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走絢爛的古店河——文

淌走绚烂的古店河——文/新县 胡先华

春天一來,古店河清澈的水變得愈加碧綠了。河兩邊那些柳樹、楊樹、楓樹,那些不知名的樹的新葉,把河水浸染得宛如綠茵茵的酒,連看一眼也似有些微微的醉了。我站在薰風拂面的河邊,久久地朝一河春水凝望。

這是一條沒有名字的小河,上游是發源於天台山的幾條小溪,從古店街邊流過後,與從老君山流來的一條小河相會,再往下去一截才被稱作胡河。胡河入張燈河,再入宣化河、竹竿河,最後匯入淮河。可見這條小河也是淮河的水脈之一。因她從古店街邊流過,姑且就叫古店河吧。

一群女孩子從中學的大門走出來,甜美的臉揚溢著花朵般的笑靨。她們從我身邊歡笑著跑去。一個女孩子忽然喊我:“小太,你在這兒幹什麼?”我猛地打個愣神,卻不敢說是一個人前來尋夢的,連忙扯謊說:“等人呢。”

“再見!”她們跑走了,留下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淌走绚烂的古店河——文/新县 胡先华

等人?我暗自好笑。我在等誰呢?忽然之間,耳邊那漸漸遠去的笑聲又近了。我尋著笑聲望去,朦朧中看見一群少男少女揮著手走來,我似乎聽見他們喃喃地說:“哈,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啊——四十年前古店河邊的一群少年。

那時候我們是這所中學的學生。當年也是這麼風華正茂,書生意氣。吃了晚飯,玩得好的同學都會三三兩兩來到這清涼的河灘上,一塊度過一段愜意的時光。清早,又紛紛來到河邊,用碧澈的河水洗漱,打一會兒水仗才離開。曾經有好多個月夜,我們不去上夜自習,躺在綠草萋萋的河坪上,在滿天星斗中看如織螢火,聽若歌蟲鳴。就這樣躺著,聊著,也不記得聊了些什麼。過去許多許多年了,我才驀然發現,那些友誼的種子就是這樣聊著聊著種下的,也是這樣聊著聊著發芽並漸漸長成大樹的。

淌走绚烂的古店河——文/新县 胡先华

我在河灘上徜徉。一叢叢的野草開著紅的、藍的、黃的小小花兒,點綴著這塊不大的沙灘。有幾隻白蝴蝶在花間忽起忽落。我尋找那些長在石磯旁邊的楊柳,還有烏桕樹、楓樹、枸骨樹。遺憾的是,當年的那些樹,連同那寬闊的半月型沙灘一道消失了。緊挨著河邊被壘起一道長長的石岸,石岸上面變成了一處待建房子的空地。

小河的水還是清澈澈的,可以看見水底的石塊,一尾尾小魚愜意地漫遊著。河的對岸山上還是一片蔥綠的林子。當年,從公路邊的田埂過去,可以下到河沙灘。半月型的河灘上有許多的樹,還有大片的草坪。小河沿著山腳流過,稍往下一點,對面山腳下有個小灣,住著幾戶姓殷的人家。這兒有一排過河的石頭,過了小河,就可以爬學校對面的山了。那兒是我們後來經常要去上“課”的地方。學生要“學農”,學校除了組織學生撿柴火、挖地基、修水庫、到小隊幫助春種秋收等“學農”活動外,還專門要來這座不算高的山包,讓我們開荒種小麥。我們自己帶鋤頭把山開出來了,又編抬筐把學校周圍的土糞一筐筐抬到地裡,然後播種、追肥、鋤草、收割,一年又一年,一屆接一屆的“學”下去。那時候正是學生反潮流和靠推薦上學的年代,我們從上初一開始,就沒有真正讀過幾天書,除了天天都得上的“學農”課,就是演戲、打球、學樂器、寫革命大批判文章、出黑板報及大批判專欄,或拉練到鄰縣接受革命傳統教育。

當時中學的初、高中,每個年級才一個班。我們這屆因是推薦上學,公社就把初中擴招為兩個班了。這樣一種“放羊”式的校園生活,讓兩個班的同學經常有機會在一塊玩耍,嬉鬧。一些調皮的男生總會想著點子玩點新鮮和刺激的事兒,同學之間就難免會做出一些荒唐的事兒來,甚或開一些有點兒過份的玩笑。今天,我們當年的許多掌故還在被人津津樂道。四十年後再說那些往事,似乎那時同學們並不是因為淘氣才惹事生非,而是為現在的回憶來早早儲備故事的。只不過當年因頑皮狡獪所做的那些事,用今天的心情加以點染,味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宛如一杯很開胃的山楂汁,有一種酸甜酸甜的舒暢,讓人好想念那些帶著青澀的日子。

一陣河風輕輕吹過來,青條碧葉的楊柳枝隨風輕颺。當年每到這個季節,寬闊的河灘上清風徐和,芳草籠蓋,野花飄曳。一屆屆的畢業生來到河邊,或一個人或幾個好友,爬上楊柳青青的石塊,在水之央留下一張張英姿颯爽的照片。我們那時候都是窮學生,照相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我記得初中和高中畢業時,學校從三十多里外的宣化店請來攝影師,我也照過幾張合影,可惜只剩下一張,其餘的都弄丟了。那唯一的一張照片就是在這兒的楊柳叢中照的。

淌走绚烂的古店河——文/新县 胡先华

此刻站在一叢楊柳旁邊,淺聞清芳,望著遠處幾個戲水歡叫的女孩子,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溼潮潮的。我似乎看見了我們當年的影子,禁不住思緒如縷。我彷彿看見一群玉樹臨風的少年在這兒輕歌淺吟,看見那些花朵一樣美麗的女孩子在說:“哈!我回來了。”

當年,我們這一屆的女生比較多。因為這樣的讀書環境,男女生之間相處得也很美好。山裡的女孩子性格開朗,顧忌也少,喜歡玩鬧。她們在男生眼裡是美麗的,在男生的心裡更是美妙的。我初中時的前桌,是一個非常淘氣的女孩。她每次下課從我前面走,都會故意瞪著眼睛看我,直到我露出怯懦的眼神,這才哈哈笑著跑走。上自習課時,她會突然轉過身,把手放在我的桌子邊上,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就像貓逮老鼠似的。我上初中時是個眨巴眼。開學不久就被一個善於觀察的女生髮現了。她當著一群女孩的面大聲喊:“他是個眨巴眼!”只因這一喊,我好長一段時間見到女生時連頭也不敢抬,生怕她們說我是眨巴眼。

我那時候不敢主動接觸女生,可也過一次例外。剛開學沒幾天,新生之間還不熟悉。一天中午,我從一班教室門前經過,看見第一排有個女生趴在課桌上寫著什麼。教室裡只有她一個人。我不知從哪來的膽子,悄悄來到她面前,這才發現她是在往日記本上抄詩歌。她的字寫得娟秀清麗,我簡直看迷了。她沒有想到我會站著不走,有些緊張,抬起頭朝我看一眼,又連忙低下頭,見我還不走,又抬起頭,眼神裡流露出一些“責怪”,我這才如夢初醒,急忙走了。那次從進教室到出來,大概也就幾分鐘吧,可我記在心裡已四十四年了。

上高中後,我也住校了,吃飯時男女生喜歡坐在一塊天南海北地亂侃。有個女孩子總說我吃飯的樣子很好看,笑眯眯的像做客人似的。她後來跟我女朋友說我是個“對眼”。我只有吃飯時才對眼,女朋友一直沒有發現,這之後很快也“觀察”出來了,這才說是那個女同學“出賣”的我。原來美女同學是想看我對眼才“誇”我吃飯樣子好看的,我卻矇在鼓裡不知道。

那時學校雖說不準談戀愛,但正如歌德說的“青年男子誰個不善鍾情? 妙齡少女誰個不善懷春?”男女同學接觸多了,就會心生暗戀。我也曾悄悄喜歡過兩個女生。那兩個女孩在我眼裡有著不一樣的美麗與韻度。有好長一段日子,我的心被她倆一人給“攝”走一半。課堂上只要她倆在,我心裡便踏實,平和,也很滿足;要是她倆不在,心中的那種空落就連讀最喜歡的小說也無法填補。我後來想,那是許多少年人都會萌動的一份“喜歡”吧。就像潛伏在水中的魚兒,或暗中生長的水草,只有潤物無聲的湉水清波才能知曉我的這些心思。那時的“喜歡”單純得像泉水一樣沒有雜質,卻又像早晨的甘露一樣富有營養。我一直很感謝那些女孩悄然不知地伴著我成長,讓我的青澀年華也帶著夢幻般的絢爛。

斗轉星移,一晃四十年過去了。古店河的水已然淌走往日的絢爛。我站在春意盎然的河邊,幾乎找不到當年讀書的印跡。學校新蓋了大樓,校門前的稻田也都蓋了房子。當年的古店街是一條只有兩三丈寬,一里多長的小街道,如今街道兩側樓房鱗次櫛比。母校、古店街,還有這條古店河的巨大變化,昭示了時代的發展與進步。撫今追昔,想起那些心如清風的夜晚,想起那些跟隨時光流入心裡的漣漪,儘管當年的絢爛被河水漂走了,但我心中的那份綣繾與掛念卻也像這潺潺的流水一樣萬里綿長。

掛念是一份美麗。有要掛念的人,自己也是幸福的。歲月把這份掛念釀成了味道平淡營養卻很豐富的黃酒,飲之,心裡厚稠,柔綿,坦蕩舒徐。現在,我站在水邊,且把這杯酒還酹古店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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