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在快手上,无论人们的出身如何,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他们都能活出了一派旺盛景象。

他们活得真切,不需要鸡汤的滋养,生活未必最精致,却怎么也丧不起来。

这一年里,我认真审视了快手上的各种人,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感悟。

我离开小县城出来工作快10年了。在这个大城市里,我和朋友们过得越来越好,有几个都买了房拿到户口了。

但和吃穿不愁的都市生活形成反差的是,我们却对现实越发感到烦躁,对未来充满迷茫,陷入颓废。

生活仿佛失去了一切积极的意义。

我的朋友李上进就经常乐此不疲地抱怨着加班啊,钱不够用啊,房贷压力大啊……前两天,他又一脸愁云地感慨:“一个人的出生已经决定了90%的命运了”。

相比起他那些留在县城开小服装店的同学,在京郊买了房的李上进可谓是成功。但他却整天感慨着自己倒霉,常常加班到12点,每个月也就赚个一两万块钱。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丧文化,在我们这些吃穿不愁的年轻人中很流行。

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于是我们一边“丧”着,一边又用“佛系”来掩饰自己的烦躁与迷茫。

偶然中,我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跟我们活得截然相反。

刚开始玩快手时,见视频上那些不修边幅的农民工、大江上捕鱼的北方汉子、一身光鲜的跳舞青年、带孩子玩耍的妈妈,一个个精神焕发,对着手机大喊“老铁们,双击666”,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精力。

我很羡慕他们,总想找一个词形容他们的这种状态。

断断续续地玩了一整年快手,看过无数人的生活。我才反应过来,我一直想找的那个词原来是——

生命力

这些没有被巨大压力和过分危机感异化的人们,所散发出来的生命力令人莫名感动。

这种生命力与生活贴得那么近,他们很少抱怨,能为搬一天砖得到的一百块钱而满足,为钓到了江里的一条大鱼而雀跃,为每个生活中的小惊喜感动。

无论在这短短十几秒内展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总是能自信地喊一声:感谢双击加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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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后、00后们的简单快乐

我以前经常不理解那些天天玩手机的95后、00后们,他们每天的快乐在哪?

看了快手,我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傻呵呵的快乐,他们只是把生活过成了快乐。

离开合肥的公司之前,林坤考虑了大半年。究竟是劳心劳力地埋头赚钱,还是跑出去打球,天天释放一身大汗?

2017年8月,林坤终于把公司扔给哥哥和堂弟,四处飘荡去了。

第一次接触篮球,是在广东湛江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从那小小的个子长到今天的1米8,林坤似乎就是为篮球而生,高中时代已经是学校的灌篮高手。

18岁时,林坤去合肥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他开始跟着哥哥合伙经营一家网络开发公司。

离开公司后,他跟着一帮街球运动员在中国各个城市漂游,给一些公司和体育品牌做街球表演,有时候给一些公司打比赛。

回到篮球场,林坤如鱼得水,每天训练,球技突飞猛进。短短几个月,他就获得了三四个城市的虎扑路人王单挑赛冠亚军。

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林坤喜欢在快手上,分享投篮技巧

他擅长打一号位,转身、过人、三步上篮、扣篮,球风迅疾凌厉,江湖上绰号“鬼手”。虽然称不上一流,但他能与高手过招,交到了“头盔哥”等街球界的朋友。

比起身边的许多街球朋友,林坤的风格偏于实战。

为了生活,他们到处去参加各种公司活动和比赛,大半年里,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的城市。打一场比赛1500,参加一次商业活动开价2000-4000,对方再还价。

离开后不到半年,听到公司倒闭的消息,林坤失落了很久,那是他们一起努力了四五年的心血。

但林坤并不后悔,现在他每天训练、打球、看培训,过得很充实,每个月能挣2万,家人也开始支持他。

“现在不打篮球的话,将来赚多少钱都没用,老了有钱你也打不动了。”只要这样坚持下去,他觉得自己能再打10年。

快手视频里,林坤更聚焦于自己,那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为了满足自己,也为了“纪念以前没有观众的球场”。

也许是由于自己的成长历程密布着种种“规矩”,我对那些活得自由另类的青年充满好奇。

林坤说得好,只要不忘初心,就让我野蛮生长吧。

孤独者的尊严和自由

石家庄的一个汽修车间里,程立远正对着手机唱歌,他直视镜头一般超不过5秒,眼神总会习惯性地飘忽向右或者地下。

蓝色工作服上布满油渍和白色灰斑,两只胸前口袋翻盖翘起。

很多时候,程立远静静站着,唱张国荣等各种港台老歌,让汽修车间变成他一个人的舞台。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模仿迈克尔·杰克逊。

他的身后,停着各色在修的汽车,程立远伴随节奏,走起太空步。两辆汽车打开车灯,车头对准他一进一退。音乐中的欢呼浪潮不时爆发出来。程立远就像处在世界舞台的中心。

2007年,19岁的程立远在北京打工,杰克逊还在世。他不小心喜欢上杰克逊的机械舞,瞎练一阵。

年轻时候追星,谁都会。但程立远被灵魂附体一样,10年过去了还丢不掉这份迷恋。

汽修厂车间经常出现保时捷、兰博基尼、奔驰等豪车,他却总是每天一身油污;杰克逊的舞蹈像一个精灵在闪电中战斗,他却是个逐渐步入中年的沉默男子。

这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冲突感,世界的繁华与喧嚣,似乎与他相隔甚远,他只在这个角落里当自己的舞王。

有一次聊天夸了他几句,他对我说,“我比较自卑。你看我每天穿的那个衣服特别脏,人家一说网红,我感到无地自容。”

因为自卑,程立远平时很少练舞。只有下班和车间没人的时候,他的耳朵才响起杰克逊的音乐,身体不由自主动起来。

但他跳舞不能让别人看,旁边有人看,怕别人觉得他“神经病”,他就浑身不自在,没有跳的欲望了。

这个社会对失败的容忍性太低,跳舞就得跳出花来、唱歌就必须登上舞台,否则就是不务正业。

一两个这样的人冒出来了,别人就会把他当做异类。

孤独是现代人的深层心理症候。当多数人把自己献给物质生活和亲情责任,最深处那个无形的自己,就越来越矮小。

快手是一个零门槛的舞台。

有时候,正在修车的程立远一个激灵,扔下扳手,就扭起机械舞。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别人跳还是为自己跳,但一个真的自己似乎活了过来。

不加班的时候,一下班,程立远就拉下车间的卷闸门,站在汽修架的破头汽车上,对着麦克风摇摆身体,发出迈克尔·杰克逊一样的尖叫。

有时工友配合,他也即兴拍个段子,穿着红色工作服,戴上黑色圆毡帽,模仿杰克逊的鬼魅舞姿。“音乐一响,就无可救药”。

同在快手上,另一个55岁的山东农民,则在自己的乡野之间,演绎出另一番天地。

他是本亮大叔。他每天发一个唱歌视频,身后的背景总是青青的麦地或红瓦民房。

这个其貌不扬的农民,每次张口都是引吭高歌,仿佛两排牙齿就要飞出来。但他唱得是那么自信。

本亮大叔这样的人,在大城市里没有立足之地,千百双眼睛不会瞧他一眼。但身在家乡的本亮大叔却发掘出自己的奇才。

唱歌时,他背着一把电吉他,常常戴着一顶毛线帽,尽情晃动身体。有时候我会觉得他自我陶醉得过分了,但渐渐感受到,那是自由。

他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和评论,几乎每一次唱的歌都不重样。

从追梦人到向天再借五百年,从男人花到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从歌唱祖国到昨夜星辰,从海阔天空到春天里,从蓝莲花到成都,从光辉岁月到弹棉花,从渡红尘到曾经的你……这个自由人活到四五十岁,似乎活了几百种人生。

他们所做的不是行为艺术, 他们只是在音乐中复活了自己。

同样在快手上惹人注目的农民工还有樊哥,他已经搬了15年水泥了,拍快手让樊哥有种比赛的感觉,限定时间内跟自己较劲,快速搬下沉重的水泥包。

视频里他总是戴着口罩,来回奔跑在水泥粉尘中,满脸泥灰如同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但每一个镜头的开始都是灿烂的笑容,总能在每天工作结束后拍下自己拿到工资和吃饭的情景。

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他们活得真切,不需要鸡汤的滋养,生活虽未必好,却怎么也丧不起来。

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如果不是互联网,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别人的世界跟我有多不同;如果没有快手这样的窗口,我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差异有多大。

大石在快手上展示着清华大学校园生活的各种情景,阶梯教室、自习室、实验室、咖啡馆,看到视频下有人留言“(阶梯教室)隔那么远是不是要拿望远镜上课”,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人都上过大学。

原来有那么多的人像看神坛一样遥望着名牌学府。毕竟,每个人都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大石是清华大学的博士后和希腊Laskaridas基金会博士后,也是哲学副教授,他讲授的维特根斯坦哲学。

如果柏拉图活在现代,他最喜欢居住的,应该是清华这样的“理想国”。

大多数粉丝也是这样想的,似乎仅仅看一眼清华的样子,都让人感到幸福。

可人们不知道,大石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以多年的洪荒之力,努力得来的。

出身在山东淄博的贫困地区,大石从小成绩不好,是个被老师放弃的孩子。但他凭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从极普通的学校一路考上清华博士,成为清华的副教授和博士后。

他有一本《新大纲大学英语词汇手册》,上面画满蓝色线条,已经破烂不堪。那是大石大学四六级考试的词汇书,也是他努力的见证。“很多人问我英语学习的方法,其实,哪有什么学习方法,我只不过是把别人懒得去做的事情重复了57遍而已。这本词汇书,我整整看了57遍。”

在快手上,大石展示的最多的就是清华的学霸。

没有杠精没有丧,为什么快手的人活得那么自信

永远有清华学霸在教室自习,在实验室做研究,在上着高深的课。

这些学霸里有天才,有情侣,还有双胞胎姐妹,女博士。视频中,六点钟的清华图书馆一片光明,座无虚席。

大石的父亲是一名老师,母亲不识字,巨大的跨度让他看到人的发展极限与可能。

他看到寝室里的一个朋友,从一所中专考到清华博士,惺惺相惜之外,也给粉丝无穷的激励。

“我始终相信坚持的力量。你还在坚持吗?”大石问。有个女孩回答:“每个人很努力的样子真的很美,我曾经努力过,拼搏过。”

与清华博士后这个身份略显格格不入的是,大石还很喜欢晒自己健壮的胸肌。他的快手全名叫“胸口碎两块大石”,似乎蕴含着一股拼搏的爆发力。

10年前,大石是个被人嘲笑、被女生厌弃的胖子。

他发狠锻炼,一个月减掉了40斤。五年以来,他成了一个健美健身运动员,练出200斤肌肉,两次拿到北京市的健美比赛冠军,还担任清华健美队教练。

一般的清华人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但大石能把身体和精神结合得如此紧密,正是因为他知道努力的意义。

大石有时会推荐一些书籍,《康德三大批判合集》比较难,他给粉丝推荐十本大学书目:《我们仨》《瓦尔登湖》《平凡的世界》《理想国》《哲学起步》《人类简史》《乌合之众》……仿佛一个接龙,大家都跟着说起自己最爱的书。

大石并非铁石,他常带父母吃饭,带女儿玩耍。

很多次,有年轻人感叹,他这才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无论清华有多么好的设施,有多少天才,努力都是永恒的秘笈。

尽管已入中年,尽管有家庭之累,大石还是经常在小教室学习到深夜,对大石来说,“学习是一种信仰”。

只有那样,他才感到舒服。

在快手上活出自由与自信

我身边的大部分人,他们一生都过着主流文化生活,羞于说出自己的满足感和自信,要么丧得一塌糊涂,要么活在精致的滤镜之下。

但快手上的人却不太一样,无论出身如何,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他们都活出了一派旺盛景象。

原来有那么多的生活,可以完全不需要鸡汤和滤镜,可以不需要自我安慰和不加修饰,希望和自信就那么天然地野蛮生长。

我们是盆栽,他们却像雨林。

我渐渐理解,为什么快手可以在农村,甚至城市的土壤里扎根,并且把白领们也拉进了这样一个个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里。

一开始,他们兴许是猎奇,但看着看着,他们也无法不被这旺盛的生命力所吸引。

因为,生命力是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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