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劉慶振
來源 | 文化產業評論
近日，隨著崔永元炮轟《手機2》劇組事件的不斷髮酵，這場私人恩怨牽出了更多娛樂圈的各種“錢規則”，包括明星及其公司的避稅、逃稅、偷稅、漏稅等問題，而素有“避稅天堂”之稱的霍爾果斯也再次成為公眾熱議的焦點。
事實上，除了天價合同、陰陽合同這種盡人皆知的套路之外，明星們去霍爾果斯開公司也是另外一種“安全”的賺錢方式。只不過，那已經是昨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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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果斯遠在西北大陸，位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邊陲，在中國與哈薩克斯坦邊境線附近，距北京3000多公里。這四個字在蒙古語中的意思是“駝隊經過的地方”。
喜歡看影視作品的觀眾對這四個字一定有很深的印象，因為這幾年最火熱的影視作品片頭的出品方中總會出現“霍爾果斯”字樣，如《空天獵》《戰狼2》春秋時代霍爾果斯影業公司、《大魚海棠》霍爾果斯彩條屋影業有限公司、《火鍋英雄》《大鬧天竺》霍爾果斯青春光線影業有限公司、《乘風破浪》霍爾果斯橙子映像傳媒、《老炮兒》《使徒行者》霍爾果斯春天融合傳媒、《北京遇上西雅圖2》《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霍爾果斯不二文化傳媒等。
這些影視公司的股東或任職人員名單中不乏諸如此類的大人物，可以查到與霍爾果斯有直接關係的影視大腕就包括范冰冰、楊冪、吳秀波、王凱、黃渤、趙本山、李湘、劉濤、陳建斌、張嘉譯、徐靜蕾、吳奇隆、陳坤、胡軍、韓寒、侯鴻亮、高希希等20多位。
毫不誇張的說，以光線、華誼、博納、樂視、嘉映、華策等為代表的中國幾乎多半以上的主流影視公司，都已經在霍爾果斯註冊了公司，其總數超過600家之多。
霍爾果斯本地的招商局2017年還曾經透露過計劃打造“中國西部影視之都”的宏偉藍圖，更有人把霍爾果斯直接表述為“霍萊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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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與霍爾果斯的稅收優惠政策密切相關。
2010年5月，為配合“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第一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決定設立霍爾果斯經濟開發區，這座原本默默無名的邊境小鎮開始熱鬧起來。
由於霍爾果斯經濟開發區是大陸七大經濟特區之一，依據相關規定，園區對影視文化、動漫遊戲、演藝服務、遊戲文創、金融服務、旅遊服務等行業，祭出了很有吸引力的財政獎勵政策和配套服務，其中最為人熟知的就是“五免五減半”。
所謂“五免五減半”，就是指從2010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止，對在園區內新註冊的企業且屬於《新疆困難地區重點鼓勵發展產業企業所得稅優惠目錄》範圍內的企業，自取得第一筆生產經營收入所屬納稅年度起，享受企業所得稅前五年全免徵優惠政策；五年免稅期滿後，後續五年企業所得稅享受地方財政100%的獎勵；增值稅及附加稅最高可以享受當年地方財政總額50%的獎勵。
2017年6月，這一優惠政策的覆蓋範圍又擴大為“2020年12月31日前註冊的企業”。
除此之外，引進企業人員薪金收入的個人所得稅也可享受優惠政策，當月繳納個人所得稅在4000元以上部分，獎勵比率為其在園區實際繳納個人所得稅地方留成部分的90%。
更實際的還有，有些外地公司想上市要排隊等多年，而在霍爾果斯註冊的公司上市能走快速通道，而且上市之後政府最高獎勵200萬。
在霍爾果斯註冊之後，後續的稅務服務也很方便，影視公司或者明星本人根本不需要到霍爾果斯，只要把證件、發票等寄到霍爾果斯就行，也不需要真的有辦公用地和工作人員，委託給服務公司幾乎零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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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霍爾果斯一度被人們看作是避稅天堂，甚至被有些人稱為中國的“開曼”。
它也的確依靠優惠的稅收政策吸引了大量的影視類、科技類的企業入駐，其中又以北上廣深的企業居多。
比如，從2011年到2017年11月，就有1431家北京企業在霍爾果斯設立1600多家子公司，投資額達217.7億元。
有公開資料顯示，在霍爾果斯享受稅收優惠的“空殼公司”，每年至少有200家企業各自向霍爾果斯註冊的子公司轉移2000萬元以上利潤。
而實際上的數據恐怕要遠遠超出這些。僅以影視行業為例，有的電影票房高達幾億甚至幾十億人民幣，但可留在北京納稅的收入卻不到兩成，其餘八成多收入都是在納稅門檻很低的霍爾果斯申報納稅。
再如，樂視網在霍爾果斯成立了全資子公司霍爾果斯樂視新生代文化傳媒有限公司。2016年、2017年上半年，霍爾果斯樂視的營業收入分別為29.82億元、25億元；淨利潤分別為1.7億元、3.3億元。據當地註冊代理公司工作人員介紹，霍爾果斯樂視在2016年以來，已經在霍爾果斯節省了1.25億元的企業所得稅。
對此，霍爾果斯與這些企業之間都是心照不宣的。當地工商和稅務部門會把將企業分成兩種：
一類是有經營場所（有房有地）、有固定資產、有從業人員、有營業執照的"實業型企業"；另一類是無地無房，僅有營業執照，少量或根本沒有固定資產，少量或基本上沒有員工入駐辦公，最重要的是沒有實質投資或者經營行為，企業的業務交當地代理公司處理的“空殼企業”。
資料顯示，近兩年大批進駐霍爾果斯的企業，只有2%屬於實體型企業，98%都是“註冊型”企業。所謂“註冊型”企業，即有營業執照，但沒有固定資產或僅有少量固定資產，少量員工甚至基本沒有員工入駐辦公，也沒有實質性經營業務，基本由當地代理公司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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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實際上，對霍爾果斯這種現象的整頓早就開始了。只不過，因為崔永元炮轟娛樂圈這一事件的影響力巨大，從而把影視行業利用霍爾果斯逃稅避稅的話題推向了公眾輿論的漩渦之中。
早在2017年年底的全國範圍巡視過程中，各個地方自行制定的跟財稅掛鉤的優惠政策就已經暫停，霍爾果斯也在一定程度上對相應政策進行過調整。
2018年1月，霍爾果斯開始對“一址多照”進行整改，實行“一址一照”。同時，霍爾果斯也暫停了當地的增值稅返還政策和個人所得稅優惠政策。
3月6日，財政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財政廳、伊犁哈薩克自治州財政局聯合在霍爾果斯召開了“財政部專員辦進點見面會”，相關人員指出霍爾果斯面臨的突出問題，在於部分企業在當地註冊了分公司，並未在當地開展經營或生產活動，只是為了達到轉入鉅額利潤從而“逃稅”的目的。
4月3日，霍爾果斯2118家企業因稅務存在疑點問題被要求自查，影視文化類企業佔據多數，其中涉及多家上市公司的子公司。該月11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工商行政管理局下發《關於暫停執行“一址多照”政策的通知》。
6月，國稅總局稱，針對近日網上反映有關影視從業人員簽訂“陰陽合同”中的涉稅問題，國稅總局高度重視，已責成江蘇等地稅務機關依法開展調查核實。如發現違反稅收法律法規的行為，將嚴格依法處理。
儘管此次行動並未直接提出針對明星及影視公司在霍爾果斯的繳稅納稅情況進行調查，但任何明智的人都一定會意識到：作為昔日避稅天堂的霍爾果斯，其曾經的粗放避稅模式將難以為繼。
如今，原本招商的一大利器已經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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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上講，國家給霍爾果斯這樣的政策，更多的是希望帶動當地經濟快速發展，促進邊境貿易往來，而不是讓一些“不差錢”的企業，通過政策來規避應盡的納稅義務。
所以整改是必須的，給能帶來經濟效應的實體型企業以優惠，整改掉那些空殼企業，才能給霍爾果斯帶來真正的發展，而不是虛假的繁榮。
霍爾果斯有關部門方面表示，整改手段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從源頭上看，目前霍爾果斯已經開始暫停所有招商代理企業的招商，以及對外宣傳，以往鋪天蓋地宣傳避稅天堂霍爾果斯的情況已經不會出現。另一方面，對於不符合規定的行為進行處理（意味著空殼企業無法再享受霍爾果斯稅收優惠政策），且極有可能大規模的審查、批退無實際經營的空殼企業。
雖然，現在影視公司還能去霍爾果斯註冊，但同以前相比，註冊條件更加嚴格。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
第一，公司法人、財務必須要去當地進行拍照，實名認證。
第二，必須要有實地辦公地點。現在，一個地址只允許一家公司存在。去霍爾果斯註冊公司，要先租辦公場地，導致當地目前的房源十分緊俏，房租也是水漲船高。
第三，要有辦公設備、辦公人員，以及有工作人員在當地繳納社保；此舉是對一址一證的補充，也是為了扼制“皮包公司”的“野蠻生長”。
第四，影視許可證難以拿到。去年影視許可證很好辦，今年政策收緊之後，這個證就拿不下來了，公司必須要有這個證才能開展全部的業務。一些當地的代理機構都紛紛表示目前霍爾果斯暫停辦理影視許可證。
陸陸續續的，我們看到霍爾果斯已經在開始填補大量的漏洞……
結語
當初，霍爾果斯的稅收優惠政策是為了支持西部開發等原因而設立的，在政策到期前應該還會繼續執行。
但當地和其他相關部門確實應該調整這些政策，使之更合理，並強化對政策執行的監管。畢竟，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絲路明珠霍爾果斯，而絕不需要一個避稅天堂霍爾果斯。
此外，納稅本該是每一位公民的義務，而有些影視公司和明星卻為了躲避這個義務去千方百計的避稅、逃稅、偷稅、漏稅，從而嚴重的擾亂了整個產業良性發展的秩序。這種狀況必須由相應的監管部門介入並促使其儘快改善。
所以，對於影視行業而言，無論是對無錫稅務部門正在展開的核查，還是霍爾果斯已經展開的自查，它都只是稅收政策收緊以及產業監管邏輯趨嚴的一個開始。
更強的監管風暴還沒有真正來臨，但我們相信，它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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