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静静死在你怀里

让我静静死在你怀里

你的怀抱是我最美的归宿

1

洞房之夜,文艺女青年何苗突发奇想,问温智宏,老公,从今天起我们俩就是夫妻了,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先走,如果你先走,你打算怎么走?

激情满满的温智宏忽然脸色冷了下来,仿佛凝了一层寒霜。何苗自知失言,大喜之日说这些丧气话,确实大煞风景,一下子愣在当场,半响刚准备开口道歉,温智宏却说话了:“何苗,如果有一天我先死,我希望死在你怀里,你的胸膛是我最美好的归宿。”

何苗内心感动,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强打起笑容,举拳捶了一下温智宏的胸膛,取笑他:酸,牙都掉了,迂腐的诗人!

温智宏的脸色严肃认真,语气郑重其事,强烈震动着何苗的灵魂,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温智宏除了上班,下班就背着他心爱的相机到处拍拍照,回来整理照片,写一点小诗,有时候也在杂志上发现几首,偶尔挣得一两百稿费就在家里欢呼雀跃,仿佛中了五百万超级大奖。

结婚两年多,还是住在城中村二居室的小房子里,每天楼下卖菜的呀收废品的呀吵吵嚷嚷此起彼伏,何苗望着装饰简陋的房子,摇头叹息:温智宏,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到小区里过点清静日子啊!温智宏根本不上心,沉浸在自己发表诗歌的快感中,从身后搂着何苗的腰:“老婆,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房子嘛,暂时不会有,哈哈。”

平平淡淡一成不变,日子凝滞而呆板。人间烟火,柴米油盐,取代了曾经粉色浪漫,何苗开始感觉到了厌倦,有时候自己深深的悲哀,身边的朋友、曾经的同学,都每天在变样,有的开起了公司,有的住进了大别墅,开上了豪车,可温智宏浑然不觉,依然故我沉浸在自己的蜗牛壳般的小日子里,上着平常的班,拍着自己的照片,写着自己的小诗。任尔东南西北风,他自岿然不动。

2

男人轻轻拥着她,在迷幻的乐曲中翩翩起舞,他凑近她的耳朵,说话:“何苗小姐,很荣幸能和您跳舞。”

男人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她必须抬着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她认识他,温州商会的副会长,昌城富荣地产的总经理冷俊。

一曲终了,冷俊牵着她的手走下来,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对她说:“谢谢您,何苗美女,你是今晚我唯一一个共舞的女孩。”然后,挥手告别,径自离去。

不得不承认,冷俊是个非常有味道的男人,三十来岁,事业有成,英俊潇洒。何苗的心里竟然被撩拨了一根弦,握着手中冷俊的名片,大脑一阵空白。

晚上回到家中,温智宏正在书房里埋头写诗,看到何苗回家,连忙起身到厨房里端上一碗饺子,道:苗苗,饿了吧?我估摸着你要回来了就下了点饺子,快趁热吃吧。

何苗在外面美味点心吃饱了,此时脱口而出:温智宏,你除了下个速冻饺子,还会什么呢?

温智宏呆立着,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端着那碗饺子不知所措。

何苗忽然感觉自己话说得过了,莽撞而刻薄,连忙道歉:对不起,老公,我可能太累了,心情不好。

温智宏放下碗,到洗手间拿盆接了热水,对她说:“那……你洗个脚,早点休息吧。”

那晚,在床上,何苗第一次挣脱了温智宏从身后搂着她的手,黑暗中,她脑海里多次出现冷俊那洒脱自信的影子。

3

一周后的周末,冷俊居然打来电话,说他们公司的富荣美墅楼盘投放广告,要何苗带上合同去签定。

何苗喜出望外,打扮一番正要出门,温智宏手里挥舞着两张会展中心名家摄影展的门票,兴致勃勃地对她说一起去看。何苗抱歉地说要签合同,没时间陪他了。温智宏脸上写满失望,但还是通情达理地说工作是大事,叮嘱何苗早些回家,他去市场买她喜欢吃的小龙虾。

冷俊的办公室华贵得令她目眩,门外彩色喷泉,烟雾缭绕,盆栽里都是名贵的花草。羊毛地毯踩在脚下格外舒适,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香味。看到何苗,冷俊眼睛发亮,拿过她手中的合同,在金额上填写了五十万的金额,然后交给财务人员盖章。竟然连任何广告回报方式都没问。

何苗摇头。

“因为你的气质,孤傲、冷艳,张扬中带点寂寞, 对所有男人来说,都是一剂毒药,你知道吗?”冷俊踱着步,像朗读诗歌一样赞美她。

何苗被这独特的夸奖弄得脸色通红,但心里甜滋滋的。笑道:冷总背书背得蛮熟练哦,毕竟久经沙场,哈哈。

冷俊也笑,忽然俯下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灼热的吻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何苗一下呆了,不知所措,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温智宏都没有这么浪漫地亲过她了。她心中五味杂陈,伏在桌上嘤嘤地抽泣着。

冷俊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歉着,并自己假装扇巴掌。何苗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摇头说不怪他。冷俊抚弄她的双手,摸到她略显粗糙的指甲:“何苗,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不舍得你在外奔波的,真羡慕你老公!可惜他辜负了上天赐予的宝贝。”

何苗挣开他的双手,强硬地说:“我老公很体贴我,他是个很好的男人!”

是吗?冷俊眼睛里尽是嘲弄的笑意。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叹息着:傻孩子,你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我真想好好爱你!

何苗想挣扎,但忽然感觉浑身无力,把头埋在冷俊腰际,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儿……

她知道,自己久违的激情,被这个男人熊熊点燃了。

4

何苗的生活蓦然丰富多彩起来。

冷俊的产业不但在昌城有,在其他几个城市的项目都有股份,他每次出差,都会带着何苗一起。在陌生的城市里,两人手牵着手,仿佛热恋中的情侣。富足奢侈的生活常常令何苗目迷神痴。

出入高档沙龙,吃最贵的美食,买国际品牌时装。冷俊在她身上挥金如土,从来不吝啬半分。冷俊甚至许诺,富荣美墅开盘的时候,他考虑送一套小别墅给她,当他们爱情的见证。徜徉在彩色云端,何苗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不由得惋惜这么早把自己嫁了,让婚姻的枷锁牢牢的钳住了自由。

冷俊经常参加户外活动,他是昌城一个高端户外俱乐部的主力成员。五月下旬,他们团体到大围山去野营,何苗跟温智宏撒了个谎,说要随市招商局到江苏去引资,出差四天时间。温智宏说自己可能也会跟摄友们去野外拍照,家里这两天没人,何苗也不在意。他帮她收拾着行李厢,叮嘱她在外面注意身体,多喝开水,晚上早点休息。听着老公例行的交待,何苗暗自好笑,说这些没油没盐的话有什么用呢,夫妻间哪还有半点激情,说话也像演戏一样。

大围山是瑶族发源地,到处都是峭壁,时而从山林拐角突出一个村落,仿佛世外桃源。何苗随冷俊他们玩得非常开心,攀岩的时候,冷俊寸步不离地在她后面,关切地教她掌握攀爬要领,体贴地递上功能饮料给她补充体力,她感动得差点流泪。

下午玩过了滑草,队员们就地扎营,何苗跟冷俊依偎着呆在账蓬里,落日余晖照在林野,仿佛梦境般妙不可言。

冷俊双手环在她胸前,忽然眼睛看着不远处,在何苗耳边道:好奇怪,那边有个男人总在盯着你看,是不是被你的美色吸引了呀,宝贝?

何苗顺势看去,身子顿时僵住了!

温智宏。

何苗反应过来,挣脱冷俊的怀抱,快步跑到温智宏面前:“智宏,你听我解释……”

温智宏凄然而无奈地一笑,摇头:“不用了,回家我们就办离婚手续吧。”

何苗忽然眼泪涌出来,哭着道:“智宏,我知道错了——”

温智宏飞快转过身,胸前挂着的相机晃荡着,他反手挥别:“你没错,回去吧,那男人在等你呢!”

5

五月天多变,夜晚突然变得墨黑,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何苗呆在账蓬里感觉心脏狂跳。忽然,闪电将黑夜撕开了一道带血的伤口,惊雷滚过,瓢泼大雨降落下来,转眼间似乎要将帐蓬压得垮塌!

那雨真大,一秒钟也不停歇,山间的小溪涨满了,发出恐怖的呼啸声,山石冲下的声音像野兽一样哀鸣。冷俊和何苗紧紧地搂抱在帐蓬里,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好不容易天色微明,雨稍微停歇了一下,野营队员赶紧抛弃帐蓬离开,沿着湿滑陡峭的山道,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着。忽然,小溪疯狂地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苗转头一看,脸色吓得煞白:泥石流来了!

人们发疯一样往高处跑,何苗惶急间,踩到了块滚石,脚踝竟然扭伤了,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蹲下身子。

冷俊松开她,撒腿就跑!泥石流挣脱囚笼的狮子一样逼近了何苗,她绝望而愤怒地叫着:冷俊,你算什么男人!她无助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灭顶的灾难!

“别怕!小苗,我保护你!”一双有力的臂膀架着她起身,温智宏不知道从哪里来到她身边,镇定地扶着她往山上攀登。

崩溃的山石不断掉落下来,忽然“喀嚓”一声巨响,后面的石头塌方,何苗只感觉身子被用力抛到一边,身后一声闷哼,回头看时,温智宏已经被石头压住了双腿!

“智宏!智宏!你怎么样了?”何苗高声叫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苗,你快走,我没事!温智宏回应着。

何苗双手拉着他拼命往上拽,他苦笑着,吃力地说:“没用的,我腿被巨石压住了。”

混沌的泥石流淹到了温智宏的胸口,他惨笑一声,虚弱地对她说:小苗,记得你新婚之夜的话吗,我真希望死在你的怀里。

何苗痛哭着,不顾自己被乱石打得血流满面的脑袋,将他的头紧紧抱住,依偎在自己的胸口。她大叫着:来人呀,救人呀!可在咆哮的洪流声中,格外软弱无力……

6

何苗将花束抛在地上,指着怀里温智宏的骨灰盒,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请不要弄脏了我老公的骨灰盒。

床头上,到处都是相册,每一张她和他的合影,都是温智宏配的情诗。

那张最浪漫的结婚照上,写着:

让我静静死在你怀里

让我远离苦痛和屈辱

亲爱的

我希望你爱情的高潮

彻底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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