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不要認為我是個高傲的人,我從來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圍牆外面,我是如此的謙卑。”

——張愛玲

關於弘一法師,俗世之人除了高山仰止,其他的似乎很難懂,或許,愛到深處是慈悲。這一切,正如林語堂所說:他曾經屬於我們的時代,卻終於拋棄了這個時代,跳到紅塵之外去了。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1880.10.23—1942.10.13)

時間回到1918年。

西子湖上,霧氣灰濛。湖畔兩舟相向,船頭有兩人,一僧一女子。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電影劇照:李叔同與日本妻子

女子絕望而固執地凝視著僧人,開口道:明天我就要回國了。

僧人:好。

女子不願放棄,近乎哀求,悲喚道:叔同……

僧人:請叫我弘一。

女子強忍著淚水,問僧人: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僧人卻已勘破紅塵,回答:愛,就是慈悲。

斟滿一缽無情淚,慈悲世人獨傷你。

在李叔同出家前,給日本妻子的一封信中,曾提到他出世緣由。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

一念放下,萬般從容。

嗚呼,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從此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與弟子豐子愷(右一)、劉質平(左一)

在豐子愷眼中,恩師弘一是十分像人的人。他在《弘一大師全集》的序中,這樣寫道:

我崇仰弘一法師,為了他是“十分像人的一個人”。凡作人,在當初,其本心未始不想做一個十分像“人”的人;但到後來,為環境、習慣、物慾、妄念等所阻礙,往往不能做得十分像“人”:其中九分像“人”、八分像“人”的,在這世間已很偉大;七分像“人”、六分像“人”的,也已值得讚譽;就是五分像“人”的,在最近的社會也已經是難得的“上流人”了。像弘一法師那樣十分像“人”的人,古往今來,實在少有。所以使我十分崇仰。

皈依後的弘一,選擇苦修的是佛門中最難的律宗,一舉一動,都有嚴苛戒律。這似乎與那個津門鉅富出身的風流才子顯得格格不入。

可見,捨去七情六慾的李叔同,一洗塵世鉛華,道心竟是如此堅定。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雲遊四方,弘揚佛法

律宗持戒甚嚴。

為弘揚佛法,弘一法師竹杖芒鞋,著書說法,每日只吃早午二餐,且恪守“過午不食”戒條。猶若苦行僧,衣無過三件,寒冬亦如是,他遺下的一件百衲衣,有224個補丁,皆親手縫補。

大愛慈悲。

1937年,抗戰爆發,廈門風雲甚緊。各方紛紛致書請法師暫避,卻被一一回絕。深處亂世的弘一,不顧炮火,依舊按預定行程為信眾講經說法,併為自己居室取名為“殉教堂”,以示倘遇變亂,願以身殉法。

弘一法師在圓寂前一年,還曾寫一橫卷“唸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唸佛”,更在後面提跋:佛者,覺也。覺了真理,乃能暫捨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家國。是故救國必須唸佛。

由此,或可窺見些許法師心境。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 橫卷

其實在清末民初那段黑暗的歲月裡,時局非常動盪。多少激進的青年,對於社會現實的不滿,對於變革的渴望,滿腔愛國的熱情,無處施展的悲憤,弘一法師最能感受。

他一直在試圖做些什麼。從一開始科舉時文章針砭時勢,到留學日本,通過話劇內容的表達來發聲,以及加入同盟會、春柳社、南社等,都是在尋找一條民族變革之路。

只是,在歷史大潮流面前,他畢竟無能為力。

“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所以他選擇用餘生將自己感悟的佛性自覺覺人,自度度人。

這點,我們從法師的一些書法也能真切感受到他大解脫時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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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律行事鈔

藝林留珍——中國書畫收藏展

弘一法師血書《四分律行事鈔》

鈐印:弘一

前款:傳貫法師,供養,事鈔句

後款:沙門戒瓔,刺血,善夢書

弘一法師血書中豎排寫道:“推直於他,引曲向己,常省己過,不訟彼短。”,足見其僧格之高貴。其實,弘一法師一直在用出世的精神做著入世的功德。他的出家並非尋常意義的“悲觀厭世”,而是他自己找到了一種異乎常人的積極方式。

一字入眼來,萬事離心去。近乎苦行僧般的修行,弘一法師的字裡行間,隱隱有著佛教的禪意。

自古以來,以書法聞名的僧人不少,如智永、懷素、高閒、空海,可是對於這些人而言,僧人或許只是他們的一個身份而已。而書法裡充滿有佛法精神的僧人,大概就只有八大山人、弘一法師了。

弘一法師在俗時,書法多方折勁健,凝重厚實。蓋因清末習書人多從北碑開始,尤其是康有為對於碑學的大力提倡,更是成為一種社會潮流。而李叔同對康有為一直甚為仰慕,曾刻有一方印章:南海康君是吾師。所以李叔同的書法自然是受很多碑學薰陶。

遁入空門後,他的書法藝術風格,也是漸漸隨著修行而改變。以該血書為例,沒有在俗時刻意求工的拘謹,更多的是不事修飾,不求意趣,看似稚拙甚至有些羸弱的圓潤線條,竟是這般的疏朗含蓄。

這種平淡祥和,不正是佛家超凡入聖的至情灑脫。面對弘一法師,以血為書的箴言,信佛居士們自然是聞字如聆聽佛法,盪滌心塵。

眾所周知,出家後的弘一法師潛心修律。對於很多求字之人,多書寫常見的“南無阿彌陀佛”佛號持贈。其他書寫內容並不多見。當時諸如魯迅、郭沫若等現代文化大家也以得到大師的一幅字為無上榮耀,至於孔祥熙更是以三百六十兩黃金欲請一幅法師所書寫的《佛說阿彌陀佛》大堂而不得。

因此,得見這件弘一法師血書,已經是難得的佛緣使然。

此外,這件血書,十分罕見,意義重大。

1、弘一法師,惜物惜福,破衣殘紙也不輕棄,所以寫於絹上的墨寶,可謂絕品。

2、以血書寫,需要弘一法師清淨齋戒,不吃含鹽的食物,恭敬而作。此件血書,至今鮮豔,或摻入硃砂,以防止變黑。

3、供養者傳貫法師,也是得道高僧,佛緣深厚。

4、署款:“善夢”,可知血書書寫時間應該是1939年到永春普濟寺後,弘一法師開始使用別號“善夢”。此時,法師已經60歲。

5、十六字勸誡內容,為箴言哲理,須時刻謹記,自省己身。

6、“沙門戒瓔”,暫未考究。應為弘一法師晚年親近善信。關於法師血書書寫,林子青《弘一法師年譜》、《血書詩偈贈勝進居士題記》有過相似記載。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對於弘一法師這樣的得道高僧而言,勸誡弟子亦或信徒,自然是以道修身、以佛治心,如血書上教誨一樣,這一切無疑都是建立在高尚的人品道德。

弘一法師悲天憫人的情懷影響了很多人。以前交往的俗家朋友或弟子拜會他時,心中竟不禁產生了佛家的敬畏。如弟子豐子愷,也成為居士,如文學家夏丏尊,本是朋友身份,後來也虔誠執弟子禮,更有甚者,法師晚年,有一善信弟子李芳遠,常伴左右,成為其弟子後竟終身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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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以戒為師

遁入空門的弘一法師,終以一己之力,將已經斷了七百多年的律宗重新振新,而成為一代高僧。

大愛至深,難以盡言。

弘一法師的佛法造詣,悲天憫人之心,或許只是凡夫俗子曾經嚮往的一片淨土罷了。

在圓寂前,他交代弟子妙蓮法師的最後一件事,原來如此慈悲心腸:

遺骸火化後裝龕時,龕腳墊四缽清水,以免螞蟻爬上屍體被燒死。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涅槃瑞相

弘一法師圓寂時,右側而臥,而入涅槃,神態甚是安詳,得到永久解脫,一代宗師就這樣走完了他絢爛之極而後又歸於平淡的傳奇一生。這一切,正如他的絕筆“悲欣交集”一般,雖經歷了人間奢華百態,卻依舊清澈如水。

據說法師遺體火化時,火窟中呈現多彩,佛光注頂,蔚為壯觀,燒出了一千八百多粒舍利子,六百多顆舍利塊。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聆聽弘一,大愛慈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八閩地區,佛教文化淵源流長,對於信仰的虔誠也讓這裡有著道不盡的佛緣。以這次藝林留珍——中國書畫收藏展為例,竟然冥冥之中,也與佛教有著千絲萬縷的因果。

如徵集的作品中,明末清初的文人王建章,也屬泉州籍,善畫佛像,自謂不讓李公麟。而弘一法師則常居泉州這個古佛聖地為信眾講經弘法。

世間再無“李叔同”,卻多了“弘一法師”

明末清初 王建章 山水圖

藝林留珍——中國書畫收藏展

明末清初 王建章 山水圖

又或者“探花”張瑞圖,泉州溫陵人,為晚明善書四大家之一,泉州的承天寺、白毫庵、龍山寺、雪峰寺等佛門之地都有其大書匾額墨寶。

抗戰時,弘一法師曾言:“吾人吃的是中國粟,所飲的是溫陵水……”,的確,法師圓寂於晉江溫陵養老院,熟悉弘一法師的居士,對此自然不會陌生。

張瑞圖與黃道周、葉向高並稱福建草書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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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張瑞圖 書法

藝林留珍——中國書畫收藏展

再比如明朝首輔大臣葉向高,與佛教信仰中也有著傳奇的色彩。有關於他的“石竹山祈夢”,流傳至今。

此外,從他為吳彬《枝隱庵詩集序》作序所提及:"日匡坐其中,誦經禮佛、吟詩作畫,雖環堵蕭然,而丰神朗暢,意趣安恬,大有逍遙之致。"亦可看出他內心對於誦經禮佛,修身養性頗為神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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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葉向高 書法

藝林留珍——中國書畫收藏展

此次,福建省書畫藝術研究會主辦書畫展,盛意拳拳,還有其他的書法作品如吳昌碩、啟功、趙樸初、胡適、何應欽、沈葆楨等,而字畫作品如黃賓虹、黃胄等巨擘也將一起亮相,歡迎前往參觀。

展覽信息

展覽時間:2018年1月28日-2月6日(9:30-17:30)

展覽地址:海峽文化產權交易所展廳(福州市楊橋東路19號雅道巷.水流灣院落)

主辦單位:福建省書畫藝術研究會

承辦單位:福建海峽文化產權交易所

協辦單位:福建東南拍賣有限公司

福建瀚成拍賣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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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斯文處,必有同古堂


文:同古堂 部分圖:福建省書畫藝術研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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