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盤肉
劉媛玲
還是上小學時吧，那天放學，母親正坐在門口納鞋底，看到揹著書包進門的我，說了一句，飯都在鍋裡熱著呢，快去吃吧。
早已飢腸轆轆的我，放下書包就直奔廚房。揭開鍋蓋，不由喜出望外。鍋裡熱了兩個饅頭，還有一大盤香噴噴的肉。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我們家除了過年或是家裡來了客人，平時很少吃肉，而今天竟然是這麼一大盤肉！我嚇住了，有點半信半疑，跑到門口又問了一遍母親，直到確信那盤肉是留給我的，而且家裡人都已吃過飯，就是說，那盤肉是歸我一人所有！喜不自禁，拿出饃，端出盤子，趴在案板上就狼吞虎嚥起來。母親的廚藝那是從來沒得說的，那肉真是又嫩又香！才吃了半個饃，肚子就全讓肉填飽了。
剛吃完飯，母親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笑嘻嘻地問我："吃飽了?"我回答飽了。她看了看盤子，又笑著說，你還真能吃。一句話說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怕母親笑我嘴饞。
本來吃也就吃了，這事也就過去了。可在我要上學剛走出大門時，一位鄰居阿姨又問起我：媛玲今天吃肉了嗎？我回答吃了。她又笑吟吟地問：好吃嗎？看她那怪怪的神情，我心裡直納悶：媽媽今天做了肉菜，怎麼鄰居都知道，還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情問我。正不解呢，鄰居阿姨又問我：你知道那是什麼肉嗎？我奇怪了，反問道：什麼肉？"就是劇院裡那蟒蛇啊，一條死了，給咱巷子分了肉……"阿姨下面的話我還沒聽清楚，我嚇得大叫一聲轉身就往家裡跑，彷彿那條蟒蛇就在我的肚子裡蠕動，我蹲在院子，又哭又嘔，嘔得眼淚鼻涕直流，但肉還是吐不出來……
那天是怎麼去的學校已經忘記，但母親卻一直為這件事後悔不迭，她也沒想到我會被嚇成那樣。後來才聽她說，來劇院演出的馬戲團裡一條大蟒蛇死了，院裡的大叔叔分到一塊肉，回來後就給院裡每家都分了一些，母親做好後，想著那蟒蛇的樣子沒人敢吃，倒掉又覺可惜，就留給了亳不知情的我，卻沒想到鄰居阿姨告訴了我，又把我嚇成那個樣子。"唉，早知道把我娃嚇成那樣，當初就不該要那肉。"母親只要一想起這事，總要自責地這樣說。
那蟒蛇我見過，母親帶我去南門外的劇院看馬戲團演出，那兩條蟒蛇就躺在那裡，身上各蓋著一條綠色和紅色的綢被。當時還有人說，這蛇比我們人蓋得都好，可它怎麼就會死了呢？而且一部分被我吃進了肚子！
今天想來，人還是緣於窮困。在今天，對這種肉，可能沒幾個人會拿去吃，誰知道有沒有傳染病，吃下去會怎麼樣呢？但在那年代，飢不擇食，對大多數人來說，能美美的吃幾口肉解解饞已是天上掉下的福氣，哪會想哪麼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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