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思念来访时

思念来访时,最初,是将一朵蓓蕾一样的微笑,挂在翕开的嘴角。

或闲或忙,或是刚刚跨出哪道门楼,或者就是走在熙来攘往的闹市街道?突然惊觉,一朵花,一朵白蕊粉冠的微笑之花,就那样袅袅娜娜、娇羞怯怯地开在了嘴角,风姿绰约的光茫,霎那间照亮了鬓发额际,照亮了眼角眉梢。仿佛还能闻到一缕馥郁芬芳的香,从花瓣升起,在鼻端徘徊缠绵环绕。慌急间,连忙捂上嘴,抬起头,四处张望,像一个被人发现秘密的孩子。

隆隆的车声欢腾而过,斑驳的光影透过树梢,炫出闪烁的七彩线条,在行人身上回旋跳跃。还好,世界只是一个虚幻迷离的梦境,在周边浮沉。于是放下心来,开心地望天。湛蓝的天空有丝丝缕缕的白云在飘,像心绪,悠然无极。继续前行时,便任由那朵花,在嘴边陶醉灿烂地开,芳香袭人地开,无忧无虑、恣肆忘我地开。啊,如果对面有人走过,偶尔看到这朵花,会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误入凡间的天使吗?

小记——思念来访时

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思念扣门的信号。思念却找到了路径,循着那缕花香,从鼻端冲入脑际,弥散到四肢百骸,最后闯进心田,在那里扎下根来。有源源不断的心绪之水浇灌着,思念便如藤蔓,开始花叶茂盛地勃勃生长。拿起梳子时,便见一条藤从心房窜出,沿着胳膊,迅速攀爬到密密的齿上,枝叶扶疏轻舞招摇。摇啊摇,摇到了那个晚霞璀璨的黄昏。一瓢瓢清幽幽的水,濯在乌黑黑的发上。纤长有力的手指,拿着细齿的乌木梳子,轻轻地顺发而下。头发有知,头发应该开出花来。就像这藤上开满的小紫花,一串一串,叮叮当当。

是哪里又响起了叮当声呢?细细脆脆,悉悉索索。是屈子初降时秋兰的佩饰,还是湘夫人荷盖的屋顶下紫贝的坛?读到那些章节时,正是冬季。搬两张小藤椅,泡了香润的茶,沐浴着露台的冬日暖阳。依然有冷风,不停地揪起书页,悉索地打在手上。指头上那一小块青青的冻伤,那一朵小紫花一样的、被额外眷顾的冻伤,应该明白,明白温情的藤蔓,为何总是要摇着铃铛,来将它寻找。

小记——思念来访时

一切都像梦幻般美好。便由着思念,随它喜好地安下家来,以为与它相知相伴的日子,永远都会是花好叶润、环佩叮当的日子。日子长了,藤蔓的触须变得越来越灵敏。一个熟悉的场景,一星不经意的眼神,一句话语,一两声咳嗽,一个手势,或是一丝轻微的叹息,都能在瞬间触动它发芽抽节,快速成长。藤蔓于是越伸越长,越缠越紧,越长越壮。

直到有一日,被紧紧缠绕的心房,因不胜负荷而跳出了沉重的节律,心房里泵出的汁水,也不再是纯粹的甜蜜,而是参杂了越来越多的苦痛、酸涩与忧伤。为什么枝叶找不到同一种律动的信号?为什么青鸟衔不回无字的红笺?是云端天际有翩翩的惊鸿顾盼照影,还是因憔悴瘦损,无力抓握起藤蔓飞扬灵动的触须?无数的怀疑假设,只让一个意识逐渐清醒:原来所有的甜蜜只是思念抛下的香浓诱饵,酸痛才是思念信奉的永远真理。

想抽身逃离,无奈此时,已是思念成瘾,人比黄花。调来最后一丝理智,想拔走那棵茂盛的藤。却发现,摇一摇,连皮带肉,是撕心裂肺的痛,拔一拔,剥离的将是整个心房,而全部冰冷绝望的血液回流,也填不满,那遗下的空洞。

小记——思念来访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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