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兩部女人傳記值得細扒:
一是宋氏三姐妹;一是京劇冬皇孟小冬。
宋家姐妹三個,不用多說,妥妥的一部近代中國政壇風雲錄;至於孟小冬,因為太冷門,容我費些筆墨多囉嗦幾句。
知道她的,大抵是因為梅蘭芳。因為陳凱歌拍了一部電影,叫《梅蘭芳》,章子怡在裡面飾演的就是孟小冬。
但要說清楚她是梅蘭芳的什麼人,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女朋友?紅顏知己?老婆?小妾?外室?還是梅蘭芳的……女人?她對於梅蘭芳的意義和身份,就連陳凱歌,都不得不彆扭著說,甚至得編著瞎話去圓,為了成全他的大主題和梅蘭芳的大師光輝,乾脆把孟小冬的事實改了個面目全非。
因為有這麼一句話:有了孟小冬,完美大師梅蘭芳就不完美了。
同時還有另一句話:有了孟小冬,大流氓杜月笙就成了真君子。
一個女人,竟成了男人好壞的「試金石」,讓我想起了江湖流傳已久一句話:不要聽男人說政治,男人的政治,更能從他如何對待他身邊的女人看出端倪。
原話不記得,意思大致不差。扯遠了,說回孟小冬。
孟小冬因為梨園名伶的身份,註定不像陸小曼、林徽音、凌叔華這些閨閣名媛那樣,一生最大的跟頭也就是男人。魚龍混雜、進退權衡,始終是孟小冬要面對的現實。
所以,孟小冬的人生經歷,更有職場傳奇女性色彩,讀起來夠味、帶感。美麗、有才、個性強、路子又野,註定了她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
同時,孟小冬頂著「梨園冬皇」的稱號。都稱「皇」了,能跟她往來相關的,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她這輩子,堪稱是一部民國三教九流的濃縮史,包攬:各路軍閥頭頭、「三不將軍」、民國四公子的私密生活;第一流氓幫派——青幫頭子黃金榮和杜月笙之間的爾虞我詐;梨園行的另類操作、名家更迭。
所有這些,一幕幕華麗登場又落幕,是她一生命運起伏的大背景。跟著她,三教九流的內裡毛竅不說了解個通透,大概齊是有的。
我先說說孟小冬是幹什麼的。
簡單粗暴介紹,她是個唱戲的。唱的還是須生戲。鬚生,就是長著長鬍子、成熟男人或老男人的戲,行話也叫老生、正生、鬍子生,老生的那一把飄逸的大鬍子,行話叫髯口。
乾旦和坤生(就是男扮女和女扮男)的出現,很有中國特色。
乾旦(男扮女)之所以出現,很好理解,古代女人足不出戶,讓男演員扮作女人,勢所必然。但讓女人扮演男人的坤生,卻不是勢所必然,而是事發抽風。
坤伶(女演員)最早出現在光緒末年。那時候女人唱旦角。只是到了1913年,突然政府開起了倒車,禁令男女同臺演戲,女子要唱戲,只能組成全女子班,即坤班。因此,坤生便出現了。但那也只是一陣風的事情,隨後不久又解禁了。但坤生作為一個新鮮事物,卻意外給戲迷新的刺激,便保留至今。
1915年,孟小冬8歲拜師入行的時候,正是第一代「坤伶鬚生泰斗」李桂芬聲名鵲起之時。
孟小冬出生梨園世家,打爺爺輩起就是老徽班出身。她從小看著父親叔伯家裡、臺上練功做戲,藝術的啟蒙就是須生戲,做女鬚生,是順理成章的事。
學戲有多苦?
孟小冬4歲開始,每天天沒亮跟著父親出門去吊嗓、練基本功。京劇行當有個基本功叫「拿大頂」,俗稱倒立,時間短還好,久了,腦部充血、眼壓升高,會特別難受。孟小冬是個犟脾氣,連拿大頂這種單調功夫都要做到最好,一次能堅持一頓飯功夫,從父親去麵館開始,一直到他吃完陽春麵回來。
這世上,家世再好,也沒有隨隨便便成功的道理,最後拼的還是自覺、努力,不然,哪兒來那麼多「廢柴二代」?
孟小冬後來在臺上,不少絕活就是這麼練成的。據梨園行的後輩回憶,孟小冬演《烏盆記》的劉世昌,踩著厚底靴,穿著大領大襟的褶子,帶著髯口,一個空翻越過桌案,髯口一絲不亂。她的這套動作,當時許多男鬚生上臺都偷懶,直接從桌面上滾過去。京戲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個象徵藝術。道具陳設一概精簡,靠的是演員的唱唸做打體現人物內裡的氣質。演員用不用功,表演效果天差地別。
別看孟小冬空翻這個一秒鐘的功夫,是多少次冒著生命危險練出來的。孟小冬的胞弟孟學科,在一次練功翻滾中,不慎摔壞了腦子,改行做了會計。
8歲那年,孟鴻群找她的姨夫——孫派仇月祥當她的師傅,並簽了師徒契約。契約規定,孟小冬跟仇月祥學藝三年,學成後三年演出的全部收入歸師傅,第四年一半歸師傅,一半歸家裡。就這樣,孟小冬算是正式入了行。她每天除了吊嗓子、學唱腔、習身段、背念戲詞,還得為師傅捶背、沏茶、裝菸絲,除了吃飯睡覺,孟小冬跟其他學戲出身的孩子一樣,睜眼白天,閉眼黑天,沒日沒夜用功。
倒不是她姨夫不懂心疼外甥女,而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孟小冬:吃這碗飯,不僅要受得了苦,還得躬著身子小心做人,因為吃的就是張口飯。認準了自己的位置,不管以後多紅,別忘了,社會給的定位就是個戲子。
跟著師傅半年,孟小冬就有首演機會,應邀參加一個軍閥的堂會。這個軍閥是個戲迷,懂行,她一開嗓,軍閥就在底下叫好。軍閥認定孟小冬一定能成角,非讓孟小冬拜在他的門下,並賞了她兩塊大洋。
儘管五大三粗的軍閥讓八歲的孟小冬手足無措,但第一次亮相就被堂會主人如此青眼有加,給孟小冬增加了不少自信。其後,孟小冬三次駐臨無錫等地。12歲,孟小冬簽約上海大世界。一年後,與大世界簽約期滿,轉而簽約上海青幫黃金榮開辦的共舞臺。
這一年是1920年,張愛玲剛剛出生。23年後,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12歲的孟小冬,已經在大上海有了一席之地。
後來,在共舞臺,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國、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的花邊大新聞——上海灘大流氓黃金榮與民國四公子盧小嘉衝冠一怒為紅顏。事兒本與孟小冬無絲毫干係,卻偏偏對孟小冬的命運產生接二連三的弔詭影響。
事件中的紅顏美女,叫露蘭春,比孟小冬年長10歲,是孟小冬的同事兼前輩。但事情發生的時候,孟小冬已經離開共舞臺,在漢口跑碼頭。
露蘭春是共舞臺的臺柱,也唱鬚生,因為長得美貌,長期被黃金榮霸佔,過著白天給共舞臺唱戲掙錢、晚上給「麻皮」黃金榮賣笑賣身的屈辱生活。
某天,盧小嘉在臺下看戲,看的正是露蘭春的《落馬湖》。露蘭春扮演的黃天霸出場唸白亮相以後,要把腰間垂帶踢上肩頭。但露蘭春連踢了三次,都沒能完成。盧小嘉見共舞臺的臺柱也就這個水平,不停吹口哨喝倒彩。露蘭春又羞又氣。
其實,露蘭春也是有苦說不出。白天她要上臺演出,晚上又要被黃金榮糟踐,身體早就被折騰壞了,而臺上鬚生的做打功夫最吃勁,臺上出醜、砸飯碗,是遲早的事。
彼時的黃金榮,再加上滿臉麻子,大家自行想象。
黃金榮當時也在臺下,他混道上的,最要緊的是臉面,眼見自己女人在自己的地盤被人輕賤,就是打他的臉。黃金榮一個眼神,一幫徒子徒孫搶上包間把盧小嘉胖揍了一頓,又像狗一樣把盧小嘉扔出了共舞臺。
靠著法國人在上海灘威風慣了的黃金榮,早已經膨脹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這麼一個社會現實:在上海灘,多的是像露蘭春這樣可供他隨意玩弄欺凌的螻蟻,也多的是可以把他當螻蟻一樣踐踏凌辱的「大人物」。
不過黃金榮色令智昏,不知道被他當狗一樣扔出共舞臺的盧小嘉,就是一個他惹不起的「大人物」——皖系軍閥盧永祥——的兒子。
盧小嘉,鼎鼎大名的民國「四大公子」,他除了沒事做他的花天酒地富貴閒公子,出手狠辣絕對不亞於經年混戰的軍閥叔伯們。當年上海警察廳廳長,就是他一槍崩掉的。
如今,黃金榮惹的就是這麼一號人物,後果可想而知。
事情結果大家也都知道,經過杜月笙、張嘯林一番奔波周折,雙方以黃金榮和徒子徒孫認錯、露蘭春陪唱盧小嘉三天為條件達成和解。
自此,黃金榮在青幫的威望一落千丈。
「權力寶座」就像最熱門的妓院頭牌鴛鴦床,從不虛席。有黃金榮的「跌霸」,就有杜月笙的「起勢」。一直作為黃金榮手下的杜月笙,逐漸成青幫最大勢力。
至於露蘭春,事後黃金榮雖娶了她,但不久又另結新歡,露蘭春本就恨極了「麻皮」黃金榮,遂跟一富家子弟暗通款曲,又偷了黃金榮一大筆財產,與其私奔,後再遭拋棄,38歲客死天津。
一代名伶、如花美眷,就這麼頹敗了。
盧小嘉事件發生那年,孟小冬14歲。
露蘭春的舞臺風姿,曾經同臺演出的孟小冬比誰都清楚。私底下,兩人亦師亦友,後來讓孟小冬紅透天津衛的新戲《閻瑞生》,當年是露蘭春的首演,這出戏,孟小冬得她不少指點。
露蘭春是孟小冬踏足舞臺的第一個親身榜樣,對孟小冬心裡的震動可想而知。孟小冬終生性格謹慎、秉持理性,甚至孤傲決絕,就是她對抗這個汙濁世界的清醒選擇。
很多時候,人不是生來就那麼冷、那麼硬,只因為她見識了太多的不幸,而那些不幸發生在她身上的概率如此之高,使她不得不變冷,不得不變硬,不然,她的漫漫人生路,何處是歸程?
師傅仇月祥帶著孟小冬跑碼頭,闖蕩名氣,先後去了九省通衢的漢口、泉城濟南府、畿輔門戶天津衛。
這段時期,孟小冬的名氣越來越大,人也從小女孩發育成大姑娘,引來一些不懷好意的狂蜂浪蝶。其中最驚險的一次在濟南,孟小冬差一點成了張宗昌的小妾。
張宗昌,屬張作霖麾下,是奉系軍閥頭子之一,人稱「三不知將軍」、「五毒將軍」,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兵,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女人」,此人真的很有毒。
孟小冬去張府唱堂會,還刻意裝扮了一番:穿著長衫,帶著寬簷禮帽,把帽簷拉得很低,腳上穿一雙鬆緊口的黑色布鞋,素面朝天,完全是一副男孩子裝扮。
就這樣,孟小冬還是沒能逃過「五毒將軍」的精光賊眼,非要納孟小冬做妾。嚇得孟小冬和師傅連夜捲包袱準備逃跑。幸運的是,張作霖突然來了個急電,召他北上,孟小冬躲過一劫。
孟小冬於是匆匆離開濟南,下一站是天津衛,也是她跑碼頭最難最關鍵的一關。
天津衛難在於,此地戲迷水平高,口味刁鑽,又有幾家報刊如《大公報》等,他們的戲曲評論文章在全國影響力都是一等一。所以,梨園行有句俗話,「北京學藝,天津唱紅,上海賺錢」。
但正因為難,所以當時唱戲的都要過天津衛的關,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架勢。
17歲的孟小冬,初來乍到,又是名譽攸關,鉚足了勁地唱,而且都是日夜連場。除了單演《空城計》、《捉放曹》、《珠簾寨》等幾齣骨子戲(指某劇種或某行當的經典劇目,如這三出是須生的經典劇目),還與白玉昆、趙小樓等名角搭戲。
多年磨練,得見真功夫。
譚派(鬚生的開宗之派)名票王君直,眼尖耳精口也直,一見孟小冬,驚為天人;有名的戲迷筆桿沙大風成了孟小冬一輩子的頂級鐵桿粉絲,「冬皇」美譽,就出自他的筆下。
孟小冬不僅為天津的正宗票友推崇,她清絕俊美的外貌、剛柔相濟的扮相、宜古宜今的氣質,還吸引了大批學生戲迷,算是為梨園行積累了後備新生力量。
這批學生,幾十年後都成了白髮老者,還有不少人發文回憶當初對孟小冬的痴迷。
天津,是孟小冬一生的福地。
不過,孟小冬知道,學藝無涯,她的下一站,是北京。那裡高手如雲,心氣高傲的孟小冬,總想把技藝磨練得再精細一點。只是沒想到,篷山此去,還遇上了讓她一生愛恨難辨的梅蘭芳。
梅蘭芳多牛?如今聽京劇的人越來越少,只聞其名不知其人。
有人慕名看了網絡上梅蘭芳的《貴妃醉酒》,跟我說,也不怎麼樣嘛。我攤手。錄那視頻的時候,梅蘭芳都已經60歲了,妥妥的「照騙」了。不妨看看他年輕時的扮相,雖然京戲的精華,扮相只是極表象。
我們拋開「大師」、「伶界大王」這些稱呼,只說兩件事,看他牛不牛:
一,世界上所有的表演,包括戲劇、影視、歌劇等等,共分三派,就有一派叫「梅派」;(這裡要特別感謝專業朋友的指點:做為表演三大體系的梅派,是傳統京劇表演的統稱,包括譚派、程派、楊派等諸多門派,因為梅蘭芳在國際上的名聲最顯,所以只以梅派代稱,特此更正)
二,在日本,梅蘭芳是神的存在,享受國宴級別的待遇(日本首相和內閣大臣全體出席)。後小日本侵華,請!請!請!就是請不出梅蘭芳,還不敢怎麼樣,畢竟是神啊。拒了小日本,梅蘭芳轉頭就給抗戰義演,啪啪啪打小日本臉。小日本急了,開始威脅,梅蘭芳索性留起了鬍子,叫蓄鬚明志,就是不給你們小日本唱。咋滴!
梅蘭芳是這樣一個男人:能把女人演得比女人還柔媚,腔子裡又有一股剛強的血性,長得也好,脾氣溫潤,「愛他的人,從二八閨閣少女到八二垂垂老翁,都恨不能嫁之、娶之。」
這就是18歲孟小冬愛上的男人,真不能因為梅孟分飛的結局說孟小冬當時看走了眼。
1925年,在北京第一舞臺的一次義務演出中,梅孟第一次相見。
那時,孟小冬18歲未滿,才小有薄名;梅蘭芳31歲,剛過而立,名震中外。那天晚上的戲,都是名角。名氣最大的梅蘭芳、楊小樓壓大軸,最後一個出場,合演《霸王別姬》;餘叔巖、尚小云壓軸,合演《打漁殺家》;孟小冬、裘桂仙倒數第三,合演《上天台》。
這次排演順序,是典型的梨園行規矩,牌越大、叫座越好,出場越靠後。
孟小冬剛下場到後臺卸妝,準備回家,突然烏壓壓來了一群人,簇擁著一個斯文儒雅的西裝男子進來了。有人小聲在叫:“梅蘭芳!梅蘭芳來了!”孟小冬出於好奇,扭頭去看,還沒看仔細梅蘭芳的模樣,梅蘭芳從她前面一陣風過去了。
年少成名的孟小冬,對梅蘭芳心裡多少有些不服,她決定留下來,等著開場,她想看看梅蘭芳到底有什麼好。
她悄悄站在戲臺一角,屏息以待梅蘭芳的《霸王別姬》,這一看,孟小冬徹底服了。
任何圈子,沒進去的時候,覺得神秘莫測,進去了之後,發現其實很小,而且稍微拐個彎,中間連個某某某,馬上發現,都是熟人。
孟小冬才遇見了梅蘭芳,不多時,就有人請她跟梅蘭芳同臺了。也是一個堂會,本來跟梅蘭芳搭戲《四郎探母》的「楊四郎」餘叔巖辭演了。戲提調(安排角色、節目秩序的人,《紅樓夢》的賈薔擔此職)提議孟小冬,如此,孟小冬應邀前去對戲。
這一場對戲後,孟小冬對梅蘭芳好感又加深了一層。
二人在戲裡,乾坤顛倒。孟小冬演楊四郎,對著梅蘭芳飾演的鐵鏡公主信誓旦旦、情意切切;梅蘭芳的鐵鏡公主對孟小冬的楊四郎俠骨柔腸、情深似海。
戲外,梅蘭芳給孟小冬提供專業意見說:楊四郎和鐵鏡公主乃是小夫妻談家常,語速不宜過快,起調不宜太高。說得孟小冬臉上一紅,她正是因為第一次面對大師、面對在場的戲壇鐵筆齊如山,不知不覺只圖逞強表現,倒把人物給忘了。
緣分這事,不管良緣孽緣,都看似偶然,其實必然。像孟小冬這種個性強、心氣高的女子,一般富家子弟、地霸軍閥有的錢財權勢自然不看在眼裡,但梅蘭芳這一款這一號的,卻能正中孟小冬的芳心。
一顆高傲的心,必須先得了她的敬意,才能得了她的情意。其時其地,以孟小冬的才華容貌,能讓她起敬意的,除了梅蘭芳,真難有別人。這就是我們的愛情:天時地利人和,說是玄妙,其實是湊巧遇上而已,不是他,還會是另一個相似的他。
男人真動了心,賊膽會像入水的胖大海,直直膨脹。
梅孟最終結合,還少不了一個最大助力——梅黨。
先說說梅黨是個什麼東東。
現在很多大牌演員,背後一般都有兩個團隊支持:一個是專業的經紀人團隊;一個是有組織的粉絲團隊。
民國時期的梨園行,大牌也有團隊,不過只有一個,組成人員有四類:
一類是金爸爸,成名前花錢捧角的;
一類是配戲的角色演員;
一類相當於現在的專業經紀人,包括髮通稿、聯繫演出、甚至修改劇本等等專業非專業瑣事全包;
還有一類相當於現在的粉絲,只管捧人場的。
梅蘭芳叫座最好,名氣最大,他的梅黨(對外有個名稱,叫劇團)聲勢最浩大,人數也最多。核心人物是「金爸爸」、中國銀行總裁馮耿光、著名戲曲理論家齊如山。
這個梅黨,對撮合梅孟相當賣力。
起初孟小冬是有顧慮的。因為彼時梅蘭芳有兩房太太。正房王夫人膝下無後,且重病纏身,在天津療養;二房夫人福芝芳,已經生兒育女,位置坐穩。
但齊如山上門對孟小冬及家人說:梅蘭芳實際上是過繼給大伯家的,按照習俗,可以兼祧兩房。這就是梅孟故事中,最醒目的四個大字:名定兼祧。
意思很簡單,就是梅蘭芳因為是兩家共有的兒子,所以,他有權利娶兩個正房老婆。之後,梅蘭芳還帶著孟小冬去天津拜訪正房王夫人,以圖用正房夫人打消孟小冬的疑慮。
王夫人對福芝芳是心懷怨念的,巴不得梅蘭芳娶了年輕貌美的孟小冬,當下跟孟小冬保證,她死了,她的正房名分歸孟小冬。至此,19歲的孟小冬放心地笑了,笑得跟普通愛戀中的女子一樣傻。
1927年正月二十四,梅孟由馮耿光證婚,結為伉儷,洞房設在馮耿光的公館裡,對外嚴格保密,孟小冬金屋藏嬌的糊塗日子開始了。
孟小冬從8歲登臺,小心又謹慎防狼防盜,終究還是沒能逃脫「情」這一關。她不知道的是,梅蘭芳能成大師的背後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如此熱心奔走的齊如山梅黨們,其實也只是看客圖熱鬧,順帶把她當作對抗福芝芳的棋子。因為錢,梅黨與福芝芳之間,矛盾很深。
1933年9月5、6、7日,天津《大公報》第一版連登三天《孟小冬緊要啟事》,啟事中說:
冬自嘆身世苦惱,復遭打擊,遂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兩位名家,一封分手信,直接在報上廣而告之,多少人說孟小冬做得太絕。能做這麼絕,除了有孟小冬本身性格剛烈的原因,內中曲折,當真是讓人一聲嘆息。
梅蘭芳偷娶孟小冬,福芝芳後來是知道的。
但福芝芳是個極聰明又厲害的女人。
福芝芳對自己、對梅蘭芳、對梅黨還有梅家都有著清醒的認識。而且,她還有一個厲害的媽。她這個媽,在當時的年代,因為痛恨丈夫無能,直接帶著女兒闖蕩大上海,做起了單親媽媽。女人的苦,女人要如何生存,她有很多血淚的教訓和經驗傳授給女兒,而這些經驗和教訓,都是最有效和實用的:忍,再伺機而動。
遇上這麼高段位的對手,是孟小冬的劫數。
很快,如膠似膝的梅孟生活,迎來了第一次考驗和挑戰——一樁因孟小冬而起的槍殺案發生了。
命案的兇手,是孟小冬的一個粉絲,叫李志剛。他得知孟小冬嫁給了梅蘭芳,頓生歹意,意圖綁架梅蘭芳,結果陰差陽錯,殺了無辜的梅黨鐵桿張漢舉。這一事件,對梅蘭芳的影響很壞,為了平息風波,梅蘭芳賠了張家一棟房子,外加2萬大洋。
這事棘手、賒財、狼狽,但梅蘭芳很理性,他沒有過多責備孟小冬。只是他二人沒想到,事情引起了另外一個連鎖反應:當家的老太太,梅蘭芳的大伯母、過繼母親(也稱祧母),一口咬定孟小冬是個災星,堅決不許過門。
老太太的本意是愛子心切,梅蘭芳無從辯駁,只好另買了一處院子安頓孟小冬。
偷娶熬成了外室,孟小冬心裡不平衡卻又無可奈何。她練書法、學畫畫、繼續拜師學藝,但就是不能登臺演出。
愛開始變味了,變成了怨,變成了不甘心。
她開始與福芝芳爭風吃醋。福芝芳生孩子梅蘭芳冷落了她,她鬧脾氣要梅蘭芳帶她出去演出;梅蘭芳為了安撫福芝芳,帶福芝芳溫泉散心,孟小冬賭氣回孃家;梅蘭芳帶福芝芳去天津演出,孟小冬一怒之下,自己跑到天津,冒然登臺,跟梅蘭芳唱起了對臺戲。
兩個女人,明裡暗地較勁過招,逐漸有了高下之分。
福芝芳吃醋發脾氣,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又積極懷孕生子。而孟小冬,因為失望,因為名分未定,因為被媒體、被梅黨的「福派」嘲笑,因為年輕氣盛,因為越來越覺得不值,因為失了經濟收入又沒了舞臺和事業,還因為她小產之後不能生育,種種壓抑,顯露出她有抑鬱傾向。
壓倒梅孟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梅老太太的葬禮。
1930年8月5日,梅蘭芳訪美歸國,在天津太古碼頭剛剛下船,便被告知梅老太太於前一日逝世的消息,即刻回家奔喪。
老太太死了。這是個訊號、更是個轉折,孟小冬知道,福芝芳更知道。
得知訊息的孟小冬,立刻換了一身孝服,直奔梅宅。而福芝芳那邊,早有防備。
管家在梅宅門口大手一伸,攔住孟小冬:請孟大小姐留步!
「孟大小姐」這一聲稱呼,深深刺痛了孟小冬,把她孤傲、剛烈的性子激了起來。孟小冬在門口跟管家爭執起來,吵鬧了好一陣,梅蘭芳才從裡面趕了出來。梅蘭芳看著裡外眾多看客,覺得很丟面子,冷著臉說:你添什麼亂啊,你先回去,三兩天我就過去。
孟小冬心裡惱恨,不明不白嫁給他多年,名分一事,老太太葬禮就是個定乾坤的標誌,她如何肯退,又能退到哪裡去?孟小冬顧不得人多,把當年名定兼祧的承諾當眾說出來質問,但她沒有質問梅蘭芳本人,只問當初作保的齊如山。
無奈,梅蘭芳轉而進屋求福芝芳鬆口。福芝芳挺著孕肚,以一屍兩命相要挾。梅蘭芳只好悄悄派人,把孟小冬的舅舅叫來,讓他去打發孟小冬回家。
孟小冬回到家就病了,隨後去了天津,皈依佛門,養身清心。
而後梅蘭芳三顧孟宅,搬出了孟小冬年老體弱的母親進行說和,孟小冬答應再相處試試。事實上這份感情早已經面目全非了,勉強維持了不到一年。
1931年7月某天,孟小冬和梅蘭芳有過一次長談。詳細內容不得而知,談話最後以「我今後要麼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今後要麼不嫁人,再嫁人也絕不會比你差!」為終,正式向梅蘭芳提出分手。
那天晚上,梅蘭芳在孟宅門外,站了整整一夜,雨也下了一夜。僕人幾次出來催梅蘭芳離開,梅蘭芳一動沒動,隔牆望著院內,祈求孟小冬回心轉意。
長門始終緊閉。
分手之後,外界突然有了種種傳聞,說梅孟分手,是梅嫌棄孟小冬紅杏出牆,甚至造謠說孟小冬與姦夫有私生女。孟小冬一怒之下,發了那篇《孟小冬緊要啟事》以證清白。
梅孟的愛情,從才子佳人的喜劇開始到最終勞燕分飛,都說孟小冬愛錯了人,梅蘭芳把事給做差了。
其實愛情哪裡有什麼對錯。在那個年紀,那樣的心境下,遇上了那樣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愛上了,這份愛,無論過程和結局怎樣,它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沒必要回頭再去後悔。因為生命就是這樣,不管榮辱、對錯,那都是自己,沒什麼好後悔、羞恥的,更沒什麼好逃避、遮掩的。你還後悔、還覺得羞恥、還想逃避、想遮掩,說明你還沒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
分手既成事實,情分沒了,錢還是要談個清楚明白。
當初孟小冬正紅,嫁給了梅蘭芳,從此不讓登臺,家用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給著。現在婚一離,本來指望孟小冬養家的十幾口人,失去了生活來源,一點積蓄也沒有。活命是現實。
離婚談錢,本屬正大光明天經地義。因為梅蘭芳的經濟大權一直掌握在馮耿光手裡,孟小冬決定請個法律顧問,好弄明白自己的權益。
說起這個杜月笙,也是個妙人。
杜月笙和孟小冬第一次見面是1925年10月,起因就是露蘭春。
那時杜月笙奉黃金榮的指示去抓盜財私奔的露蘭春。他想著露蘭春跟孟小冬關係不錯,便千里迢迢從上海找到北京,在孟宅門口踟躕了半日,覺得不妥,想了個更好的法子——跟蹤。
他每天到戲園子聽孟小冬的戲,散場以後尾隨,一連聽了數天,跟蹤了數天,完全沒有露蘭春的消息,他自己卻不知不覺喜歡上了孟小冬。
於是,他把跟來的小兄弟提前打發回了上海,自己跑去理髮店,淨面理髮,買了套新西裝,頓時鳥槍換炮,流氓變紳士。看著鏡中的自己,杜月笙很滿意,揣著名帖,這才到孟宅正式登門造訪。
孟家收到名帖,看見杜月笙的大名,嚇了一跳。孟鴻群親自倒茶、敬菸,接待這位上海來的「佛爺」,孟小冬陪坐。杜月笙有意無意把話題往孟小冬身上引,孟小冬就是不接茬,聊了半天,杜月笙見孟小冬始終客氣中透著冷淡,便起身對孟小冬抱拳說:「杜某希望哪天有幸,專請孟小姐光臨上海。」孟鴻群趕緊起身替女兒答道:「杜爺客氣,一定一定。」
這一見,杜月笙算是知道,自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其實,杜月笙不知道的是,孟小冬對他不感冒,除了他的身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在兩個月之前,孟小冬剛剛跟梅蘭芳對了第一場戲,接著又連續在一起出演了幾次堂會,心裡只有梅郎,哪裡還把他這個「跺跺腳,能讓上海抖三抖」的流氓大亨呢。
不得不說,在孟小冬的故事裡,命運實在是一個奇怪的圓。轉著轉著,又回到1925年這個節點了。
她這個圓,還不止是時間上的圓。當初孟小冬被福芝芳逼走天津,痛恨梅蘭芳懦弱失信,曾經信誓旦旦說自己要嫁一個「跺跺腳,能讓地面抖三抖」的大丈夫。如今,孟小冬離婚,就真到了「跺腳抖城」的男人家裡。
對於孟小冬的到來,杜月笙自然是滿心歡喜。他聽說孟小冬要跟梅蘭芳打官司,便建議私了,由他出面跟梅蘭芳談。果然,一個電話的事,杜月笙代梅蘭芳先墊付4萬大洋的離婚賠償費給孟小冬,如此,皆大歡喜。
說杜月笙是個妙人還在於,他雖是流氓出身,行事做派比紳士還體面體貼。他雖然愛極了孟小冬,想孟小冬想了十幾年,如今她也算無依無靠無牽無掛了,但他偏不趁虛而入。只是時不時按照孟小冬的喜好,收集一些古玩字畫,讓靠得住的人千里迢迢從上海專遞到北京孟府。一來二去,孟小冬對他越來越有好感。
而他示愛的方式也別出心裁:送了一隻帶蓋子的美人肩插花梅瓶。寓意是:梅沒了,我這隻蓋子,配你這個美人瓶,你看合適不?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會撩妹啊(此處劃重點)。
自梅孟分手後,梅蘭芳和福芝芳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生,日子越過越好,而孟小冬,自此孤寂了8年,能不動心才見了鬼。
孟小冬委身杜月笙,成了他的情人。讓很多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一次,孟小冬甚至都沒有提自己的名分。曾經那麼不顧身份和顏面,也要在梅蘭芳那裡掙一個名分,怎麼到了杜月笙這兒就什麼都不計較了?愛杜月笙愛到了不記名分的地步?
顯然不是。她對杜月笙,真要愛到那裡地步,也不會依然堅持住在北京,只偶爾跟杜月笙見個面。她是傷怕了,也看透了。更何況,在杜月笙那裡,已經有四房厲害的太太,她再要鬥,哪裡來的精力和勇氣?這樣來去自由的情人關係,不過是情非得已且最省事的無奈之舉。
愛情碎裂,婚姻無望,孟小冬始終清醒。她明白她的憑仗是大舞臺,與杜月笙的感情,只是點綴,是依靠,是不受人欺負的保障,其他的精力,都放在學戲、唱戲上。她拜了很多師傅,學他們所長,精進和完善自己。
1947年8月30日,杜月笙60歲生日,正值兩廣、四川和蘇北等地發生大水災,杜月笙個人出資,在自家祠堂舉行為期十天的全國堂會義演。義演所有門票收入、壽禮收入全部用以賑災救災。這十天堂會,幾乎囊括了所有大家名家。梅蘭芳和孟小冬自然也不能少。為了避免兩人尷尬,梅孟錯開,梅蘭芳演了8場大軸,孟小冬演2場大軸。
孟小冬的技藝,在這次賑災義演中達到登峰造極,唱《搜孤救孤》,孟小冬一聲「娘子不必」迷倒了無數票友,「冬皇」的地位正式奠定。
1949年4月,蔣介石召見杜月笙,希望他帶著家眷一起遷臺。杜月笙不想去,也不敢留,最終做了個折中的決定,轉駐香港。惶惶不安的孟小冬跟著一起去了。
到了香港才一年,傳來臺灣當局對杜月笙的攻擊謾罵,於是他決定再跑遠一點,去法國。這一次,孟小冬不吭聲。杜月笙問她,她反問:
我跟著去,算使喚丫頭呢?還是算女朋友?
杜月笙恍然大悟,本來以為孟小冬喜歡自由身,所以不提結婚的事。他二話不說,當即召集全家宣佈:去法國的事暫時緩一緩,現在最要緊,是我跟阿冬的婚事。
上海霸王辦事有氣魄,不顧家人以他身體為由各種反對,立刻派人下帖定席,很快正式拜堂成親。如此,孟小冬正式成為杜月笙的五姨太。杜月笙將兒女們全部召集在孟小冬面前,讓他們把「阿姨」的稱呼改成「媽咪」,並將最小的兒子杜維善過繼給孟小冬,希望她老來有所依靠。
一年後,1951年,杜月笙病逝於香港,終年62歲。
杜月笙一死,杜府分崩離析。
臨死前,杜月笙把一整箱別人欠他錢的借據燒燬,目的是不讓子孫為錢財之事與人對簿公堂。再加上杜月笙性喜交友,出手闊綽,待他去世,所有家資竟只有20萬美金,孟小冬分得2萬美金。那年,孟小冬才43歲,人生,又不得不為生計奔波盤算了。好在她有名氣、有技藝,在港在臺都有許多人慕名前來拜師學藝。
不少寫孟小冬傳記、文章的人,為讀者描繪一個戀梅恨梅、晚景淒涼的孟小冬形象,說孟小冬的房間裡,始終放著梅蘭芳的照片,日日相對(這是陸小曼對徐志摩),又說梅孟分手後,孟小冬再不肯見梅蘭芳。事實有些出入。
孟小冬對梅蘭芳忘不了,也對,誰又沒有失憶症,能忘了自己的初戀初婚,但若說戀梅恨梅,我暫存疑義。
50年代初,在一次聚會上,孟小冬和張大千(沒錯,就是張大師)開玩笑賭酒喝,孟小冬要是喝了,張大千得給孟小冬畫一幅畫,張大千要是喝了,孟小冬要為張大千清唱一出。結果,戒酒多年的張大千喜不自勝,趕緊連浮兩大杯。孟小冬大大方方唱了一出梅派的《霸王別姬》,唱唸做打,俱是當年梅蘭芳親授。若說孟小冬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對梅蘭芳愛恨綿綿,恐怕心不至於這麼大。
再說見面一事。1955年,梅蘭芳曾受總理委託,親自去香港勸歸孟小冬,梅孟二人見了,但梅並沒有說動孟。
其實,如果對孟小冬性格瞭解足夠深入會發現,這種牽牽絆絆、糾糾纏纏的事,她做不來,愛了就愛了,斷了就斷了。
戲裡孟小冬扮的是男兒身,叫人雌雄莫辨,骨子裡,孟小冬也有男人的斷和識。紅顏薄命,在那個時代,作為女戲子,命運更是多舛,她不但能保全自身,還能成就一定的江湖地位,不得不說,是她這份男子氣的斷與識幫了她。
有人說,孟小冬一生沒有情感歸依,不如福芝芳幸福。福芝芳同樣作為梨園女伶,能得到如此難得的圓滿,自有她的福氣,更有她難得的女性智慧。但那個時代,更多的美貌名伶,是露蘭春的遭遇。孟小冬只是在她能選擇的範圍內,做了當時最正確的決定,這就夠了。
至於說她老年孤寂,有環境的原因也有孟小冬自身的性格原因。據說她有一個親生女兒,出生不久就送人了,不過只是據說。
人生漫漫,誰又能保證自己的晚年是何等光景?只求當下,做盡量遵從自己內心的斷與識。
1977年5月27日凌晨,孟小冬於臺北逝世,終年70歲。
末言
張愛玲說:
也許每個男子,都有過這樣兩個女人: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女人一生似乎也總是碰上兩種男人。
一類是許仙。我們喜歡他模樣俊俏、知情識趣、溫柔多情,做個情郎真是樣樣都好,可一旦嫁給他,這個男人的多情變成了軟弱,識趣變成了退縮,可恨他一點擔當也沒有。
還有一類是西楚霸王。他們有魄力有識斷,有濃烈的雄性荷爾蒙。不過是,嫁給了西楚霸王,我們會發現我們的世界成了他的世界,得按他的規則走。
梅蘭芳有點像許仙,有才有貌也有情,但就是沒有斷的魄力。他不愛孟小冬嗎?當然愛。這一生,他做過的不多的出格事都是為了孟小冬。他對孟小冬不留戀嗎?孟小冬的分手話說得那麼絕情了,還在她的院子外站了一個晚上,想讓她回心轉意。
但就是這樣,他作為一家之主,又有兼祧的傳統支持他,他還是不敢違抗福芝芳。要知道,福芝芳當時也不是正房,卻能做得了他的主。難怪齊如山說梅蘭芳:除了唱戲,其他事情,概無決斷。
嫁給梅蘭芳這樣的男人,就要有福芝芳的智與決,因為他不會拒絕外面的花花草草,你要去修理他身邊的花花草草,你要去擼袖子給自己的家紮緊籬笆。
遇上西楚霸王這樣的男人,他的決和斷,是女人很難左右的,就算是孟小冬這樣決絕剛強的女人,也得按他的規則委屈著自己,除非你能離得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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