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岁的男人一遍一遍向我描述他前几天的经历：幻觉。
那是他一生也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虽然在他的生涯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他很早开始经商，从小商贩做起，那是一九八零年。
30年过后，他是一家大厂的老总，有了八个孩子，一些长大的孩子成了他的助手。
但是，他从没有经历过幻觉。他坐在病床前，向查房的我说道。
他的幻觉是从失眠开始的。
整夜不能安稳的入睡，很容易醒来，然后，想办法再入睡，之后再次醒来。在午夜、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有时侯，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别人根本无法理解。
他说，他看见天花板上有一只很大的甲壳虫。
他说，他看见了奔腾的河流。
他说，他看见了穿秦朝服装的士兵…..
肺部感染已经控制，幻觉让他不安和恐惧。他的表情有时显得莫名其妙、眼神空洞迷茫，他的孩子们以为他的病转移到脑子里去了。
他双腿盘坐在床头，继续说着他的幻觉经历。
像看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出现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一个景象连着另一个景象。只要一闭上眼睛，电影般的镜头就会出现在眼前。但睁开眼睛，一切消失了。躺在床上，整夜看着那些画面从眼前掠过。
那你都看见了些什么？我们问，带着有限的想象力。我看着他，和他身后雪白的墙。
森林。绿色的、大片的森林从远处飘来，像是航拍的效果，我没有见过那样美丽、葱郁的森林了，甚至还有动物的漫步。然后，我一睁眼，一切消失了。
再一闭眼，天花板上盘居着一个很大的甲壳虫。
他描述这只大虫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那个变成了一只巨大甲壳虫、被困在屋子里的小职员。
还有呢？
多了，他似乎对我的发问有些不屑。
穿秦佣服的士兵向我走来，守候在我的床旁，然后又在不知不觉中离去。
奔流的大河发出汹涌澎湃的声音，潮湿的水雾包围着我，弥漫了整个房间，没有退路，没有躲藏，也没有逃离的途径。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大河忽然消失了。
画面不断变幻，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目不暇接。
可以躺在床上欣赏了！
太累了，无法停止，疲惫不堪。他无奈的低下了头。
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这是什么毛病？他问。
二十四小时前，他把这个现象告诉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又把这种以为是精神崩溃的症状告诉了我。
他的孩子说，老爸是不是不行了？
忽然想起，他正在使用一种药物，少数患者有引起幻视的副作用，于是，毫不迟疑的停掉了那个药。
现在，一切已经过去。发烧，和幻觉。
他略带轻松的口气对我谈论他的幻觉，而他的孩子，则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他讲述有关幻觉的故事。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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