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抽象藝術有趣的科學發現

关于抽象艺术有趣的科学发现

歷史上,無數的藝術家和評論家都曾對繪畫作品的美感做出解讀。研究人腦的科學家們從十幾年前開始,也加入了這一行列。現在,儘管還存在大量的未知,這個所謂“神經美學”的學科也遭到一些藝術界人士的質疑,但科學家們已經開始獲得越來越多有趣的發現。

人們對畫作做出的反應是隨機和主觀的嗎?過去十年的研究發現,答案是否定的。對於很多作品,人們的打分具有共同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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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林03 | 偉學 | 布面油畫、丙烯 | 80cm x 100cm | 2017年

繪畫作為一種視覺藝術僅僅會刺激人的視覺嗎?科學家發現情況也並非如此。畫作能夠啟動人腦中的多重感覺區域,讓人體的其他感覺被連接起來,而眼睛是連接這些感觀的渠道。

抽象畫是雜亂無章的點和線嗎?是不是那些深奧難懂的作品連小孩子和黑猩猩隨意塗鴉都能做到?完全錯誤。

神經美學的創始人、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教授森伊爾·齊格(Semir Zeki)在提出“神經美學”的概念時指出:“許多人認為繪畫是要取悅人心,或是為後代留下一幅場景,抑或滋養,騷動,激發。一些人相信繪畫具有社會功能,或者心理學功能,或是社會的鏡子,或是能夠參與和引導社會的變革。我不打算就這些觀點進行爭論,因為所有這些都可能是繪畫的附加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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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 | 楊在昇 | 布面油畫 | 50cm x 40cm | 2015

齊格認為,繪畫有一個總的功能,與“視覺腦”(visual brain)的功能非常相近。他認為,這種功能就是:描繪物體、表面、面孔、情景中不變的、持續存在的、必要的和不朽的特徵,由此讓我們獲得知識。

就像在日常生活中,一個物體總是處於不同的光影或角度之中,而它在人腦看來並不會成為很多個不同的物體,因為人腦會辨析出物體必要的和持續不變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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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的激情~向陽花 | 羅偉學 | 布面油畫、丙烯 | 100cm x 80cm | 2017年

並非雜亂無章

抽象畫的創始者之一、荷蘭畫家皮特·蒙德里安熱衷於在作品中使用水平和豎直的線條,以及各種顏色的矩形。他對自己的繪畫原則非常堅持,以至於他的朋友、同一風格的荷蘭畫家凡·杜斯堡僅僅因為在畫作中使用了斜線,而不得不與蒙德里安決裂。

生理學家注意到,蒙德里安等人畫作的組成部分的形狀與人腦中的“感受野”的形狀很接近。感受野是神經科學中一個經典的概念,感受野裡的適當刺激能夠引起相應神經元的反應。感受野可能很小,也可能相對較大,但不管它們的尺寸如何,它們的形狀往往是矩形的。

齊格在他1999年出版的《腦內藝術館》一書中舉了一個例子。在實驗室裡,科學家發現有一個感覺神經元會對白色背景上的藍色方塊優先做出反應,而假如把藍色方塊的背景改為黑色,該神經元就不會有反應。在凡·杜斯堡的作品《奶牛》中就存在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背景的藍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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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杜斯堡《奶牛》系列

蒙德里安本人強調過多次,他畫作中那些矩形並不是隨意安放的,它們構成的圖案是平靜的,遠離緊張。齊格推測,蒙德里安一定是經過很多試錯的過程後才獲得了這些圖案。“但是平靜與否又由誰來裁判呢?”他問道。他認為,這些圖案其實並不是新的形式,而是在人腦中已經預先存在的。“事實是,這些由大量直線、方塊和矩形組成的新形式,可以極好地激發視覺皮質中的細胞,而這些細胞的特性正是我們腦中預先存在的‘創意’。”他在書中寫道。

美國波士頓學院心理學系的安吉麗娜·霍利-多蘭(Angelina Hawley-Dolan)2011年設計了一個實驗,來查看抽象畫傑作與雜亂無章的塗鴉之間究竟有沒有區別。她找來兩組畫,一組是抽象畫藝術家的作品,一組是嬰兒、黑猩猩或是大象的塗鴉。實驗中耍了個花招的地方在於,她給其中一些畫加上了標籤,而事實上這些標籤是混亂的;也就是說,當受試者以為他看的是一幅藝術家作品時,他看到的實際上可能是大象的作品。不過,即便如此,受試者們還是表現出更喜歡那些被人們普遍接受的人類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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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風 | 楊在昇 | 布面丙烯 | 60cm x 50cm | 2017

這是為什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的歐信·瓦塔尼安(Oshin Vartanian)所做的實驗也許為此提供了一點線索。瓦塔尼安和同事從資料庫中選擇了20幅具象派畫作和20幅抽象派畫作,然後用Photoshop把畫中的物體挪一下位置。他們藉此來考察畫作組成部分的重新擺放是否會影響觀眾對畫作的欣賞程度。他們還將這40幅畫做了虛化處理,於是又產生了另外40幅看起來很模糊的畫。每幅畫都會在受試者眼前停留6秒鐘,受試者需要根據其喜愛程度打分。研究人員用功能性核磁共振記錄下受試者的腦部活動。

結果發現,所有人都更喜歡原作。此外,在觀察被改變的畫面時,受試者大腦中負責意義和解讀的區域的活躍程度降低了。這說明人腦會注意畫家在畫中所做的精心安排和畫作背後的意圖,即使這是人們自己意識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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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燦 | 楊在昇 | 布面油畫 | 100cm x 40cm | 2015

傑作的秘密

抽象畫不像具象畫,畫面中的物體不與現實世界中的任何物體相對應。那麼,一個人在欣賞抽象畫傑作的時候,大腦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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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林02 | 羅偉學 | 布面油畫、丙烯 | 80cm x 100cm | 2017年

英國卡迪夫藝術與設計學院美術教授羅伯特·佩珀羅爾(Robert Pepperell)說,“就我所知,現在還沒有清晰或簡單的答案。”

“有些人說畫作的質量有點虛無縹緲,是由我們賦予藝術家的神秘力量造就的;一些人說我們能夠探知的信息的複雜程度和組織方式具有特定的性質;其他人說世界具有一些內在的、讓人感到愉快的形狀,而其他的形狀則太平淡和無聊了。在我看來,事情很可能是以上因素的綜合,而就具體畫作而言,相應因素的比重或大或小。”佩珀羅爾說。

英國利物浦大學的心理學家阿歷克斯·福賽思(Alex Forsythe)在計算機上開發了一種壓縮算法,能夠把抽象畫壓縮到最小的字節數。越複雜的畫作,壓縮後的字節數也就越大。這為客觀考察畫作的複雜程度提供了一種方法。壓縮的結果發現:一些歷史上著名畫家的作品的複雜程度是處於一個特定的範圍之中的,這種複雜度可能最能夠取悅人腦的複雜度。如果過於簡單了,人就會覺得無聊;如果太過複雜了,知覺就會超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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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克,《藍色枝條》 No. 11

符合這一特點的畫家之一,是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畫家傑克森·波洛克(Jackson Pollock)。佩珀羅爾舉了波洛克1952年的作品《藍色枝條》(Blue Poles)作為例子。“它有大量的混亂圖案,但是整體上又是具有結構的。”他說。

有學者認為,人們在欣賞波洛克作品的時候,腦內的“鏡像神經元”起了作用。這種神經元讓人和猴子能夠在頭腦中模仿他人的動作,就像自己在進行這個動作一樣。已經有研究表明人在看到手寫的字母時會在腦中模仿書寫的動作過程。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大衛·弗裡德伯格(David Freedberg)及同事則提出一種觀點,認為人在欣賞畫作的時候,人腦會試圖重現作者的繪畫過程。這可能至少部分解釋了人們為什麼會覺得波洛克的作品動力澎湃。

意大利特倫託大學研究認知科學的教授大衛·梅爾徹(David Melcher)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為什麼視覺科學把目光投向藝術品呢?其中一種可能就是理解視覺的過程能夠讓我們更深刻地理解藝術的本質。視覺系統的知識也許能幫助我們解決在研究藝術史時遇到的問題,比如說,為什麼一些藝術作品能夠揚名於世而另一些卻只能隨著時間流逝淡出歷史舞臺?其中一個重要的解釋就是,許多藝術手法通過眼睛——視覺系統的外周感覺器官這一途徑,來喚起人體其他感覺、認知、情感和運動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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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菸喝酒的女人 | 楊在昇 | 布面油畫 | 50cm x 50cm | 2015

佩珀羅爾和同事還做過一個實驗。他們請受試者觀看一些抽象畫,看看裡面是否有熟悉的物體。結果發現,有四分之一的情況是,受試者指出畫中存在某件真實的物體,而事實上作品中並沒有真的畫這件東西。這可能說明,人們觀看畫作時是把它當做一個謎來看待的,要在其中尋找意義,一旦解開便會有一種報償的快感。佩珀羅爾本人作為抽象畫家也利用了這種“視覺不明確性”來創作作品。對他來說,這個過程中的一個困難的問題便是,如何既不讓畫面過於雜亂無章,又不讓畫面太簡單而讓人輕易認出物體。

如何欣賞抽象畫

在梅爾徹看來,人類為什麼會欣賞抽象畫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據推測,人腦的進化並不是為了欣賞畫作,這就意味著畫作一定是利用了人腦知覺的某些機制,而這些機制的存在本有其他目的。”梅爾徹說。

已有的來自功能性核磁共振的數據揭示出,不管是視覺藝術、音樂、食物,還是其他任何會讓人有愉快體驗的事物,當我們享受這些刺激的時候,大腦中負責“報償”的區域就被激活。這些區域會對我們喜愛的東西做出響應,而對我們不喜歡的東西則不做響應。它們是獨立於感覺(聽覺、視覺、味覺、嗅覺、觸覺)之外的,對藝術的和常規的刺激都適用,也就是說,刺激可以來自巧克力,也可以來自倫勃朗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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盎然 | 楊在昇 | 布面油畫 | 50cm x 40cm | 2015

但另一方面,有特殊的腦部活動是與抽象畫相關的,這個活動跟我們享受巧克力或音樂時的不同。梅爾徹和其他人的研究都顯示,一系列因素,包括顏色、質地、形狀、次序、對稱和組成都會在此過程中起一定作用。

人們之所以能夠欣賞抽象畫,“首先重要的是,你是在特定環境中接近畫作的,比如在畫展上或博物館中。這讓你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作品的美學層面上。”梅爾徹解釋說,“其次,畫作中特定顏色或其他素材的放置次序或組成看起來也很重要。一筆一畫,或是其他人為動作的痕跡,都能夠影響人們,比如在‘潑灑畫’中,你可以看到某人在活躍地做某件事,畫面不是隨機產生或由機械完成。”

在我們觀察一幅畫作時,以上這些與顏色、形狀、暗含的動作有關的因素可以啟動我們的情緒。梅爾徹說,“這種情緒響應,加上觀察者的美學視角、他們自身的知識儲備、文化背景,共同作用,製造出總體的審美體驗。假如一幅作品讓觀察者產生出情緒上的共鳴,比如喜悅、冷靜、憂傷或驚訝,同時它的構圖看起來又是‘正確’的,那麼人們會傾向於對這幅作品表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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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林06 | 羅偉學 | 布面油畫、丙烯 | 80cm x 100cm | 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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