲欢离合金家大宅门的故事。全书以金家七格格舜铭的视角回顾了金家往事。

邓友梅说,“有一利必有一弊。享有衣食、教育特权的同时,八旗子弟就渐渐生疏耕织渔猎等劳动技能。几百年后大清朝一垮台,特权一丧失,才发现后学会的本事换不来口粮,换口粮的本事又都不会了,一下子从人上人跌落到了窝囊废地步!于是从民国初年到抗战期间,京、津等地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群体:有文化没职业,有教养没技能,衣着寒酸举止高雅,手不能提却能写对联画画,肩不能挑却能拉山膀起霸。只可惜书画还不到卖钱水准,唱做仍停留在玩票阶段。他们对人有礼貌,说话有分寸,文墨有根底,举止有风度,穷愁潦倒却又目空一切,有的汉人就带着不友好的情绪说他们‘倒驴不倒架儿!’。”八旗弟子悲哀的民族性。

谁翻乐府凄凉曲。金家大格格舜锦,一生如戏,着青衫,拂水袖,款款上台,容华舒展,清丽无限,出阁前在公婆面一出《宇宙锋》“金殿装疯”,注定一场失败的婚姻。失去琴师董戈,大格格的戏文也变得无味,让一个女子如此神伤,对外界的一切都漠然了,孤独终老,大格格的魂魄一直嵌在戏里,随幕布落下而终了。

风也萧萧。老二舜镈、老三舜錤、老四舜镗三个冤家在顺福介绍下认识了演现代戏的黄四咪,为了“捧角”偷出金家文玩古董相赠,被父亲发现后,相互撕咬,推卸责任,一个女人,一把枪,老二自缢于祖宅,哥仨阴阳两界、分道扬镳,不回祖宅。老七舜铨结婚老三、老四也千般理由不回,年过七八十岁才在母亲的召唤下再聚,物是人非事事休。

雨也萧萧。二格格舜镅执意下嫁邻家经商公子,私自离家,终生未曾再踏进金家大门。秋雨潇潇,月落无痕。

瘦尽花灯又一宵。孀居的舅太太和舅姨太太典型的清朝遗老,中国的末代王妃,瘦小的舅姨太太,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到死都想着她的儿子宝力格。

不知何事萦怀抱。四格格舜镡勤奋聪颖,留学牛津大学的建筑设计师,因“门当户对”的家规,家庭也不美满,至死心里还是惦念着青梅竹马的工匠廖世基,他们之间的情谊,也非普通人能比,是一种各司其职、精神层面的伴侣。

醒也无聊。老五舜锫整天游手好闲,少爷身份却装成乞丐要饭,名为要钱,实为取乐。金家实在没辙,另买院落让老五单过,二十九岁犯了大烟瘾,扎到桥下一命呜呼。老五和妓女的遗腹子金瑞,遗传了父亲的强大基因,在陕西插队,娶了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八十年代末才拖家带口回到北京,为了老五留下的一个碗和老三对簿公堂。

梦也何曾到谢桥。谢娘是个干净,能干,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女人,谢娘的儿子与金家早夭的老六舜针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桥儿胡同的陋巷里,阿玛另一个乐园,当事情败露,母亲暗地给谢娘说了人家,一场家庭纠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收场。后来谢娘死了,儿子来报丧,阿玛再也没有任何表示,照旧陪着母亲去听《望江亭》,这种隐忍,也是男人的一种风度。

曲罢一声长叹。老七舜铨个性懦弱却性格坚强,遵守着封建家族的制度与礼仪,有文人的清高,也有旗人的固执,尽显中庸之道。

金家大宅门里有十四个兄弟姐妹,每一个人物都真切可感,对过去变得看似不在乎却又计较,既有超脱又有狭隘,对以往的事情是都牢牢地记着?还是彻底地忘了?没有谁提到过去,也没有谁说到将来。叶广芩说:“繁华尽,风云歇,往事都已升华散尽,扑朔迷离、五彩纷呈变得纯净而平淡,幻化作了绵远悠长的滋味。”

白马过隙,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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