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洪雪:慢下来

法洪雪:慢下来

医生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并留我住下。

头晕目眩,被告知一切都慢慢地。

护士在我病床边演示说:“从床上起身,坐三分钟;下床站好,再站三分钟;差不多适应了,再慢慢行走……”嘱咐完,体贴地将病床护栏扶起来,说防止我滑跌床下。

昨天还一下子上了三节课的我,瞬间成了这样的病号,我不适应了。况且,我从来没有慢过,我向来都是快快快,做完这件事,还有下一件。快些、再快些!

但是,瞬间,我的世界必须慢下来了,因为我马上就知道护士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了,因为我已经无法快起来。

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天旋地转,我没法快些坐起身来,更没法快些下床去,甚至,想喝一口水,都要慢慢地跟家人说:“我喝点儿水”。

于是,插着歪歪的吸管的水杯被递了过来,我也就歪歪头吸几口,然后继续天旋地转。

慢下来了。

慢下来了,堆积如山的工作竟然瞬间消失了。往常的我,总会在笔记本上罗列一项一项的工作,然后享受逐一解决他们的满足感。但是,我现在连找笔记本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世界慢下来了,想想我笔记本上的一项项任务,大概没有多少是非要熬着夜,今夜、此刻必须完成的,想当初却为什么非要熬过一个个浑身疼的长夜去做呢?

慢下来了,就安安稳稳地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再也不敢为了心灵的满足感而亏待肉体的康健。

慢下来了,就歪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想医生的话:“多运动,少熬夜,注意不要久坐,不要在电脑前待太久……”这要是搁平时,我会“嗯嗯”之后该怎样还怎样,但是我现在不敢了。

慢下来的我开始害怕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积劳成疾,原先在自以为身体底子好的“自以为”被一张张化验单击破了,我没有什么身体的底子再去透支了。害怕了,就改过吧。慢下来吧!

慢下来的世界,又未尝不好呢?

慢下来的世界,其实没有变。

烦心的事情还是会传到心里来,往常的我,会火冒三丈,会跳脚地马上去处理。但是我现在没有能力去跳着脚处理了,我的世界慢下来了。

于是静下来,想想,安慰自己,平心静气起来:这些事情所有人都可能遇到,并不是只是我的烦心事;

这些事情任何时候都可能遇到,并不是针对此时的我的烦心事;

这些事情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都不应该成为烦心事。

烦心事,只是因为心烦,它才成了烦心事;我不心烦,它就不是烦心事。放下,安稳。于是,就真的放下了。烦心事,不再具备烦我心的能力,于是,我就解决了烦心事。

慢下来的世界,其实还真没有变。

自己家的娃儿还是慢吞吞地写作业,但是我却不再赶着他快些快些;自己班的孩子还是淘气,可是我出院后再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把他们喊过来教育一顿。

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娃儿写作业,等他写完,告诉他该怎样,尽管他下次还慢吞吞,但是我有耐心去等他一次次改进;我站在教室门口,不再说话,也是静静看着课间里的学生们,等待他们把上课要准备的事情做好。

神奇的是没有学过画画的我的娃儿,竟然用一个晚上画了一张“印象派”;更神奇的是我的学生们,他们在我出院后第一次去学校阅览室上课,竟然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宛若大学里图书馆里的大学生。

孩子在慢慢的世界里长大了?!还是以前是我太心急,走得太快而少了发现孩子成长之美的目光?

慢下来的世界,是不是挺好?

我自嘲地笑了:世界没有慢下来,慢下来的是我啊。

呵,感谢这次头晕目眩。

作者单位:胶州市第八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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