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大概是个坏女人吧？竟然脚踏两条船。换作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20岁左右的时候，她还天真得像个孩子，事实上也的确是个孩子。体重长期在90斤左右徘徊，皮肤黝黑、马尾辫，不懂打扮也不解风情，走路生风，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张扬。
那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好的阶段，她却不懂得珍惜。那也是她成年以来体重最轻的时期，高三那年她胖过，上大学后没人管，饮食不规律，又很快瘦了下去。可每次逛街，她却执着地挑L号的衣服。
她此前很少自己买衣服，高中时期一直穿得宽松肥大，加上那时候胖，她就执着地以为L号最配她。她穿着松松垮垮的L号，胸前空荡荡的，仿佛男孩子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南京的11月，露起秋霜寒，风从她毛衣的每一个角落里穿进来又穿出去，她和风一样像个调皮的孩子般“咯咯”地笑着。
虽然穿L，她却有个男朋友S。
S人如其名，除了年龄比她小，身形也是瘦弱小只。人家女孩都想找个高大的男朋友傍着，她却觉得无所谓。放肆的时候，她会伸出瘦骨嶙峋的胳膊搭在S的肩膀上大笑着说：“我本楚狂人，你何不从了我？”操场的烈日下，她晒红了脸，S低头不语，白净的脸庞也跟着红彤彤的。
毕业后她曾归乡，在家乡待过几年。有阵子她更瘦了，社会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常常觉得自己柔弱无骨、无依无靠。虽然身在家乡，父母距离也不远，可她的一颗心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在漂泊。S在异地，大多数时候除了靠电话慰藉，他也帮不了她任何的忙。
无助彷徨之际，她认识了男同事L。L人高马大、臂膀坚实，声音也浑厚，算是很大只的男生了。她其实身高还好，但在L面前就仿佛像个小孩。L很关照她，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上。
有天加班晚了，L送她回去，夜路有风，她走在前面，L跟着她的影子，忽然试图牵起她的手。她纠结，也试图拒绝，最终却没能做到。L的手掌那么大，那么温暖。回到住处她抱着手机发了半天的呆，手心里都是L的温度。那也是她第一次晚上没有回S的消息，第一次失眠到深夜。
仿佛也就默认了，仿佛也就允诺了，仿佛就像男女朋友一样了。接受着L的好，接受着他的掌心和他的照顾。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大概是个坏女人吧？竟然脚踏两条船。换作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她早已不穿L了，她穿S码。当她把自己瘦弱的身躯塞进S码的衣服里时，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仿佛也就有了玲珑曲线。有时候她也会靠在L的臂弯里，和风拂面，十里春风不如此刻。
朋友的公司在异地，有个绝好的机会让她去。她纠结良久，先问L：“和我一起去，好吗？”
L用长久的沉默回应了她，然后对着冰冷的天空吐出一口白气，“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说。
她把决定告诉了S，电话那头S嗫嚅着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你了。”
她克制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地失落和失望，“你能给我什么？”顿了顿她接着道，“还是等我稳定下来再说吧。”
L没有去站台送她，甚至连电话都没打，最后还是她主动给L发消息说：“是不是我回来，你都在？”列车飞驰，窗外是一大片绿色的原野，她从一个城市穿梭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L终于有了回应：“是，我都在。”
工作进展得比想象的要顺利，老板对她不错，朋友的离开也给她创造了机会。
应酬渐渐多了，身躯也跟着逐渐丰满，直到有天她发现，之前买的S码衣服很多都已经穿不下了。她照镜子，发现脸庞圆润，身躯也不似之前那么干瘪，她化着淡妆，一双眼睛蒙眬而深情，红唇充满诱惑。
由于S和L都不在身边，很快有男人M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M穷追不舍，她几番决绝不敌深情，她沦陷了，理智敌不过情感。关键M除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脾气也是出奇地好。
几个月相处下来，有种特别的舒适感，就仿佛两人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这种感觉，无论是和S还是L相处她都不曾有过。她曾经照顾着S，提防着L，仿佛只有在M这里才能找到心安。是的，“心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心安更重要呢？
有时候她也会想，人如衣裳，合适与舒服终究才是最重要的吧！兜兜转转这些年，眼看自己就快不再年轻，也是时候找个合适的人，把这一生交代了。她的确渴望结婚，有时候走在马路上路过婚纱店，她能一个人痴痴地看上好久；或者在商场里，她看见推车中的婴儿，也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好久。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M都是拉着她就往前走。有次M忍不住问她：“你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商场屏幕中正播放一则戒指广告，通篇用浪漫的求婚桥段来营造。她怔怔地看着屏幕，又看了看M，眼神里闪过一丝疲惫。
她问M：“你当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M愣了愣，很显然，他也看到那则广告了。可他只是笑笑，然后敷衍着道：“亲爱的，可能你最近太累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这天回到家中，难得父母发来照片，他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照片中父亲坐在沙发上，母亲的头靠在父亲肩膀上，一脸幸福的模样。过了一阵，手机震动了几下，是S发来的消息，她没回。又过了一会儿，L也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并且问她：“你还是不打算回来吗？”
她想起白天和M的对话，又想起这么些年来，她神奇地和L还有S保持着不尴不尬的恋情关系。距离给她创造了伪装和借口，不说分手，也不提未来，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想好。但是现在，她看着父母的照片，她突然觉得自己想好了。她不再年轻，她累了，她需要一个长久的依靠。
“亲爱的S，我想好了，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亲爱的M，我想好了，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亲爱的L，我想好了，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消息发送完毕后，她心满意足地等着回复。直到手机铃声陆续响起，她解锁打开屏幕，一眼看到三条消息，但没有一条是她想要的答复。那三条回复触目惊心，内容却惊人地相似——“你他妈倒是告诉我，S/M/L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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