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進行得很慘烈。
鬼子發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還是在半山腰不能前進一步。從營長打響第一槍算起，已經是第3天了，山坡上堆滿了鬼子的屍體。八路軍的陣地上，一個營的兵，打得只剩下班長和二喜。
天黑下來，槍炮聲停止了，天地跌入死一般的寂靜。二喜再也熬不住了，垂下的眼皮有千斤重，眼前一黑睡了過去。班長想喊醒二喜，同他說一會兒話，嘴皮動了動沒出聲。二喜還不到16歲，個子剛好有槍高，參加八路軍才3個多月，就碰上這樣一場惡仗。班長想，二喜還是個孩子，就讓他睡吧。
班長放下槍，摸出煙桿煙包，裝一袋煙點上。那一點紅，在夜裡格外亮眼。“啪！”山下射來一顆子彈，擦著班長的頭頂飛了過去。班長趕快掐滅煙，一切又靜了下來。班長怕睡了過去，開始想，使勁想他的家鄉。班長家鄉在南方，那個村子風景如畫，四周青山環抱，門前一條小河玉帶般飄著。班長還想，抗戰勝利了，回到家鄉種幾畝水田，院子裡養些雞鴨，有吃有穿有住的日子，該是多麼滋潤美好。夜更深了。想著，想著，一臉笑意的班長，不知不覺也入睡了。
天亮了。一團巨大的火球掛在天空，班長被刺眼的陽光扎醒。四周仍然沉在安靜中，難道鬼子撤走了？班長站起來，拉上二喜朝山下走去。走出戰壕100多米，二喜突然轉身奔向掩體。一會兒，二喜雙手舉著一樣東西跑回來。近了，班長看清是一雙鞋。這時，山下傳來一聲槍響，二喜倒下了。鬼子陣地也只剩下兩個兵。班長是快槍手，不等鬼子打第二槍，兩發子彈從他槍膛射出，直穿兩個鬼子的胸膛。
班長跪下來，緊緊地抱住二喜。班長說：“二喜，你傻呀！命要緊還是鞋要緊。”二喜張口笑了，他說把鞋找回來，值了。
臨死前，二喜給班長講了關於鞋的故事。
二喜爹是八路軍的連長。
那年，二喜爹執行任務，途中路過家門口，在家裡住了一夜。二喜娘一夜沒睡，飛針走線趕做了一雙新鞋。新鞋結實好看，鞋幫上繡了一朵梅花。天亮了，二喜爹揣著鞋出發了。兩年後，二喜爹在一次戰鬥中受了重傷，嚥氣前留下一句話，要把鞋交給二喜娘。
部隊派人來到二喜家，二喜娘接過她千針萬線縫的鞋。鞋還沒穿過，仍然是新的，不同的是鞋面撒了幾滴鮮血，染得那朵梅花分外嬌豔。
二喜要參加八路軍，殺鬼子為爹報仇。滿面淚水的二喜娘，也替二喜求情。送鞋來的老兵感動了，當天下午離開時帶走了二喜。臨行前，二喜娘眼含熱淚，又把鞋交給了二喜。二喜娘說：“二喜，帶上你爹的鞋，上了戰場多殺鬼子。”
二喜講完，慢慢閉上了眼睛，臉上竟掛著一絲笑。班長舉起槍，朝天放了三槍。槍聲停了，天地間渾然一體，班長的目光瞬間定格：染上二喜鮮血的梅花鞋，比燃燒的太陽還要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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