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格要走了。離開執教22年的阿森納。這個賽季結束以後。
不管教授是“下課”也好,離任也罷,都意味著英超傳統“經理人教練”時代最終落下了帷幕。只要溫格還在位一天,這個時代都不能說劃上了句號,直到他的離開。
溫格為阿森納、為英超帶來的技術足球理念,在當時是先進的,現在來說,依然是先進的——如果他有足夠多的支票簿簽下足夠好的球員的話,槍手斷不至於現在的成績。2003~2004賽季開始,一直到2004~2005賽季前段,橫跨兩個賽季達成的49場不敗,足以說明阿森納踢出的技術足球可以達到怎樣的高度。
從2003年5月7日主場6:1血洗南安普頓開始,到2004年10月24日客場0:2負於曼聯,槍手36勝13平的輝煌戰績,永遠昭示溫格作為隊史最偉大主教練,在戰術層面、人員捏合層面、隊伍整體建設層面所帶來的成功。
這樣的成功難以言表。
同行的成功非但不會貶損溫格,反而更襯托溫格的偉大和難能。
英超20年裡,曼聯斬獲12次聯賽冠軍,長期保持著對聯賽的統治,而且兩次英超三連冠,更是絕無僅有的存在。阿森納和切爾西各拿下三次冠軍,布萊克本和曼城各拿到一次,實屬不易。2004~2005賽季穆里尼奧率藍軍奪冠,標誌著金元足球在英超的開始;曼城的奪冠,不管教練是曼奇尼還是佩萊格里尼,抑或瓜迪奧拉,都受益於資本的支撐。只有教授和他的槍手,以經營對經營,以戰術對戰術,虎口拔牙一般從弗格森爵士和紅魔手中拿走三次英超冠軍,凸顯出49場不敗的含金量。
溫格的技術足球理念為什麼如此適合那支49場不敗的阿森納,個人認為有如下幾個方面。
1.當時陣中球員的可塑性和天花板都更高。萊曼的穩定性總體來說比希曼好,後防線(勞倫、圖雷、坎貝爾、阿什利·科爾)繼承了“五老”的遺產,中場維埃拉、吉爾伯託·席爾瓦、皮雷、永貝里在天分、配合、技術能力上,可以吃透溫格的戰術思想;前鋒不用多說,亨利、博格坎普幾乎和超一流就差一線,維爾託德在英超的比賽感覺也很不錯,說他和亨利、皮雷組成兵工廠的三個火槍手未免過譽,但他的水平的確不低。和宇宙隊那批球員一樣,不敗槍手隊內人員組成,幾乎就是量身定做的陣容。
2.技術細節上,這些球員的理解和運用,是高於當時英超整體水平的。為什麼說49場不敗的阿森納踢得好看,就是因為創造力、配合默契程度、技術表現,都能在比賽執行當中得到良好體現。我甚至覺得,博格坎普的存在,無論從訓練還是比賽方面,都給了阿森納所有隊友一個榜樣,那就是如何將溫格的理念,加上自己的創造性,變成完美的執行力。而溫格在技戰術方面不善於“細摳”,也是因為有這批球員珠玉在前,以至於造成了他對後來者先入為主的錯覺。
可惜的是,博格坎普並沒有為後來的、年輕的阿森納帶來足夠的幫助。
3.英超其他對手對於技術足球的適應性不夠,除了曼聯。
相應地,也能看出溫格一直以來存在的缺點。
A.當球員的天賦上限不足時,溫格沒有根據球員自身的特點,定製更加豐富的戰術,對自己的理念進行調整。他給了場上隊員充分的自由度去發揮,卻很少告訴隊員,如何在個人發揮和整體協作之間取得平衡。威爾希爾、沃爾科特和張伯倫的表現,就是最好的寫照。
B.當球員過分年輕,技術細節不夠成熟,過分依賴個人發揮卻不能獲得好的效果,不足以承接自己的技戰術理念時,教授對局部、個人的戰術安排,也沒有深入和細化。例如越來越精細的“防守結構化”是如何從局部協防到整體防守,去一步步執行戰術的,例如怎樣安排,才能在陣地戰和防守反擊的切換當中形成戰術執行的自洽,溫格沒有做出更多的安排。
典型例子就是最近這兩個賽季,溫格嘗試打三後衛,但三後衛和四後衛之間如何攻防轉換,如何動態調整,複雜局面下球員肯定有鬧不明白、執行打折扣的時候,對此溫格沒有進行更多的調整和安排,幫助球員在比賽中應對困難局面。
C.比賽的即時調整彈性太小。49場不敗時期的戰術彈性非常好,球員的比賽能力足以覆蓋,替換上場的球員已然擁有足夠的能力,改變比賽局面甚至改變結果。當下比賽因為戰術更精細,局面的複雜性提升,不但對首發十一人要求高,對換人的要求也更多,不是71分鐘換吉魯、81分鐘換拉姆塞能解決的。
英格蘭名宿萊因克爾對溫格評價很準確:戰術死板,臨場指揮有問題,重攻輕守,應變方案不足。在這個功利足球佔據上風的年代,想要通過進攻獲得勝利,或者說,在既有的戰術高度上無視上述問題,要麼砸錢買人,要麼自己厚積薄發培養青訓,然後指望出一個梅西,在十年時間裡享受一波“人口紅利”。現實偏偏又很殘酷,拉瑪西亞這幫“宇宙超白金一代”,那是克魯伊夫在1988年開始手把手地指導建設,直到2008年才由瓜迪奧拉成就大業。
況且,這還是在歐洲足球的心臟地帶,拉丁派的代表國家西班牙取得的成績,而非英格蘭。
老調重彈,溫格看中的“小妖”們,當然各個都驚才絕豔、天分非常。但小妖能否成長為世界一流球星,甚至是超一流球星,擎起球隊的大旗,在東征西討當中建立殊勳,併成為溫格麾下的槍手代言人,那也要看他們是否有足夠的主動性和思考能力,在溫格過分自由(其實就是粗線條)的培養方式下快速成長。如果阿森納這些小妖們每一個人都能有C羅的一半努力,搞不好現在溫格離開的方式早就應該是“完名掛冠”。
阿森納後防老臣博爾德在接受採訪時說過:
溫格的理念和大多數人都不同,他不會在訓練課裡說“不對,停下來,你到那裡你到那裡你到那裡”。他不會那麼做,他就是讓訓練課流暢地繼續,哪裡不對勁了他會等著看我們如何處理,如果做到了,他會很高興。
問題就在於,皮雷、亨利、博格坎普之後,很多人也許知道訓練中“如何處理”,但實際比賽中並不知道。
溫格是一名優秀的足球俱樂部經理,也是一名頂級主教練,但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冠軍教頭”。他離大耳朵杯,曾經也只有一步之遙。教授的自信來自於他曾經取得過的成功,而他的失敗也因為他在曾經的成功上形成的固執。這個已成為過去式,未來的阿森納將是沒有溫格的時代。
我們要記得的是,1996年10月1日教授初登英倫大地,他是整個英超賽場唯一一位來自英倫三島之外的主教練。封閉而自大的英格蘭媒體普遍懷疑他是否能夠獲得成功,而他打了所有人的臉。
溫格的確是當時英格蘭足壇最勇於探索和改變的急先鋒,遺憾的是,隨著英超的快速發展,最不善於自我改變的人,也是他自己。
現在是2018年4月21日,到2018年4月22日晚,溫格共計執教824場英超比賽,位列英超歷史第一,只有紅魔功勳教頭弗格森爵士的810場能與之相比。
我們說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也說過“成也巴喬,敗也巴喬”,如今則是:
成也溫格,敗也溫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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