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彩霞的婚戀觀

傻女彩霞的婚戀觀

彩霞這閨女專門挑著她爹媽俊的地兒長。

村裡人都這麼說,彩霞爹聽了,“嘿嘿”一笑,乾癟的臉上褶子更多了,彩霞媽聽見了,“嘻嘻”地笑,露出一嘴黑牙。

彩霞她媽一天到晚站在門口,要麼將兩隻手袖在袖子裡,要麼裝褲兜裡,見誰都“嘻嘻”笑。

彩霞她媽傻。真傻。

剛開始好像也沒這麼傻,知道洗臉換衣,知道護孩子。誰要是欺負了彩霞,她能追著攆到人家裡去,非得讓人認個錯才行,要不嗚哩哇啦個沒完。這幾年,好像越發傻了,不知道洗臉、洗頭,不知道換衣服,彩霞隔三差五幫她洗回臉,能洗出一盆子墨汁,頭髮綹兒上打綹兒,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騷臭味。除了吃飯睡覺,知道“嘻嘻”,餘下的啥也不知,甚至連月事兒都得彩霞和她爹幫著收拾。

但洗得乾乾淨淨的彩霞媽真是個美人胚子,瓜子臉,白皮膚,大眼睛,小嘴巴。總有不正經的男人想佔彩霞媽便宜,弄得彩霞她爹走哪兒領哪兒。

彩霞遺傳了她媽長相的優點,美。而且像她爹,不傻。

彩霞她爹是她奶48歲時生的。那時農村哪有節育措施,有了就生。平時也沒個娛樂活動,白天干活,晚上沒事兒生娃。按理說,靠50歲了,彩霞她奶月經都不正常了,有時三四個月來一次,有時一個月來兩次,就這樣,還有了她爹。

她奶總是一臉遺憾地說,鍋底剩下的就是不行。她奶指的是她爹的長相。也難怪,彩霞幾個大伯和姑姑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唯獨她爹,生得矮短不說,還羅圈腿,村裡人背地裡都叫他武大郎。

本來兄弟姊妹多,家裡窮,再加上長相醜陋,彩霞她爹40歲也沒娶上老婆。後來本家一位從四川嫁過來的嫂子,回家走了一趟把彩霞她媽領來了。

說彩霞不傻,是相對她媽,比正常人,彩霞稍微短那麼一塊兒。

初中畢業後,彩霞大伯託關係在鎮上的皮鞋廠給她找了個活兒。生產線上的活兒,機器咔咔地跑,彩霞反應不行,幹不了,只能幫人打雜,跑腿,領個工具什麼的。

不說話的彩霞看上去沒啥不同,是廠裡的俊閨女。可一張嘴,就露餡了。彩霞話不多,中午同事們在一塊兒聊天時,她也湊熱鬧,在旁邊笑眯眯地聽,也不插嘴,但偶爾蹦出句話,就看出不正常。

比如有同事逗她,彩霞,你家裡有多少錢?

彩霞囁嚅半天才說,我爹不讓說,我不告訴你。

同事繼續逗她,你不知道吧。你爹肯定沒告訴你。

彩霞一本正經地說,我咋不知道,而且我爹早說了,我結婚時,都給我。

同事說,那你跟我吧,我保證疼你。

彩霞眨眨眼說,不行,你有老婆了。

同事就一陣陣放肆地笑。

做起事來,彩霞卻一點不傻,不但不傻甚至還透著商人的精明。

車間隔食堂有點遠,中午好多人懶得來回跑,就讓彩霞幫忙捎飯。彩霞不白捎,兩天得給5毛錢跑腿費,關係再好也不行,而且,那麼多人,彩霞一點兒也不會弄錯,哪天該收誰的,收多少,記得清清楚楚。

八月十五,單位分魚。一人10斤,一箱20斤,倆人一箱。彩霞跑腿回來,挨個扒拉,你一條我一條,分到最後,多出一條,彩霞看同事,同事故意不吱聲,彩霞試探著問,要不咱倆一人一半?同事還是不吭聲,彩霞真就到處問人借剪刀。最後,同事沉不住氣了,算了算了,快拿走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彩霞就一臉得意地笑。

大家都說彩霞看著傻其實比誰都精。

彩霞爹媽那樣的都能結婚生娃。比爹媽好上幾倍的彩霞自然不成問題。

這不,有媒人上彩霞家提親了。

男方是鄰縣的,叫少軍。個頭一般,長著一張娃娃臉,看上去還有幾分清秀。少軍家裡住著兩層小洋樓。據說少軍他爹在國外打工,一月能掙三四萬,但打的是黑工,回不來。一回來就回不去了,所以,好幾年沒回。可每個月都往家裡寄錢,彩霞去了少軍家兩次,發現條件確實好,吃的、用的,和農村一般人家不一樣,更別說她家。

少軍除了脾氣大點,有時愛說幾句髒話,其他的還好,來彩霞家也沒嫌棄她爹媽。彩霞心裡一百個樂意。於是,第三次上少軍家,倆人就睡了。睡了後,少軍媽給彩霞買了金項鍊、金耳環、金戒指,還領彩霞買了好些衣服。

少軍30多了,他媽說既然都願意,開春暖和了,把事兒給辦了。

彩霞戴著明晃晃的金首飾去上班,告訴同事,幹到年底,明年結婚不幹了。

同事逗彩霞,你結婚不上班,幹啥啊?

彩霞一本正經,跟我男人過日子啊。

同事說,好好過,早點生個娃。

彩霞眨眨眼若有所思,我男人都這麼個歲數了,是得早點生個娃。

也有好心的同事提醒彩霞,既然他家裡條件那麼好,為啥30多了還沒找,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讓彩霞好好打聽打聽。

彩霞以為同事說的那方面,連連搖頭說,沒有,強著呢。

轉過年,天暖了,彩霞嫁了。

彩霞嫁得可風光了,幾輛婚車一字排開,明亮耀眼,鞭炮更是從彩霞家門口一直襬到村口大路。

前前後後,彩霞家沒出一分錢,就連結婚當天宴請的費用都是少軍家出的。美得彩霞一直笑,笑起來的彩霞更美了,像仙女下凡。

彩霞她爹逢人更是“嘿嘿”笑,說彩霞現在吃好的穿好的,可享福了。羨慕得村裡人眼裡冒火,說沒想到窮了一輩子的武大郎,時來運轉要跟閨女沾光了。

村裡人還沉浸在對彩霞的無限羨慕中,一個多月後,彩霞回孃家了。

回孃家的彩霞全然不像她爹說的那樣,神態疲憊,臉色發黃,金項鍊、金戒指全不見了。

她爹嚇得問彩霞出啥事了,彩霞邊哭邊說,說到最後就剩倆字,離婚。

她爹唉聲嘆氣半天,勸彩霞忍一忍,時間長了就好了,彩霞說在戒毒所那麼些日子都不好,出來能好?她爹說等有了孩子,等年齡大了老成些準能好。彩霞說萬一不好,孩子不也跟著倒黴?

這時的彩霞一點不傻,她爹說一句她回一句,而且頭頭是道。她爹說不過,就開始罵她,罵她過兩天好日子不知姓啥了,罵她讓他在村裡抬不起頭。

不管怎麼罵,彩霞就是不回去,不管誰勸,就是要離婚。

彩霞這樣是有原因的。

結婚那天,酒足飯飽後,少軍有點多,竟跑到酒店門口撒尿。旁邊一老頭在停車,看不慣,說了兩句,幾句不合,倆人吵了起來。少軍可不是省油的燈,一拳過去,老頭沒站住直接摔倒,後腦勺碰在一塊石頭上,當場不省人事。少軍還不解氣,又上去補了幾腳。

第二天,少軍被警察帶走了。老頭腦震盪,成了植物人,少軍媽花了好幾萬,找人把他弄出來。後來又賠了老頭家50多萬才算完事兒。

沒幾天又惹事。出去吃飯看鄰桌一女的好看,死盯著不放,人家男友不樂意了,結果,少軍雖然靠拳頭解了恨,人又進去了。

在家裡,稍不如意就摔盆摔碗。開始彩霞不明就裡,和少軍你一句我一句地嗆,最後被少軍一把採過頭髮就往牆上撞,撞得彩霞躺了好幾天仍眼冒金星。少軍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告訴彩霞,少軍不是不想好好過日子,是控制不住自己。最後少軍媽說了實話,少軍曾經吸過毒,雖然戒了,但有後遺症,時常傷人傷己。

彩霞聽了呲溜呲溜直吸涼氣,她看過電視,知道吸毒的人一旦成癮即使短時間內戒了,也無法跟正常人一樣。

知道後,彩霞老做噩夢,不是少軍把自己弄得渾身是血,就是她被少軍追得無路可逃,經常一晚上醒好幾回。沒幾天,彩霞就寢食難安,面色晦暗。

心神不寧,就算錦衣玉食,也味同嚼蠟,她寧願過踏實的窮苦日子,也不願用身體的舒適換取靈魂的折磨與煎熬。

她不打算跟少軍過了。她怕少軍哪天犯病,把她給收拾了。

先是少軍一趟趟地來,打著轉求彩霞,說一定改,彩霞她爹也幫著少軍說話,說少軍身不由己,以後會好的。這還能好?彩霞不這麼認為。後來少軍媽也來了,拉著彩霞的手,一遍遍給少軍說好話。

彩霞聽不進去,她腦子裡老出現少軍提刀砍她,她一臉血,到處跑,到處藏的畫面。想到這些,彩霞就哆嗦。

見局面無法挽回,少軍和他媽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說離婚也行,先把彩禮退了,把花他家的錢全部還上。

彩霞她爹一聽立馬焉了,就是把他們一家人賣了也湊不齊啊。她爹一臉討好地看著彩霞,指望她能變卦。沒想到彩霞從牙縫擠出一句話,還。早晚連本錢帶利息一分不少地還。

離了婚的彩霞閒不住,白天上班,上了班的彩霞繼續給人跑腿,掙錢。下班批些頭繩書籤貼畫等小玩意兒在學校門口擺攤,晚上回家作手工活兒。彩霞沒別的心思,掙錢,還錢。

同事明知故問,逗她,彩霞,你真是不會享福,那麼好的男人都不要,你看好別人了麼,要不就是你男人不行。

彩霞不避諱,不是啊,接著把少軍的所作所為一絲不拉說給同事聽。

這會兒輪到同事一臉認真了。看來那男人確實挺渣,這樣的男人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能跟,彩霞,下次擦亮眼,找個能好好過日子的。

嗯。彩霞用力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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