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
铺天盖地的祝福刷
暴朋友圈多想写一条给你
但我知道
天堂没有信号
闭目冥想
闪现的只有你佝偻卑微的身影
你蹲在田塍上，托着腮
静静地望着抽穗的稻谷
盘算着今年的收成
是否够得上一年的口粮
家门口，也是你蹲着的样子
瘦小的身躯倦缩一团
扶你进屋
我心痛得想哭
我知道，你的世界就是这个家
儿女走得再远
也只是你放飞的一只风筝
父亲节
本想看看你
可我却泛舟江湖
身不由己
乡村的早晨
在群鸟的吵闹声里
村庄睁开了睲松的睡眼
打鸣的公鸡催促着人们
快快起床
于是，第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带着露水的阳光先是爬上窗
然后破门而入
撒落满地金子
把整个堂屋装饰得金碧辉煌
炒菜下锅的嗞嗞声
女人洗衣的棒槌声
男人牵牲口出栏的吆喝声
还有树林里百鸟的鸣叫声
正在演奏一首乡村协奏曲
是不是因为乡村的早晨
用露水洗脸
用山风梳头
面容才这般俏丽
老井
是南海龙王打喷嚏的一滴涎
还是观世音悲天悯人一颗泪
抱大的一个坑
却演绎成千百年的一个奇迹
吱呀吱呀的扁担声
从幽幽的远古传来
洗衣池里的砰砰棒槌声
没有我祖婆婆
也肯定有我祖奶奶
光滑的青石板
写满的是昔日的繁华
井沿坍塌，杂草丛生
倾诉的是时事变迁
离开老井，忘记老井
谁也没有想到
这一天
终究还是来临
母亲
那年，你十九岁
一定是个高挑、清秀的美人
造化弄人
悠扬的锁呐声
一顶花桥从县城抬到了
姜家湾
姜家湾，姜家湾
撮箕大的湾，箥箕大的天
然而，从此以后
这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贫瘠的岁月
每个日子都写满饥饿
六十八个春秋
你的大脚踏遍田间地头
打青叶，露水湿齐腰
扯猪草，芭茅划伤手
上山砍柴，双肩磨破
下田割谷，全身透湿
摔断手，单手也要劳动
磕掉牙，血水吞进心中
上街回来，背篓底藏着的糖果儿
逢年过节，房梁上飘着的肉香味
一锅红薯，那是山珍
几片野莱，也是美味
怎么也想不到
美丽的你也会变老
怎么也想不到
强壮的你也变得廋小
更想不到
你真的倒下了
深夜，我守护着你
一如你当年看护我
我喂食你茶水
一如你当年喂养我
我哄你入眠
一如你当年轻推摇篮
深夜，我凝视着你
一如你当年注视我
我陪你终老
一如你当年望子成龙
窗外月明星稀
蛙虫齐鸣
你睡了
我点上一只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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