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華:從常德到張家界

周碧華:從常德到張家界

周碧華:從常德到張家界

久居城中,天天看到的是水泥和鋼筋築起的樓群、滾滾人流車流,吃的是溫室裡培育出的蔬菜,人對季節的感受越來越遲鈍了,我像一隻困獸,越來越焦躁不安。終於在一個秋日,我決定到外面走走,選擇的地點不遠不近:張家界,相隔只有200公里。

然而,這200公里在我心理上卻顯得很遙遠,儘管我多次去那裡領略過她的綠和靜。我居住的城市叫常德,我曾在《在湘西的邊緣》中這樣描述常德的位置:武陵山脈聳起百萬山峰像怒濤一樣滾滾東去而突然凝固、浩瀚古洞庭向西滔滔而來突然沉默的地方。常德與張家界在古代實際上都稱“武陵”,只不過,常德在兩千年前便已是楚文化在長江之南的中心區域之一,而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張家界還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窮荒之地。現在,火車載著我向她馳去,中間只停三個縣城:臨澧、石門、慈利。

只是幾分鐘時間,火車便在原野上奔馳,原來城與原野實際上離得挺近的,可是我們平時感覺不到,城的包裹就真的那麼嚴實麼?我內心清楚,我們在狂熱地崇尚城市文明的時候,已越來越疏遠了我們的根,當第一個猿人直立起來的地方,當人類原初文明站立起來的地方,那就是原野呀。現在我不得不依靠火車的奔馳來感受原野和季節了。

車窗外,原野如畫一幅幅一閃而過,但大地是多麼廣袤!我讀到的僅僅是她的局部。從常德到石門之間,以平原為主,小小丘陵點綴其間,那金黃的稻田與藍天相映,色彩分明。稻田中,偶爾有些小小水塘,水塘必定被一些樹木簇擁,看上去活像哪位大師在金黃的原野上隨意潑灑的幾點綠。田野裡,一幢幢樓房顯示了平原農業的根基與富足。當車過石門之後,大片的田野消失了,山漸漸多起來,且越來越高,山裡人低矮的黑瓦石牆房子羞澀地躲在山灣裡。其實,山裡人羞澀的日子不會太多了,總有一天他們的脊樑也會像山一樣挺拔起來,這不,一列列火車,一架架飛機,正從四面八方奔向張家界。造物主從來就是公平的,城裡人有充足的食品和較好的醫療條件,但享有不了山裡人那麼甘甜的水和清新的空氣,當城裡人在千方百計地減肥和美容時,山裡人不停地勞作造就了他們發達的肌肉、健康的膚色和明亮的雙眼。

火車每到一個站都要介紹當地的概況,常德、臨澧、石門,一串近現代名人無疑給這些地方增添了不少光彩,相對來說,慈利、張家界缺少名人,但“世界自然遺產”這六個字卻讓名人們輕了許多,人物是不朽的,但怎能有山水那麼永恆呢?車過慈利,山勢漸陡,澧水河在懸崖下顯得很清瘦,水深處水綠得發青,水淺處河床的石頭曬得發白。那麼堅硬的大山,澧水是懷著一種怎樣的信念一寸寸切割它的呢?在平原上可以一覽無餘,現在,我只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紅薯地掛在山坡上,玉米由於遇到秋旱,只有白髮的葉子在風中顫抖。車近張家界,一個一個的隧道撲面而來,容不得你有半點心理準備,有時剛剛看到山的一角,但突然就被它吞沒了。倘若在空中俯瞰,火車肯定像一條毛蟲,一下子鑽入山腹,一下子又被誰迅速扯將出來。進洞一剎那,黑暗吞噬了光明;出洞一瞬間,光明又把黑暗的布幔扯下扔到懸崖下。只有在隧道中才能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陽光的珍貴,以及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的心情。

火車載著我馳過深秋的原野,終於將我吐給了張家界,我站在山的懷抱裡,恍若隔世。其實只有200公里的旅程呀,火車讓我看到了變化中的風景、流動的季節,讓我的心在近乎麻木的狀態下又激活起來。眼前,一座座造型奇特的山就是這裡的樓群,一叢叢一簇簇的灌木和花草就是大師隨意創作的精品。這裡因為少了許多塵世的汙濁,天格外澄碧,站在張家界的天空下,我讓陽光來洗,讓風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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