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青州城

臨近青州城,落雪又緊了些。

漫天飛絮化作簌簌鵝毛,風也急了,直裹著幾片雪花從簾角往馬車裡鑽。

好在地上積雪未深,路不算難走,夫人撥旺了盆中炭火的工夫,馬車“轆轆”聲漸緩,我掀開車簾,一眼瞧見佇立在風雪中的青州城樓。

時間雖不算晚,約麼酉時一刻,北國的天色正逐漸暗下來。

遠處傳來長風嗚咽之聲,眼前的護城河早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白,忽然被灌進脖子裡的涼風吹了個瑟縮,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從馬車裡走了出來,抬頭,只見磚石壘就的城牆直接暗沉沉的天,牆上的幾面旌旗烈烈有聲。

神思有一剎恍惚,一時間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雪落青州城

直到身上一暖,夫人一邊為我係著大氅一邊埋怨:“老爺也要自己多珍重些,年紀大了身子骨畢竟比不得從前了,哪能在風雪天裡站這麼久呢?”說罷轉身看向暗沉天地間的城樓,只一眼就被撲面的雪花打紅了眼眶:“想老爺為護這片河山落下一身的傷病,臨了卻只能到這偏遠的苦寒之地,皇兄他……委實太不顧念往日裡的情分。”

我連忙護著她轉身走向馬車,一邊走一邊勸慰:“朝堂之事不能妄議,聖上有自己的考量。”上了馬車,我把簾子落下來的間隙,看見一道灰白身影向著城門的方向長久地佇立不動。

不用細辨,這身影自是秦忠。

數日前離開京城,因知此生再無機緣返還,遂將府中僕從悉數散盡,卻有幾位老僕生了情分不願離開,秦忠就是其中一位。然而此一行十數人,能將此地當做故地的,也只有我和秦忠二人罷了。

故地。故地。

這兩個字一經提及,隱藏已久的記憶終於在頃刻間破閘而出,

老城,風雪,殺伐,腦海中一片浮光掠影,甚至秦忠走到了我的面前我都不曾察覺,直到他說:“看到這裡如今城堅民安,倒也不負了當年那麼多的兄弟。

馬車從岱宗門駛入,車子上了石板街變得有些顛簸,直撞得心口疼。連著思緒也被撞散了,仔細回憶,卻再也串不起當年的始末。其實這也難怪,畢竟時間隔得太久了,至今已有三十多載,半生戎馬時時在謀眼前生死,那一樁不大不小的戰事,早已被後來的刀光劍影沖淡得只剩了個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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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還留在心底的,不過是當年來此一遭的首尾。記得抵達這裡時大軍在城南的山林間找不到路,幸好偶遇一小廝引路,和離開時,老百姓們敲鑼打鼓出城相送,夾在五顏六色的綵帶裡有一抹鮮亮的紅色。

車裡的炭火忽然燒得有些悶,我掀了簾子透口氣,當看到路旁的暗色裡有一抹影影綽綽的紅色身影正逐漸變得鮮明,腦海中登時傳來“轟”的一聲響,一時間分不清了今夕何夕。一樣的人聲鼎沸,一樣的落雪紛紛,我彷彿正伴著歡呼聲騎馬出城門,於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接當年的那個影子,馬車剛好駛到路邊,提燈籠的小販驚訝地提著那抹紅色對我說:“老爺,您要買燈籠嗎?”

夫人說得對,人老了的確不能再逞強了,早年寒暑不懼,如今不過在風雪裡站了一回就生了一場風寒,病情拖拉大半個月仍不見好轉。

每次吃過藥,夫人都靠在我的病榻邊跟我說:“好在桐兒和浩兒還在京城為官,等老爺真正退了,咱們就不呆在這麼寒冷的地了,回京城養老。”

我說:“好”。

直到臨近年關,病情才真正好了起來。因為排的是知府之下一閒職,平日裡並沒有多少事務,夫人怕我整日在家悶壞了,就常催著我在陽光好的日子裡出去走走。這日閒來無事,聽說當地一家茶社的說書先生書說得極好,我便同秦忠一道尋著去吃茶。

來到二樓靠近護欄的位置坐下,剛剛喝了幾口茶水,說書先生的醒木一拍,故事便娓娓而來:

“上回說到濰州平定流寇,副將顏晞在主將被殺的劣勢下帶領麾下戰士們轉敗為勝。可惜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顏將軍在戰場上智勇無比,一來青州竟著了小人徐賀的道。原來這狗官早和流寇頭子有勾結,他明著迎接顏將軍入城,卻在那日夜裡對將士們進行殘忍的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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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說書先生頓了頓才繼續道:“三十年前的那一場戰爭,怎一個“戰況激烈”了得!顏家軍夜遭埋伏折損了大半,就連將軍顏晞也差點被徐賀所捕,他負傷逃亡時幸虧被當年的沈老爺所救,這才得以逃出城外重新整頓兵馬,又折回來把徐賀殺得大敗,也還了咱們青州老百姓一個清明。”

一片唏噓聲裡,鄰座的一個粗獷漢子同我議論道:“沈老爺真善人,顏將軍真英豪啊。”

我向他笑了笑,不曾想到三十年前的往事竟以這樣的方式流傳下來,可憐當年逝去的兄弟們如今早成了枯骨,就連說書先生口中驍勇善戰的顏將軍如今已年老體弱,只白白辜負了這一番美名。

當年的往事直到這時才慢慢在記憶中拼湊起來,明明這已經是世人眼中的全部細節了,可在我這裡,卻總有一處縫隙怎麼補都補不起來。秦忠看著我說:“老爺,要不要去一趟沈家?”

對了,沈家,回到故地,我理應前去拜謝當年搭救之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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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館就讓秦忠去商鋪提了些禮品前往沈家,未料多年過去,青州城內早已大變了格局,一通好找,才在鄉鄰的引路下叩響了沈家的大門。

跟著管家去往前廳,當我透過虛掩的房門意外看到屋內竟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心卻登時跳得如同擂鼓,腳下的步子也灌了鉛似的變得有千金重,眼前的路一步一步邁起來格外漫長。可當打開門,終於等到她緩緩轉過身,心低頓時傳來一聲嘆息,太像了,但不是她。

眼前的婦人見了我反倒立刻上前喚道“恩公”,她說:“起初我不敢信的,沒想到真的是將軍。”

我連忙說不敢當,她說:“若不是這些年將軍一直賙濟,沈家怎會有如今模樣。”

我問:“沈老爺身體安康否?”她嘆了口氣說:“父親已故去多年了。”我嘆了聲可惜啊,她苦笑了下說:“好在父親走得極安詳,不曾受過病痛折磨。”

我默默地打量沈家的宅院,見室內外佈置得極為簡單,人員又少,顯得十分冷清。又話了一會家常,終於忍不住問起了說書先生故事裡的那處遺漏:“你姐姐呢?”

她詫異地抬頭看我:“將軍不知道嗎?”

夜色靜謐,有月光柔柔地灑下來,閉上眼睛後的黑暗,也就慢慢地添了亮色。

清婉。

三十多年過去,我終於在半夢半醒間再次念出了她的名字。

初見時,還以為她是個小廝。當時終於趕在北方的寒冬來臨之際平定了作亂的流寇,大軍風塵僕僕的返程,卻在青州城南的神澗密林裡迷了路,好在遇上扮作男裝外出的清婉,也就煩了她引路。

本來一路無話,直到後來天空飄起了雪花,她腳下生滑,不小心摔掉了背在身後的包裹。麻布包沒有繫緊,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小甘薯滾了出來,我連忙幫她去撿,遞給她時卻見她窘紅了一張臉。於是進了城,我就把自己的口糧分了一包給她。

當時無論如何不曾想到,這包口糧會在之後救了我的命。

雪落青州城

那日夜間的戰火,曾成為我之後幾年常常恍然驚醒的噩夢。知府徐賀與流寇頭子早有勾結,他白日裝作犒軍,卻在當天夜裡動了手。可憐兄弟們長途奔波早已疲憊不堪,又在睡夢之際慘遭埋伏,竟有大半命喪於戰火中。震天的喊殺中,我剛向秦忠下達了向南從阜財門突破的命令,就遭到徐賀派來的高手們追截,身上負了重傷,好不容易逃過當晚,次日又遭全城通緝。

白日裡藏著不敢妄動,夜裡逃跑時不小心驚動了巡邏的士兵,情急之下,躲進了一家破敗的農家院。

不曾想這正是清婉家的院子,她在柴房裡發現了我,扶著我進屋向沈老爺求救時,沈老爺卻一臉的驚恐,拉她過去小聲說:“這人正遭全城通緝,你救他可是要搭上咱們全家的命啊。”

“他畢竟幫過我們,再說只要隱藏得好,不會被發現的。”

沈老爺這下真的生氣了:“外面巡邏的士兵一波接一波,你胡鬧呢!”

於是,當夜在沈家吃了些粥飯簡單包紮了傷口後,清婉就帶我離開了,她扶我來到附近一座破舊的廟裡,得意的說:“你放心,這裡是不會被發現的。”

當時月色朦朧,我見她穿著極素的衣衫,梳著極簡單的髮髻,眼睛卻在影影綽綽的月影裡閃著明亮的光,始知她是個姑娘。

就這樣在破廟裡過了幾天後,身上的傷勢終於漸好,我向她告辭,她說:“我知道有一條密道可以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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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清婉對我說由於家中父親多病,妹妹又體弱,趕上收成不好時,她便常常出城挖些野菜或撿些別人落在地裡的小紅薯當做一家三口的飯食,有時回來晚了城門常常關了,她就找出了這條極隱蔽的小路。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大用處。

她帶我從西南角的斷牆處出了城,跟我道別我又喊住她:“繼續往南的路我不熟悉,你能幫忙引一下路嗎?”

清婉對此有些疑惑,殊不知我亦是揣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好在秦忠擔任府兵統領多年和我的默契還在,翻過一個山頭又走了不遠後,我終於發現了他留下的線索,最終與兄弟們會合。

如今看來,當年勞煩清婉出城引路,似乎是一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北國冬日天寒,她給兄弟們找了一處山洞躲避寒風,糧草支撐不住了,她帶我們去翻落在田間的小甘薯煮粥,就連之後的反撲,也是她裡應外合打開的城門。

可當生擒了徐賀,重佔了青州城,論功行賞時,卻再也不見了她的身影。

直到次日,在一群百姓的聲討中,才見到了被綁在中間跪在地上的她。

看到她身上的嫁娘紅裝,再想想昨夜被捕時徐賀的醉酒和身上的華服,我一瞬間明白了過來。驚詫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回神,連忙疏散了百姓也跪下來問她:“為什麼是這樣……早知道是這樣,我不會答應讓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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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走遠的百姓還在不遠處指指點點:“一心想嫁富貴,連徐賀這樣的賊子也嫁,這下好了吧,撲了一場空。”

我就要站起來向眾人解釋,她卻無力搖了搖頭:“沒用的,父親早年和他訂的婚約,本來是妹妹,可既然已經早知道了這樣的結果,昨日我就不能讓她受折辱。”

當日有許多鄉紳前來拜謝,只無心應酬。直到我在百姓的歡送中出了城門,回頭的一剎那,見她亦在人群中送我,四目相對一刻,天地一片安靜,我下意識的伸出手,靜候片刻,她終於握了我的手翻身上馬,於是馬兒終於輕快了馬步,揚蹄離開這裡。

一路翻山趟河飛奔南下,抵達京城領了聖上的恩賞後,我準備帶她回府。可剛剛進了家門還沒面見父親,母親倒先過來了。她說:“你北上的這段時間,你父親已和碩親王商定,準備給你和親仁公主湊成一樁良緣。”

空中似有一記響雷劈了下來,我還沒緩過神,母親又接著說:“聖上極寵愛親仁公主,碩親王在朝中又極得勢,你將來的府中,是容不下這個從北地來的姑娘的。”

我沉默半晌,說我去和父親商議,母親卻苦笑道:“你忘了母親當年的日子嗎?若不是嫡房……你大哥早去了,你和我,又怎會有今天的日子,你想讓這姑娘過咱們當年的日子?”

前塵種種霎時撲面而來,我終於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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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回到自己的院落和清婉用餐,心裡裝著這樁事便有些心不在焉,不料清婉先鄭重其事地說:“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講。”

我放下茶杯聽她說。

“其實那日選擇跟你南下,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跟著你看一看沿途的風光,如今風景都看過了,我也就該回去了。”

我知道母親或許已經對她說了什麼,忙對她說:“你不要亂想,安安心心待在這裡就行,其他的事我慢慢想辦法。”

她卻笑了:“你誤會了,是我想回家了,比起這裡的深宅大院,我還是更喜歡之前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時至今日,早已記不得當年與她話別的心情,只記得把自己佩戴多年的玉環給了她留個紀念,她推辭不過,也就收下了。出了城門,清婉幽幽地嘆了口氣說:“或許飛鳥和游魚是不該靠近的。”當時我在寒風裡瑟瑟發抖,一時不能領會她話中的意思,她笑著跟我說有緣再會。但很顯然,我們是沒有緣分的。

一夜舊夢擾人沒能睡好,清早起來人就有些蔫蔫的。用早飯的時候,忽然想起清婷說的話:“可姐姐當年跟你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啊,我們知道憑姐姐的身份將軍府她是進不去的,但能跟著將軍,這輩子至少也算有了著落。”一時間碗裡的粥就再也咽不下去。

她到底去了哪裡呢?

秦忠覺得既然當時清婉說了要回青州,而且她自小又沒有去過別的地方,很可能就已經回到了這片土地或者附近,只是沒有回家罷了。

他說得有道理。可一想到當年是清婉替妹出嫁護了沈家安穩,又灌醉徐賀夜開城門成就了我以少勝多的功名,之後沈家老爺受人尊崇,城內百姓生活安樂,得勝將士封官得賞,卻只有她落到遭人閒言惡語,甚至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心口每每痛到不能自已。如果早知今日,如果早知她當年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我身上,我又怎會由她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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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就開始在城內外打探起清婉的消息。路過她替我療傷的老廟,發現當年破敗的廟宇如今早擴建了規模,香火亦綿延不絕分外鼎盛。重走當年逃出城外的小路,終於探到路的盡頭,卻見舊日的斷垣早已修葺成了堅固的高牆。

當時間過去一天又一天,城內外往返了一遭又一遭,只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後,我開始變得慌亂起來,甚至一度懷疑:三十年前,她確實回到了這裡嗎?

雪又落下的時候,我忍不住再次踏上城南的山路,山間一如既往的溼濘難走,一行人中貪玩落在最後的孩童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扶起他問道:“這天兒這麼冷,你這是要跟去哪裡?”

他的眼光神采奕奕:“去看山洞啊,南山裡發現了一個好大的山洞,小虎說裡面有石頭做的星星和月亮。”

於是,我跟上了他們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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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一座山,又走了一程後,終於抵達目的地。不出意料,我穿過圍在一起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洞口。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這山洞裡面留了些當年軍隊生活過的痕跡而已。

周圍喧鬧的人聲裡,我突然有些懷念當年的安靜。還記得夜裡一覺醒來見清婉獨自站在洞口,我過去勸她早點休息,她卻對著月光對我喃喃道:“打小時候記事起,就常有鄰居家的大人去參軍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後來陛下登基了本以為會好些,不想還是連年的戰亂和流寇劫掠,將軍,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我張了張口,一時間沒有辦法回答她,陪她站了一會兒,她問:“你說我會盼到安穩的日子嗎?”

這回我立刻就回答:“當然會。”

可我騙了她。

她沒有過上一直想要的安穩日子,就像我再也打聽不到她的消息。

而且就在不久之後我和秦忠的找尋工作也不得不停了,因為夫人收到了桐兒和浩兒遭到貶謫即將抵達青州的消息後,幾近崩潰。府中頓時亂了套,好在她喝藥調養了幾日後,情況終於慢慢好轉,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呢,明明皇兄當年那麼器重你,如今卻連桐兒和浩兒的路也不給了。”

我長長嘆了口氣:“亂世才需要兵將,如今這世道太平了,顏家軍也就不該存在了。”

左腿早年在戰爭中折了沒能及時包紮,風雪陰鬱的日子裡常常痛得有些恍惚,可又容不得自己恍惚,因為夫人自從病了後身子就越來越弱,等調理得好了些,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吃齋唸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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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城東南龍興寺的佛祖非常靈驗,一日陽光晴好,我便陪夫人去燒香祈福。聽慧德法師講完經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回城路遠,就決定和夫人臨時在寺裡歇一宿。

晚上在寺裡吃齋飯,竟難得看到了加了甘薯和菜葉煮的米粥,我嚐了一口,太過熟悉的味道瞬間隔了三十年的時光瀰漫到舌尖。

心中不久前熄滅的灰燼突然間又燃起了火,於是我草草用了幾口飯就忙去詢問寺裡煮飯的師父。老師父聞言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早些年常有戰亂田賦繁重,如果再碰上旱澇災害,老百姓都吃不飽更不用說寺裡了,直到隔壁庵裡的淨空師父發現甘薯比莊稼容易收成,種起來也不挑地方,當年她這麼煮粥,久而久之也就傳下來了。”

我好不容易按下心中的悸動:“老師父,您知道淨空師父叫什麼名字嗎?”

老師父想了想:“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姓沈吧。”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這些年裡心裡的鬱積一口氣都輸了出來,一夜沒睡著,次日一早就去叩響了隔壁庵裡的大門。

接待我的師父聽完後問:“施主莫不是姓顏吧。”

我忙點頭,於是她帶我進了一間房找出一件物事遞給我:“這是淨空留下的,怕如今也只有施主認得了。”

我打開包裹著物事的方帕,手中正是當年送她的玉環。

心裡莫名就涼了下來,我問:“清……淨空師父她人呢?”

聞言,師父雙手合十閉眼頷了頷首:“她已故去多年。”

一旁的秦忠默默注視著我的臉色,我的心中此刻卻只有一片大雪覆蓋萬物後的寧靜,半晌,對師父說:“勞煩您帶我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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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上,一座已快化為平地的小土丘安靜地待在料峭的風雪中,無碑更無記,我拿出酒杯,彷彿又看到當年回城的路上,她斟滿了,一飲而盡。

我也一飲而盡。

秦忠往地上灑了一杯酒說:“姑娘是性情之人,可惜將軍卻是身不由己之人。”

突然就想起當年在京郊為清婉送別時,她說:“飛鳥和游魚是不該靠近的。”可即便它們沒有靠近,這世道給它們的結果不過是,飛鳥折于山林,游魚困於淺灘,而不是互相祈願的天高海闊。

不久,陪侍夫人的老僕就一路找來說:“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進府了,夫人希望能儘快回城。”

雪依舊簌簌的落,彷彿回到了三十年前初次來到這地界,地面生滑,山路崎嶇,我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光禿的山林說:“回城吧,以後這地方就是我們的故土了。”

  • 譚雪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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