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老家的父親讓他回去一趟，說有事和他商量。他諾諾答應。他心裡清楚，事不大，可他不願拂父親的心意。
天上濃雲密佈，眼看要下雨了。他的視力不是很好，他擔心一會下雨開車不方便，就決定坐公交回去。現在農村的路都很好，交通便利，搭車很方便。
他到公交站點，很快就坐上了一輛開往家鄉小鎮的公交車。這是一輛小中巴，車上人不多，司機是個年輕人，開車的速度很快。其實公交車的司機開車的速度都很快，為的是趕時間。以便一天能多跑一兩趟。
車廂內的氣氛和外面的天氣一樣，有些鬱悶壓抑。司機就打開了音樂，希望人們放鬆心情。
他讓司機儘量開慢些，並問司機開車多少年了。司機諱莫如深地一笑：放心吧，老司機了！
他也淡淡一笑，就把視線投向車外。車外的世界雖然雲幕低垂，卻也難掩春天的氣息。公路邊的槐花正開，濃郁的香味直往鼻孔裡鑽，他貪婪地吮吸著，思緒就不由飄回故鄉。
公交車走走停停，車上人上上下下，他也懶得理會，完全沉浸在對家鄉的美好回憶中。
雨終於沒有憋住，撕破雲層，開始下了起來，不是很大，卻下得很急，足夠打溼衣衫。
過了鎮中學路口一段距離，路邊有五六個學生邊走邊使勁地揮手示意停車。他們有的用書包遮著頭，有的把衣服披在頭上，顯然他們是放學回家遇雨的學生。
車門開了，除了一男生外，其他學生一擁而上。司機把頭伸了伸，問那個男生是否坐車，男生笑笑，搖了搖手。
司機搖了搖頭，加油門走了。
學生們一上車，車廂裡就熱鬧起來，他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他就坐在車窗邊，回首望了一眼那個在雨中行走的男生，一時無語。
司機走了一小截，忽然回頭問學生們那個男生為何不坐車。
剛剛還說說笑笑的學生，一下子靜了下來，半天沒人接腔。
司機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頓了頓，有個女生說，那個男生說要節省那三元錢明天吃午餐。
司機猛地踩了一腳剎車，把車熄了火。這一舉動把一車人都弄了個大趔趄，大家都有些埋怨司機怎麼開的車。
司機連說對不起。然後扭過頭又問那個女生是不是男生家裡特困難。
女生點點頭說，男生的家是貧困戶，父親前年去世了，母親在外打工供男生兄妹上學。
司機沒有說話，把車打響，掛倒擋，車在公路上慢慢向後倒去。他問司機怎麼啦？司機說去接那個男生。他微微頷首，不由對司機投去敬佩的目光。
很快，車就倒到男生的身旁，雨還是急急地下著，男生的頭髮和臉龐都是雨水，但男生不管不顧，仍然昂頭走著。
車停在男生的身邊，司機打開車門讓男生上車。
男生又搖了搖手，說自己沒錢。
司機大聲說，不要錢，快上車。
這時車上的學生們都喊男生上車。
男生遲疑了一下，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靦腆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上了公交車。
待男生坐定後，司機再次打響車子，在春雨中的公路上疾馳前行。車上變得安靜了，那些學生也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很快，車到了小鎮，他下車付車費。縣城到小鎮七元錢，他給司機十元。司機準備找他三元。他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那三元是他替學生付的。司機愣了一下，還是堅持找他錢，他擺了擺手，就下了車。
司機衝著車窗外說了聲謝謝，他回頭一笑說，應該謝謝你！
春雨這會下得歡了，淋在他的臉上，他竟感覺到是那麼淋漓酣暢、滋心潤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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