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民间故事)

赌局(民间故事)

​大明时期,西北凉州。

一户沈姓人家,有良田百亩,药号一处。沈父有二子,大儿子沈明在城里经营药号,小儿子沈熙与父母同住乡间。

沈熙自幼聪明伶俐,父母希望他科考入仕,改换门庭,谁知他性情顽劣,对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兴趣淡泊,虽经父亲严家管教,也只是勉强中了秀才,此后便屡试不第。

父母眼看自己老了,便特意为沈熙攀了一门书香世家的亲事,娶了个知书识礼的媳妇。未过几年,父母先后离世,便将百亩良田与一处宅院留给了沈熙。

起初几年,沈熙与娇妻玉儿花前月下,恩爱有加,生了一子。未料父母过世后,沈熙玩性毕露,交结狐朋狗友,竟沾染了赌博恶习,不到两年时间,不但输光了所有金银细软,而且将百亩良田输得差不多了,幸亏玉儿以死相劝,才留得十亩田地与一处宅子。

家道迅速败落,日子过得窘迫,若不是兄长沈明与玉儿的娘家暗中接济,怕是连下锅之米也没有了。然而沈熙恶习不该,总想靠着赌博翻本,但凡手头有点钱,全都送进赌场去了。

这一天,沈熙从赌场出来,摸遍全身,只有残留的几个铜板了,于是买了几块给媳妇和孩儿哄嘴的糕点,假装无事地回到家里。

到了大门口,却看到铁将军把门,这是怎么了?打开门进去,屋里屋外地查看,不见媳妇和孩儿的踪影。又进了卧房,却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盖子的香樟木梳妆匣子,沈熙暗叫不好!

原来,数日前,沈熙手头没有赌资,急得抓耳挠腮,乘玉儿熟睡之际偷出匣子,将一副镶金丝的头钿、两枚带珍珠的金钗、一双绿翡翠玉珏、若干零碎的银饰全部拿了,去周记典当行当了二百两银子。

他原想用这一笔银子豪赌几场,等赢钱之后,再将媳妇的首饰赎回来,偷偷放回去便好。谁知接连几场,一场比一场输得惨,没过几天,全都输了个精光,今天终于被媳妇知道了!

沈熙六神无主之际,看到空空的梳妆匣里放着一张纸笺,拿起来一看,正是玉儿的笔墨,写道:“妾心如柔丝,郎心如铁石,窃我陪嫁钗,赌来可欢喜?奴心冷如灰,携儿奔亲戚,君若还有心,且待匣满时。”

玉儿的意思很清楚:她已经对沈熙心灰意冷,带着小儿投奔亲戚去了,如果沈熙还有点良知的的话,就把梳妆匣里的首饰装回来,或许还可做得夫妻。

沈熙一想到家中从此没有了娇妻与小儿,空落落的还像个什么家?于是在村口找了几根枝条插在背上,厚着脸皮赶往岳父母家,负荆请罪去了。

沈熙跪在岳父母面前,痛哭流涕,信誓旦旦,说是只要妻儿回家,他一定会痛改前非,好好耕读。

岳父痛斥道:“我老两口劝你多少次了?玉儿苦劝你多少次了?你又发誓多少次了?然而你竟然偷拿玉儿的陪嫁头饰去赌,如今谁还会信你?玉儿已经说了,托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换取你一纸休书,若你三年内还无出脱,她只好另寻前程了!”

沈熙哭求半日,见岳父母丝毫不为所动,只好羞恼道:“想用二十两银子换我休书,这不是羞辱与我么?她既然已嫁给我沈熙为妻,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

岳父冷笑道:“就这一句话,还像个男儿所言!”

沈熙从岳丈家里出来,又羞又恼,失魂落魄,心想去酒馆里大醉一场,就在街头躺一宿算了,那个家还有什么意思呢?然而摸摸口袋,就连一文钱也没有了。

正在此时,身后匆匆赶来一个人,却是岳父家的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说道:“沈相公啊,这是我家少主人送你的六两银子,他希望你回家后好好耕读,日子尚且过得,说不定过些时日,你媳妇气消了,也就回去了。”

沈熙接过银子,含泪道:“托你向内兄问好!若我沈熙有出头之日,一定会重谢与他!”

沈熙拿到银子,顿觉得饥肠辘辘,于是来到街上,吃了半斤牛肉,喝了几壶烧酒,晕乎乎回到家里,心里有个念头:就此金盆洗手,好好耕读,尽快把妻儿接回家里。

次日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沈熙胡乱吃了点,正想着该如何拾掇这不堪的生计,突然听到后墙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他知道,这是平常混赌场的“老鼠”又来叫他了。此人姓褚,长得贼头鼠脑,人称老鼠。

沈熙本想不予理睬,那“鸟”叫却一声声不断。沈熙于是出来,对藏在后墙的老鼠道:“叫什么叫?惹得老子心烦!以后别来搅扰与我,老子要金盆洗手了!”

老鼠贼兮兮笑道:“哟呵,沈公子竟然要金盆洗手?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沈熙恼怒道:“滚滚滚!往后少来鬼叫!”

老鼠反而凑到跟前来,神秘兮兮道:“今儿个你要不去,那可就失去翻本的好机会了!”

沈熙随口道:“什么狗屁机会?”

老鼠道:“今儿个来的都是些新手,不是原来那些老油子,凭你的手艺,赢定了!”

沈熙心动道:“是吗?”

老鼠道:“去了你就知道,不去可就亏大发了!新人新气象,今儿个你一定会赢!”

沈熙仰头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去看看,你要说假话,小心老子揍你!”

沈熙跟着老鼠来到赌场,却见果然不是平常那些老赌客,也不是陌生面孔,而是些不大常来赌场的熟人,于是踏实了许多。

沈熙试了试手气,果然不错,于是越押越大,不一会儿,竟然赢了一堆筹码,少说也得有上百两银子!似乎几年了都没有这样的好手气,莫非果然要咸鱼翻身了?

赌局(民间故事)

又轮到沈熙坐庄了,他踌躇满志,环顾四周,却见大家纷纷押注,坐在对面的王包子估计是输急眼了,竟然押了几摞子大筹,少说也有上百两银子。沈熙心头暗喜,别的不算,只要赢了王包子,今儿个就赢够二百两了,足够赎回老婆的首饰了!

沈熙抿了一口茶,抓起骰子碗,潇洒地摇了几下,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揭开盖子,场面上突然暴起了一阵欢呼!你猜怎么着了?沈熙摇出的竟然是个爆点,最小的点,通赔!

沈熙登时傻了眼,半天回过神来,只好挨个儿给人家赔付筹码。没想到,这一局大家都押得多,面前已经没有筹码了,王包子最大的那一注还没有赔。

王包子冷眼道“沈相公你可看清楚喽,我这都是三两银子的大筹,统共一百个,三百两!”

沈熙倒吸一口冷气,强作镇定,拱手道:“王……王老板,不瞒你说,我已经身无分无了,如今只好给你写个字据,日后再还。”

王包子冷笑道:“赌博场上,当面结清,何来欠款之说?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相公不是还有一处宅子与十亩良田吗?否则王某也不敢押上如此之大的赌注,你说是不?”

沈熙蹙眉道:“然而……,地契与房契都在我媳妇手上,她如今藏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王包子挥手道:“无妨!你只管写个字据,将宅院与田地以三百两银子售卖与我便可。”

沈熙闭目思索片刻,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不答应是脱不了身的,于是一咬牙道:“也罢!拿纸笔来吧……”

沈熙写了字据,摁了手印,交给王包子,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顿觉得如同虚脱了一般,脑子里一片茫然。

突然听见王包子说道:“沈相公啊,其实你还是有翻盘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沈熙一激灵道:“莫非……王老板可以借钱给我?”

王包子哈哈笑道:“借钱?你把我当做傻子么?我是说……,你不是有个娇俏可人的媳妇么?王某我倒也颇感兴趣。只要你出具一封休书,将你媳妇馈赠与我,我便可当场送你二百两赌资!”

王包子此言一出,有人窃笑,有人撺掇,尤其老鼠对沈熙挤眉弄眼,意思要他赶快答应。却见沈熙倏然起身,面红耳赤道:“滚你娘个头!爷我就算赌上自己的脑袋,也不会押上老婆娃娃,那是人干的事么?”

沈熙拂袖而出,听见王包子在后面大笑道:“小子哎,看你还有点儿血性,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道这王包子是何来历?原来他也不是个平处卧的,年轻时赌遍了凉州城,名声赫赫,后来因为出老千被人剁去了三根手指,自此金盆洗手,开了个包子铺谋生,谁知越做越大,如今有三家包子铺,生意红火。可是,早已金盆洗手的人,为何今日突然复出了呢?沈熙百思不得其解。

沈熙孤魂一般回到家里,却见王包子的两个伙计早已守在门口,适才想起,这个家已经不是他沈熙的了!他打开门进去,茫然四顾,不见一样值钱的东西,于是只拎了媳妇的空梳妆匣子出来,扬手把钥匙扔在门口,硬挺着腰板来到村外。

看看四处无人了,一屁股坐倒在田埂上,顿觉得浑身无力,心腔里就像被挖空了一般,想要放声痛哭,干嚎了几声却哭不出来。

沈熙啊,沈熙!这下子全都完了,老婆与娃儿跑了,田产与宅院输了,上无片瓦,身无分文,还有脸或者么?你对得起爹娘吗?对得起妻儿吗?对得起所有亲人吗?

夕阳惨淡,暮色低垂,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旁边的那棵歪脖子柳树上,也许这是唯一的归宿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树下,解下腰带,绑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跳起来抓住树枝,伸长脖子向腰带套里钻去。

“沈相公啊,你这是干什么,这样不好玩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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