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奖,一直以来就以包容性和独立性而被看作是华语影坛最具艺术气质的电影奖项。
包容性,是说它相比起金像奖、金鸡奖,拥有更为广阔的评价视角。
独立性,则是说它往往会用奖项表彰那些在艺术上独树一帜和大胆创新的小众电影和电影人。
比如,在去年的第54届金马奖颁奖礼上,台湾导演杨雅喆就凭借《血观音》获得最佳影片,还有大陆导演文晏凭借《嘉年华》获得了最佳导演的殊荣。
而今天阿七要安利给大家的这部影片,也同样来自金马奖,并且还一举拿下包括最佳新导演在内的五项大奖,成为第54届金马奖的最大赢家。它就是——
《大佛普拉斯》
The Great Buddha+
豆瓣评分8.3,七千多人评价。
2014年,导演黄信尧执导的短片《大佛》入围金马奖最佳短片,被当时担任评审的导演钟孟宏看中,主动提议发展为长片,于是便有了本片的拍摄。
从片名看,《大佛普拉斯》就是《大佛》的升级加强版。
它的片名很大,大到想要用“大佛”二字来囊括世间万象。
但它的切入点又极小,小到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夹带着人间所独有的烟火气。
比如,以捡回收为业的肚财。
他最大的特点恐怕就是欺软怕硬了。
平日里,在老板面前常常低声下气。
但在菜铺面前,他却很有自信,飙起脏话来十分嚣张。
比如,在佛像厂担任警卫的菜铺。
他和肚财是一对换帖兄弟,相比较起来性格老实温吞。
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80岁的老母亲。
因此他无论何时,都始终记挂着娘亲。
影片开头,菜铺开着摩托车载着母亲打吊瓶的一幕,令人印象尤为深刻。
还有流浪汉释迦。
他是这个小村庄另一个浪漫的存在。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现,就这样在无人的海防卫哨住下来。
有人说,他之前是海员。
也有人说,他因为杀了人才潜逃至此。
总之,他的身份成谜。
这三人共同构成了台湾社会的边缘人士群像。
他们生活在底层,过着苦日子,每天的追求无非是平静安逸的普通生活。
与这三个穷鬼相对的,是有钱人黄启文。
人家就不一样啦,海外留学归来,每天接触的也都是上流人士。
平日里的生活算得上“夜夜笙歌”,除了工作剩下的就是开着宾士车外出跟台妹车震。
如若单单看这些人物,你或许会觉得无聊。
但本片真正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通过一件小事将片中人物串联起来,并上演了一出关乎小人物悲喜的另类黑色喜剧。
某日,肚财和菜谱因为闲来无事,偷窥起老板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
一段段黄启文与援交妹的视频,看得两人欲罢不能。
影片的转折点就发生在两人观看行车记录仪视频的时候,一件惊天秘闻就此“曝光”。
一天,黄启文的老相好叶女士来找他讨说法。
一方面,她向黄启文索要分手费作为补偿;另一方面,她还掌握着黄启文与高秘书长滚过床单的糗事。
恼羞成怒的黄启文为了掩盖真相,不惜将叶女士杀人灭口,并藏匿于佛像之中。
哦,前面忘记说了,黄启文可是一位艺术家,承接了佛像的制作项目。
因此,将尸体藏于佛像内,也算是“水到渠成”吧。
只不过,在得知黄启文杀人真相后的两人竟然一时都没了主意。
他们没有报警,因为“警察跟法院都是有钱人开的”,事情一旦败露,菜铺可能会丢掉工作。
阿七认为,这才是影片最令人唏嘘的地方。
作为底层人士的两人知晓了一件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从此惊惧,恐慌,仿佛是自己做了错事。
而有钱人黄启文,却可以在警察的盘问面前正襟危坐,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其中对于台湾社会的揶揄讽刺,不可谓不深刻。
影片中贯穿始终的两件线索道具,一大一小,一古一今,却巧妙地将剧情串联起来,赋予影片黑色幽默的气质。
一件是佛像厂制作的大佛像,它本是法相庄严,供人瞻仰的造像。
但他的制作人却是沉醉于权力和女人之间的黄启文。
而佛像,最终也成为了藏污纳垢的场所。
在影片结尾,那一声在护国法会上的响声,怪诞不已,喜感十足。
另一件则是行车记录仪,它是一扇窗口,也是一个渠道,让穷人窥见永远难以企及的富人生活。
“有钱人的人生你看,果然是彩色的”。
肚财曾在观看录像时发出这样的感慨。
影片全片采用黑白色调,刻画出写实的风格。
而行车记录仪的彩色,则像是一种强烈的反讽,将穷人的黑白色与富人的彩色俨然对立起来。
几番对比之下,更为影片增添些许无可奈何的寂寥笔触。
但好在,影片并未将这份沉重夸张、扩大、一以贯之,而是巧妙地运用台词、人物和场景等手段进行戏谑调侃。
于是,影片整体看下来,给人最大的感受还是一部颇为诙谐的黑色喜剧。
导演黄信尧更是独具匠心地运用旁白打破银幕的方式,三不五时地突然出现。
一方面,宣讲一下个人理念;另一方面,顺便解释剧情。
这样一来,原本凛冽的,变得热闹了;原本残酷的,变得荒诞了。
当黄启文外出厮混之际,导演会说黄启文是在“请Gucci帮他做一些肾脏保养”。
当肚财因为醉酒车祸身亡之际,导演也会调侃说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在地上还能画出一个人形”。
这种对于人物生存本身的调侃是高级的,它让故事离地三尺,又在朴实的影像之中回归地面。
类似的调侃,在片中还有不少。
比如,肚财始终没有身份,当然也没有证件照。
他去世后的遗照,源自一次被警察拘捕后,上传到网上的照片截图。
说来可笑,如果没有这次拘捕,肚财很有可能没有照片当作遗照。
一个小人物,居然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其存在。
他在世上空空地走过一遭,除了一张照片和一个人形图,还留下些什么呢?
还有,黄启文的假发。
与生活凄惨的肚财相比,黄启文同样面临着人生的种种不自由。
当他出入名流场合之际,可以西装革履。
但行凶杀人的时候,假发掉落下来,整个人变得丑陋不堪起来。
“我现在如果一天没戴,我整个人就觉得很不安。”
某天,黄启文在“威胁”菜铺之后,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大佛普拉斯》中的人物似乎都有两面。
假发,是黄启文的另一面,遮盖着其可鄙的内心。
正如同,夹娃娃,是肚财的另一面,掩盖了他骨子里最纯真质朴的一面。
肚财死后,菜铺来到他的家中,才知晓肚财的另一面。
满屋子的娃娃,和剪裁整齐的美女图片,共同构成了一方风格迥异的小天地。
那个酷爱欺负人的肚财跑到哪里去了?
导演黄信尧在影片中通过旁白幽幽地诉说。
“我想虽然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大佛,睥睨着人间种种,却无法挽救世人。
行车记录仪,窥看着富人的花花世界,到头来消遣的却是穷人的清苦日子。
说到底,穷人和富人又有何分别。
一样是,落土八分命,一天吃三餐。
同样每天为生活奔波于世,无非都为着内心的小小火焰而拼死拼活。
这团火焰既是憧憬,也常常是引来种种苦痛的欲望。
佛教常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如果真的消弭了七情六欲,黄启文可能不会去车震,肚财和菜铺也不会看行车记录仪,那么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但如若真是这样,人间该多无趣。
执着于此,超越于此,阿七在想这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吧。
无论小人物,还是大人物,只要活得简单、真实,那么惬意也好,窘迫也罢,都不过是此间的过程而已。
正所谓,心安,即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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