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波文是個小偷，剛剛出道的小偷。半年前，許波文還是山城裡的一個“棒棒”，靠給別人扛行李包裹為生，如果不是因為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幾千塊錢被偷了，許波文可能還會繼續做一個“棒棒”，老老實實地賣苦力掙錢。
那天晚上，許波文回到租住在郊外的小屋，發現藏在被窩裡的錢不見了之後，捶頭頓足的大哭了一場，從此流浪街頭，被一個老扒手收為徒弟。
這天，老扒手拿出一把鉑金製作的精巧絕倫的鑷子，對許波文說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寶物，讓他上街正式開始“營業”。許波文在人群密集的菜市場裡轉悠了幾圈，瞄上了一個衣著整潔、年過花甲的老太，趁著她彎腰買菜的工夫，把鑷子悄悄伸進了她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
誰知就在他夾著錢包小心翼翼地往外拖的時候，老太突然站起身來，畢竟是第一次做賊呀，許波文心裡一慌，手一鬆，不但錢包沒夾出來，反把鑷子掉進老太口袋裡去了。
這真是人倒黴放屁都會砸著腳後跟！許波文趕忙閃在一邊，晦氣地往手心裡吐了兩泡口水：“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把鑷子弄回來，不然回去怎麼向師傅交代？”所幸的是，老太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幕渾然不知，付過錢後提起籃子出了菜市場。
許波文趕緊尾隨在她身後，可一路上行人很少，他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機會，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和她打招呼：“張老師，這麼早就買菜回去了啊。”
老太停下來說過幾句話後又繼續往前走，而且明顯地加快了腳步，似乎對身後的許波文有了警覺。
許波文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只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搶到老太前頭：“您是……張老師吧？”
老太名叫張德芬，確實是一位剛退休不久的小學老師。她狐疑地看了眼乾癟瘦小的許波文，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我說嘛，一見您就覺著面熟，可心裡還拿不準，您果然是張老師。”許波文興奮地搓著手說，“來，老師，我來幫您提菜。”
“你是……”張老師遲疑著問。
“呵呵，我是您過去在鄉下教書時的學生，名叫許華，老師您肯定不記得我了。”許波文不慌不忙地說。他估摸著像張老師這樣年紀的人，肯定在鄉村學校教過書，而且教過的學生成千上萬，不可能記得清楚，所以撒起謊來是臉不紅心不跳。
果然，張老師臉上露出一種又驚又喜的表情：“你是草堂小學的學生？我離開那裡20多年了，有時做夢都還會想起半山腰上那所矮小破舊的小學校……”
許波文不禁為自己的詭計得逞興奮不已：“老師什麼時候有空，我陪您回去看看。”其實他連張老師所說的草堂小學是南是北都不知道，這樣說無非是想讓老人開心，尋找機會把鑷子偷回來罷了。
“好，好。”張老師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那一段難忘的歲月中，絮絮叨叨地說起她在草堂小學教書時的情景，並問許波文是哪個班的，在城裡做什麼？
許波文雖然一門心思都在那把鑷子上，但聽見張老師問話，也不得不挖空心思繼續編造謊言，他說他只在草堂小學讀過四年書，張老師調走後的第二年他就回家種地了，因為家裡太窮，於是就來城裡當“棒棒”，準備攢下錢後回家娶媳婦。兩人邊走邊聊，一直走到張老師住的樓下，許波文也沒有找到機會下手。
進屋後，張老師招呼許波文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下喝茶、看電視，然後走進臥室脫下外套進了廚房。
許波文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電視，見張老師一直在廚房忙碌著，心想下手的機會終於到了，於是站起身來說要參觀一下張老師的房間。
張老師頭也不回地說你自己看吧，寒酸得很，不要見笑。
許波文嘴上說著客氣話，腳步已從客廳跨進了臥室，一眼看見張老師買菜時穿的外套掛在床頭的衣架上。許波文不由得一陣心跳，回頭看了看廚房，張老師正背對著他咚咚地切菜，於是飛快地走過去，將手伸進了衣兜。然而讓他大吃一驚的是，衣兜裡除了一個只有二三十元零錢的錢包外，根本就沒有他要找的鑷子！許波文翻遍了衣服上的所有口袋，依然沒有！冷汗一下子從頭皮上涔涔地冒了出來：糟了，肯定是這老太婆察覺了自己的企圖，把鑷子收起來了！許波文頓時驚慌失措，愣了一剎那之後，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逼迫老太婆把鑷子交出來！
可還沒等他走近廚房，不可思議的一幕突然發生了：只見張老師的身子倚著灶臺慢慢地倒下去！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許波文頓時呆呆站在飯廳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許……小許……我的心臟病……發作了……”張老師蜷曲在地上，微弱的聲音像蚊子叫一樣。
許波文回過神來，略一遲疑，立即奔向客廳，撥通了120急救電話，可當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員問病人在哪裡時？許波文一下子張口結舌：見鬼，天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許波文忙不迭地放下電話，奔進廚房，抱起張老師衝下樓去，此時的他早已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忘到了九霄雲外。
誰知剛跑到大街上，張老師突然開口說道：“小夥子，把我放下來吧！”
許波文一驚，放下張老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你……你不是心臟病發作了嗎？”
張老師神定氣閒地說：“你看我像是心臟病發作的人嗎？”
許波文大驚失色，正準備轉身開溜，卻被她一把抓住：“小夥子，別急著走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其實你並不是我的學生。”
許波文看了眼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他明白只要老太婆大喊一聲，自己就無路可逃了，於是他嚥了口唾沫，垂頭喪氣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許波文目瞪口呆，訥訥地說：“我……我不配。”
“我看還行。”張老師拍了拍許波文的手說，“你良知未泯，頭腦靈活，去我兒子的摩托車維修部裡做個幫手吧，管吃管住，每月500元工錢，怎麼樣？”
“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許波文臉上淚水直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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