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王曉華
通往大興村（位於平武縣高村鄉，緊鄰代壩村）的村道很窄，坐在車上，感覺車子比路寬。村村通後雖然將泥巴路鋪成了水泥路，但是一道又一道的急彎讓人心驚膽顫。小車盤旋而上，底盤有兩次被路邊的硬物抵住，發出嘭嘭的響聲。顛簸了二十分鐘左右，我們到了大興村村長白明星的院壩裡。黑瓦，白牆，大紅木柱子，古色古香的小青瓦房掩映在梨花從中。這種木架子房子和一座座小洋樓，東一幢西一幢地散落在大興山上，形成一種亮麗的風景。隨著代壩村村支書寇明清的一聲吆喝：“白明星，我們攏了。”敞開的大門裡走出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漢子，黑黑的臉龐，魁梧的身材。他有些靦腆，一說話，黑臉膛裡透出幾分紅。
寇明清說：“白明星小名叫犬娃，跟我是同學。小時候我們家生活條件差些，我常到他家裡來蹭肉吃。我一去，他媽就給我煮臘肉，那個香啊！咋個說呢，白明星真的很老實。在這山上，他人緣很好。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的事都找他。天一下雨，莫法幹農活，大夥兒都跑他們家裡去耍。喝茶、打老牌、玩兒撲克……他們蒸一大筲箕饃饃，有肉包子有核桃花捲兒，端出來，大夥兒都吃。我們上山這條路原來是一條小路，是白明星帶著村子裡的人，按人頭劃分，一人修一截路，一鋤頭一鋤頭挖寬的。村村通時再拓寬，修成了水泥路。”
聽白明星說，大興村是一個貧困村，現在的產業化是種雷竹、養中蜂。我看見山路兩旁的坡地裡全是新栽的雷竹。可以想象，只需一兩年光景，竹筍破土而出，一片又一片的山地成了竹海。我彷彿看見鄉親們滿臉笑容，一起在竹林裡邊挖竹筍邊拉家常。
“就扶貧資料來說，太多！有一天，我騎著摩托車，從村上到鄉鎮府跑了六趟。一天跑三四個來回是家常便飯。村上的事又雜又多。有一次，一個老鄉打電話到鄉鎮府告狀，氣勢洶洶地說白明星就曉得喝酒，不幫我們解決事情勒，你們到底管不管？其實是她們家裡鬧矛盾，她心情不好，跑來找我，看我正好倒了一杯酒，準備吃飯。我倒的那杯酒一口沒喝成，飯也沒吃成，上廁所的間隙，她就打電話把我告了。廁所裡出來我連忙跑去給她解決事情，還沒走到她家，不明就裡地就被鄉上打電話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山上的人都知道我實在，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兒，作為村長，我從來不欺負村民。”白明星接著說：“其實那天，我晚上才吃早飯。”
我一愣，以為白明星表達錯誤，“晚上吃早飯？什麼意思？”
白明星說：“就是一天只吃一頓飯。扶貧以來，很多時候我忙得晚上才有時間吃早飯。扶貧工作迎來送往，做資料，挨家挨戶跑……褲子一籠，忙到天黑才吃早飯是常事。”
寇明清接著說：“你問他，他自己都不曉得咋個說。反正我覺得，扶貧以來，像白明星這樣一心一意為老百姓做事的村幹部，實在是太辛苦了！他就像村子裡的千年黃連木，又苦又累，風裡雨裡，默默地為村民做事，從來不抱怨。”
走過栽滿雷竹的山坡地，路過一片銀杏林，三棵巨大的黃連木聳立在我眼前。我抬頭仰望，仰得不能再仰，方看見樹頂，虯枝突兀。“哇，好高喲！”我目測了一下，每棵黃連木有四五個人合抱那麼大。樹幹上的樹皮呈鱗狀剝落，彷彿三條巨龍直衝雲霄。在寇明清地追問下，白明星講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聽老一輩的說，這三棵古樹有一千多歲了。據說有一年，村子裡決定將這三棵大樹砍了，給全村的老人一人做一副棺材。村子裡最年輕力壯的男子提著鋒利的斧頭，砍了三天，怎麼砍也無法將樹幹砍斷。後來砍著砍著，樹幹居然流出了血一樣紅的液體。砍樹的小夥子嚇壞了，只好悻悻歸去。從此，村子裡再也沒有人敢去砍這三棵樹了。你們來看——”
白明星帶著我們走到樹下的地埂上，指著中間那棵最大的黃連木根部說：“你看，就是這裡。”果然，我看見了斧頭砍過的痕跡，樹根部無數的刀口印子很明顯，彷彿在訴說一個遙遠的故事。
我們站在樹下，仰望光禿禿的枝丫，感覺自己小如螻蟻。我覺得寇明清說得對，白明星就是這黃連木，守候著大興村的村民。“我帶大家把路修好了，車子可以開到每家每戶的門口。雷竹產業搞起來了，三五年後大家可以享受分紅。養中蜂，現在就可以為大家盈利。家家戶戶的房子，風貌改造後多漂亮！等到秋天，那一彎——”白明星指著左邊的山坡，“滿山坡的楓葉紅了，還有這黃連木，葉子紅得像火的時候，村上準備搞旅遊開發。讓山外面的人來這裡看最美的秋天。那個時候，脫貧指日可待。”
寇明清接著說：“他當村長一個月就一千多塊錢。肯定不夠用。村上事情很多，根本顧不上家裡。好在他媳婦兒很支持他，一個人忙裡忙外，從來不抱怨白明星。他女子在外打工，掙錢貼補家用。”
說到女兒，白明星臉露喜色，開心地說：“女兒剛剛給我寄了六千塊錢回來，我可以安心扶貧。還有，這條路不修不行啊。5.12後，到鄉上領救災物資，路又窄又爛，拖拉機拉到哪兒走不動了，就在哪兒給大家分發下去。扶貧先修路，黨的政策好啊。又整改廚房、廁所……我苦點累點莫得啥，只要能帶著大家脫貧，過上好日子就行。”
寇明清是代壩村的村支書，他深有感觸地說：“扶貧工作啊，最累的是基層幹部，待遇低也無怨無悔。”
我拍照，給千年古樹黃連木，給黃連木一樣的村長白明星。然後坐上寇明清的車子揮手與白明星告別。揮之不去的是黃連木的粗壯高大；是山上村舍的乾淨整潔；是滿山坡的雷竹和盛開的春花；是太陽染黑的樸實的白明星黑黑的臉龐。因為有他，有他們，為扶貧而努力，默默無私地付出，貧困戶們富足的日子，不遠了。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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