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T专访王衍成|20年,从巴黎街头画家到国际艺术家

YT专访王衍成|20年,从巴黎街头画家到国际艺术家

王衍成布面丙烯150x150cm2016

1960年出生的王衍成,旅居法国近三十年,被西方艺术界誉为继赵无极、朱德群之后,又一位升起的华人艺术明星。他先后荣获法国国家文化艺术骑士勋章、军团军官勋章、司令官勋章,是华人世界里第一位将法兰西共和国三级荣誉勋章揽于一身的艺术家。

1989年,王衍成告别家人前往巴黎学习艺术,然而在国内学到的一套写实画法在巴黎受到重重打击。他用将近10年的时间去理解、融入西方的文化社会,而1996年与赵无极、朱德群先生的相遇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20年来,王衍成的抽象绘画已经成为欧美国际艺术界关注的重要力量,国际画廊纽约Acquavella Galleries与他建立合作,世界五大收藏家之一的皮诺先生也是他的大藏家。

但是,王衍成的作品却极少在亚洲艺术界出现。2017年4月,王衍成回到中国,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自己的第一个大型个展,第一次在亚洲展示了自己完整的艺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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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成

YT新媒体专访了王衍成,讲述他的艺术之路背后的故事。

油田家庭的启蒙

YT:你最初对画画有概念,想画画是什么时候?

W:60年代,我哥哥在航校读书准备当飞行员,因为父母受到批斗,毕业以后不能分配,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家里,自己编题目,自己画画,自己刻,刻了很厚的一本剪纸。那是我对画画初步的接触。

1974年,“文化大革命”后期,我受到一次震撼。一个亲戚在《奇袭白虎团》剧团里,是大幕指挥,当《奇袭白虎团》的景一拉开,灯光一打,太震撼了。看完以后我就说,我想学画画,那个景太棒了。亲戚说,“我给你介绍画布景的老师教教你”。老师到家里来,摆上瓶子,教我怎么画静物,怎么画方、画圆。一到放假,我就第一时间去京剧团学画画,在那个地方住上几个星期,一进剧团,脚步也轻盈了,像飘起来一样。就这样,慢慢就走上了画画的道路。

YT:你正式进入艺术学院学习的过程充满曲折?

W:我会写字,也会画画,我父亲在胜利油田当领导,“文革”结束后,把我扔到油田最艰苦的小分队去工作,领导干部的孩子上前线,我父亲觉得很光荣,因为怕给父亲抹黑,我就格外努力,吃了很多苦。

底下的干部建议说,送到学校去培养,1976年我来到山东艺专读书。1978年高考恢复,结果山东艺专改成艺术学院,我进修了一两年,读了三年艺专,最后考大学又在艺术学院读了四年本科,相当于在一个地方上了七年多时间。毕业以后我留校任教,在学校教写实绘画,把眼睛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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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成无题180x170cm2013年

初尝艺术的甜果

YT:80年代西方的文化思潮开始进入中国,那段时期对你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W:我记忆最深的一次,1981年,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罗中立获一等奖,我的《拨轱辘》歪打正着也获了奖。

获奖以后我们到北京开会,正好遇上一个大型展览,波士顿美术馆的藏品第一次进中国,从古典主义开始到萨金特的写实作品,最后是德库宁、波洛克、罗斯科的画,我们走到最后这个厅连看都不看,所有人都将萨金特的画围得水泄不通。说实话,当时让我看波洛克和罗斯科的画,我也不感兴趣,也看不懂。

YT:你当时的生活状况是什么样子?

W:当时我的工资超过了22块钱人民币,不享受助学金,所以我每个月都给《山东青年》《人民日报》《解放军画报》画速写、插图。黑板上每个月都写着通知:王衍成稿费三块钱,一来稿费就请哥们儿去喝啤酒。

YT:后来你也到中央美院进修,那是你快乐的时光吗?

W:留校以后,作为助教要到中央美术学院深造,我一直画画,从来都没学过理论,印象派、野兽派什么都不懂,于是到中央美术学院学了两年理论系。当时范迪安、尹吉男还都是学生,金维诺很多老先生还都在上课,那是非常充实的一段时光,各种哲学、文学、艺术的书籍都能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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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成无题布面丙烯190x190cm2016

独闯巴黎,艰难岁月

YT:1989年您决定独闯巴黎,那个时候你已经有工作、家庭,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

W:我在出国之前就已经开始画抽象画了,1989年还参加了中国美术馆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那时候,我们都是看着西方的印刷品、影视资料画画。

我当时有一个法国学生,他给我看了很多西方艺术的资料,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原作,没有闻过真正油画的那种味道。从心底里还是想出去看一看。

1989年,我给桂林画了两个壁画,挣了不到三万块钱人民币。坐火车回来的时候抗了一个包,十块钱一张的人民币。当时全国没有几个万元户,一块人民币可以兑换好几块法郎,我觉得还算比较富裕,结果一个人到了法国才知道,真是穷人,一切只好从零开始。

YT:在巴黎最艰难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W:第一语言不通,第二没有经济来源,第三热爱的绘画不能做,第四你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看不见光明。最重要的是巴黎的老师一看你的写实技术和外表,就说“这个艺术家没有灵魂”,这个打击是很大的。你已经把国内学院里的职位彻底扔掉了,没有退路。

最初我在餐馆刷盘子打工,语言不太好,端盘子的人老欺负我,最后我想我还是有点文化的,就给他们算命,把他们给“唬住”了,整个那一片的三星餐厅老板都喜欢让我给算命。

我早上12点去巴黎圣母院的门口画头像,晚上12点到丽都广场去画女孩,很多女孩在丽都跳长腿舞,男朋友掏钱给她画素描。有一次,我跟王度在巴黎圣母院旁的小街道上刚支下画架,几个便衣就把我们带到警察局了,便衣从口袋里掏出他女朋友的照片,画,画完让我们走了。这就是巴黎。

YT:与赵无极、朱德群两位先生的相识成为你在巴黎的一个转折点?

W:我在巴黎待到第10年才融入进去。1996年,巴黎举办“中国当代艺术展”,赵无极、朱德群,还有十来位在巴黎的华人艺术家一起参加。我在那时结识了赵、朱二位先生。

我经常到老先生那边,听他们谈话学习。他们很真实,你在那个地方跟他们没有距离。我跟他们结交这么多年,没有听过他们在背后诋毁同行一句话,并且他们将这种真性情留在了画布上,这是对我影响最大的。

在法国,真正靠画画这个职业,过上良好的生活的非常少。巴黎一线艺术家的作品,最贵也就是一两百万欧元,跟美国、日本的艺术家动辄上亿元差距非常之大。我赚的酬劳几乎全部用来跑博物馆了,我走遍了欧洲的各大博物馆,像照镜子一样,我觉得学画画,最后就是寻找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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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成与阿奎维拉画廊的画廊主William Acquavella

蜚声国际艺坛

YT:2000年后,你的作品开始吸引到画廊的关注,这个过程既充满困难波折,也令人兴奋。

W:我在法国第一个合作的画廊,几十年前给赵无极、朱德群先生做过展览。

2004年,画廊老板到朱德群先生那里去,朱先生说我旁边有一个中国画家,你去看看他的画,又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你所有的画都拿出来,让人看一下”,我只有三张画,挂到墙上,画廊看过之后说“我们先拿走,试试看”。一个星期以后卖掉了,提出说要做个展。

我就在家集中精力画画,整晚不睡觉。我们夫妻两个为了省钱不买地铁票,扛着画框、画布,从画材市场走好多站才回到租的房子里。当时我们在路上,盘算着如果卖一万法郎,我们的房租生活就不用愁了。展览在大年三十晚上开展,刚好是中法文化年的中国年,作品一下全卖了。那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YT:此后,你的作品很快与国际大画廊合作,被国际藏家收藏,这个过程是你预料中的吗?

W:2005年-2009年,我与Galerie protee画廊一直合作,2009年换到了朱德群先生的GALE RlEPROTEE画廊。两年后,与巴黎路易卡雷画廊合作,是法国一线的画廊,推出过莱热等多位大师。

随着画廊,专业的收藏家也开始关注,我比较幸运,受到国际上很好的藏家的关注,比如苏联最好的藏家、法国最好的藏家、美国最好的藏家。

2016年3月,我开始与美国的Acquavella(阿奎维拉)画廊合作,他们帮助我做一些学术梳理工作,在巴塞尔艺博会参展,从博物馆的角度做一些工作,我始终说我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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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成

YT:今年,你回到中国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自己的第一个大型个展,作为你人生的一个总结;画了半生画,你现在怎么看待自己的绘画之于你的意义?

W:今年办完这次展览,最重要的就是转型问题,我现在画了很多小稿。画写实这么多年,画抽象这么多年,我想放松一点,纯粹一点。

我曾经扔掉具像绘画走向抽象,走向抽象以后,人自由了,但是画面显得太空了。尽管在某种意义上我的画已经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抽象画,现在我更感兴趣的是追求一种“不存在的存在”,一种虚拟的物象,“形”会回来,毕竟跟东方人的情感更贴近一点,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

我始终觉得画画是一件真心的事情,你心灵里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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