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還有2000多家國企醫院,國有企業每年為其提供的補貼,高達100個億。”國資委企業改革局副局長吳同興說。按照國務院要求,今年(2018)年底前,必須完成國有企業辦醫療機構的集中管理、改制或移交工作。
話出有因,吳同興為什麼會這麼堅決的說呢?我們先來看看國企醫院改革之路以及今後國企醫院的出路問題。
國企醫院改革政策梳理 | |||
發佈時間 | 發佈機構 | 政策名稱 | 主要內容 |
2009年4月8日 | 國務院 |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意見(2009年第11號) | 國家制定公立醫院改制的指導性意見,積極引導社會資本以多種形式參與包括國有企業所辦醫院在內的部分公立醫院改制重組。 |
2015年9月13日 | 國務院 | 關於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 | 採取分離移交、重組改制、關閉撤銷等方式,剝離國有企業辦醫院、學校、社區等公共服務機構。 |
2016年3月20日 | 國務院 | 加快剝離國有企業辦社會職能和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工作方案的通知【國發2016(19)號】 | 2018年年底前完成企業辦醫療、教育機構的移交改制或集中管理工作。 |
2017年8月26日 | 國資委、中央編辦、教育部、財政部、人社部和國家衛計委等六部委聯合印發 | 關於國有企業教育醫療機構深化改革的指導意見 | 重申改革目標與時間表:2018年底前完成企業辦醫療、教育機構的移交改制或集中管理工作;同時明確:對運營困難、缺乏競爭優勢的醫療機構,予以關閉撤銷,妥善做好職工分流安置;積極引入專業化、有實力的社會資本,按市場化原則,有序規範參與國有企業辦醫療機構重組改制,優先改製為非贏利性醫療機構。 |
2018年3月8日 | 國資委、發改委、財政部 | 國資委、發改委、財政部印發《關於進一步推進國有企業獨立工礦區剝離辦社會職能有關事項的通知》 | 大型獨立礦區企業辦醫療機構應儘可能移交到地方政府、專業化機構或企業管理,不具備市場競爭力的應予以撤併,從2019年起不得以任何方式向醫療機構提供補貼。 |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意見》
2009年,新醫改啟動,《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意見》(中發【2009】6號)明確:國家制定公立醫院改制的指導性意見,積極引導社會資本以多種方式參與包括國有企業所辦醫院在內的部分公立醫院改制重組。
此後,國企醫院一度成為各方關注的公立醫院改制焦點,和社會資本參與醫改的主要路徑。
有數據統計,過去9年,陸續有數百家國企醫院與社會資本結合,進行改制重組。2013年華潤醫療集團控股武鋼總醫院;2017年,海南海藥出資3.4億,100%控股鄂鋼醫院,都是其中比較著名的案例。
《關於國有企業辦教育醫療機構深化改革的指導意見》
2017年8月,國資委等六部門聯合印發《關於國有企業辦教育醫療機構深化改革的指導意見》,明確2018 年底前,完成企業辦醫療、教育機構的移交改制或集中管理工作。
《關於進一步推進國有企業獨立工礦區剝離辦社會職能有關事項的通知》
今年3月,國資委、發改委、財政部印發《關於進一步推進國有企業獨立工礦區剝離辦社會職能有關事項的通知》,要求大型獨立工礦區企業辦醫療機構應儘可能移交地方政府、專業化機構或企業管理,不具備市場競爭力的應予以撤併,從2019年起不得以任何方式向醫療機構提供補貼。
但作為歷史階段產物,國企醫院的產權結構、管理歸屬、財務狀況、職工感受都非常複雜,改革並不順利。“甚至有些國有企業的領導、國有企業醫院的院長,不想改,不願改”,中國醫院協會企業醫院分會會長金永成坦言,目前,離最後期限只有半年時間,關停撤併是“下下策”。
而回顧過去多年的改革歷程,國企醫院移交地方政府的可能性,也非常小,特別是2017年9月以後,全國城市公立醫院取消藥品加成,對公立醫院的政策性補貼,對各地財政的壓力都將越來越大。
“目前看來,比較現實的改制路徑,就是積極尋找、引入專業化、有實力的社會資本,進行規範的資本重組;或者通過資本轉讓、無償劃轉、託管等方式,劃轉至以健康產業為主的國有企業。 ”金永成表示。
改制模式
鼓勵移交
地方政府
符合政府區域衛生規劃的,與地方政府協商一致,非營利性醫療機構。
有序推進
資源整合
通過資產轉讓、無償劃轉、託管等方式劃轉至以健康產業為主的國有企業。
規範推進
重組改制
引入專業化、有實力的社會資本規範參與改制。
有序實施
關閉撤銷
運營困難、缺乏競爭優勢的醫療機構。
《關於國有企業辦教育醫療機構深化改革的指導意見》、《關於進一步推進國有企業獨立工礦區剝離辦社會職能有關事項的通知》等政府文件中明確的國企醫院四種改制模式。
隨著國企醫院改革“最後期限”的臨近,“協會工作,也由過去爭取國家政策支持全面轉向努力為企業醫院在剝離前後的重組、改制尋找出路。”金永成說,無論如何,今年年底,“國企醫院”這個歷史名稱,將畫上句號:2000多家企業醫院,都將從國企的母體徹底剝離,走上改制之路。
而根據國資委相關部門的測算,上述國企醫院,目前一年的門診量,總計突破1億人次,住院總人次約為500萬/年,母體(所屬)補貼總計100億/年。可以推算,如果這些醫院在明年陸續重組、改制,至少百億醫療服務、臨床用藥市場,將在所有權屬、管理權屬、藥械採購權屬上,發生變革。
研究發現,2016年至今,七宗資產規模較大的發現,對“振興”國企醫院感興趣的資本,以混合所有制(國資為主)醫藥集團為主,其次是積極轉型醫療健康實業,佈局藥品流通上下游的藥企。
併購時間 | 資本方 | 併購標的 | 併購事件概述 |
2016年9月 | 海南海藥 | 鄂鋼醫院 | 以3.4億元中標,成為鄂鋼醫院100%股權所有者,轉讓方為武漢鋼鐵集團鄂城鋼鐵有限責任公司。幾天後,海南海藥引入戰略合作方——上海烽康醫療投資有限公司進駐鄂鋼醫院,開展現代化醫院專業管理。 |
2017年3月 | 復星集團 泰康保險 | 徐礦集團19家醫院 | 徐礦集團旗下19家醫院一次性打包改制,包括徐礦總醫院、徐礦一院、徐礦二院3家直屬醫院和5家礦屬醫院等。 |
2017年9月 | 華北醫療健康產業有限公司 | 華藥職工醫 | 華北醫療健康計劃陸續整合冀中能源集團內的34家醫療機構。 |
2017年10月 | 華潤集團 | 晉煤總醫院 | 晉煤集團與華潤集團、山西太行產業投資基金合作,開啟晉煤總醫院(下設1所晉城市最大的三甲綜合醫院,6所礦區醫院)的重組改制。 |
2018年4月 | 中信產業基金旗下新里程醫院集團 | 兗礦總醫院 | 兗礦集團與新里程集團合作,對兗礦總醫院進行改革重組。兗礦總醫院是山東最大的國企醫院,三甲綜合醫院建制,包括3個院區、7家分院及14個社區衛生服務站或衛生所,總計床位近2000張。 |
2018年5月 | 通化金馬 | 七臺河七煤醫院 雙鴨山雙礦醫院 雞西雞礦醫院 鶴崗鶴礦醫院 鶴康腫瘤醫院 | 擬通過向定向非公開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的方式,分別購買七臺河七煤醫院等五家企業醫院各自84.14%的股份,標的資產作價21.9051億元。 |
2018年6月 | 新里程醫院集團 | 川煤旗下6家醫院,及下轄16所分院和5家衛生所 | 川煤集團旗下全資子公司四川澤潤健康管理公司與新里程醫院集團簽訂戰略合作協議,規劃共同對川煤旗下20餘醫療衛生機構近2500張床位重組改制,打造醫、康、養結合的區域醫療中心。 |
以上表中兩次提到的新里程醫院集團為例,在正式“入駐”川煤集團旗下20餘家醫療衛生機構後,集團擁有的醫療床位數,將突破一萬張。這是繼續華潤醫療和北大醫療之後,我國第三家床位數破萬的醫療集團。
新里程醫院集團由中信產業基金戰略控股,與華潤鳳凰醫療、北大醫療一樣,都是有國資背景的混合所有制醫療集團。
最重要的共同點是,三家醫療集團在短短五年內,分別併購多家醫院,掌握萬張床位,均是建立在最近五年來,國企醫院重組、改制“訴求”越來越迫切的基礎上。
無論是大型醫療集團還是藥企,參與國企醫院重組、改制的“盈利點”,或者說收益邏輯,
首先是對改制醫院的管理及諮詢服務費;但更重要的,是長遠的藥品(醫療器械)供應鏈佈局。以華潤鳳凰醫療為例,2017年2月,公司全資附屬公司北京鳳凰與紅惠醫藥有限公司、北京燕化醫院、北京市健宮醫院有限公司及北京京煤集團總醫院簽訂藥品供應鏈合作協議。
根據協議,北京鳳凰將為紅惠提供藥品供應鏈管理服務以協調燕化醫院、健宮醫院及京煤醫院的藥品供應,紅惠應支付的服務費構成華潤鳳凰醫療的供應鏈服務費收益。
但隨著城市公立醫院醫藥分開改革持續推進,作為廣泛意義上的公立醫院組成部分——國企醫院在藥品採購上,也有很多新的想法。
今年2月,燕化醫院單方面通知華潤鳳凰醫療,決定自2018年3月1日起,終止供應鏈協議,並且對藥品、醫療設備及醫用耗材的採購開展招標程序。
燕化醫院在華潤鳳凰的醫院管理服務收入貢獻佔重要位置
截止12月31日止年度主營業業務佔財年收入比例 | ||||
2013年 | 2014年 | 2015年 | 2016年 | |
綜合醫院服務 | 53.00% | 44.80% | 41.90% | 39.20% |
醫院管理服務 | 4.60% | 5.00% | 5.30% | 7.60% |
供應鏈服務(注) | 42.40% | 50.20% | 52.80% | / |
GPO業務(注) | / | / | / | 52.80% |
其他醫院衍生服務 | / | / | / | 0.30% |
公司2016年收購完成後,華潤鳳凰更改其內部組織結構,其「供應鏈服務」分部的名稱改為「GPO業務」分部。數據來源:港交所
但國企醫院改革的成敗,決不僅僅是看“供應鏈”。很多國企醫院改制過程中,因為投資方操之過急、原屬國企不願放權,未能引入專業醫院管理團隊等多種原因,可能尚未走到“(藥品/耗材)供應鏈”佈局這一步,就遭遇“滑鐵盧”。
在試點城市武漢,華潤醫療斥資10億併購武鋼總醫院,佔股51%。但數年後醫院員工自曝:自2013年4月華潤武鋼總醫院掛牌至今,醫院的管理權仍把持在武鋼手中,不僅華潤派去的管理層只能從華潤領薪,醫院年輕醫生也因為看不到改制變化而陸續流失。
國企醫院改革,國資委、發改委推薦“靠譜”路徑
相比之下,湖北另一家大型鋼鐵企業醫院——鄂鋼旗下的鄂鋼醫院,則在經歷痛苦的資本選擇後,“花落”海南海藥,開啟了現代醫院之路,改革初現成功。
1、投資方思路清晰,不惟眼前利益,投入資金充裕
4、對醫務人員的激勵與競爭機制,邊界合理
鄂鋼醫院始建於1958年,曾經是湖北省鄂州市最好的醫院,以燒傷科、骨科稱著。但本世紀初,隨著傳統鋼鐵企業的“衰落”,對醫院財政支持嚴重不足,再加上管理模式陳舊,周邊市中心醫院、市中醫醫院、市二院,市婦幼保健院的相繼發展壯大,鄂鋼醫院發展日益困難,骨幹醫務人員和鄂鋼職工/家屬患者不斷流失。
最嚴重的是2015年,一年中醫院流失了29位骨幹醫護人員;到2016年,全院能開刀的醫生不超過5個。
為保住醫院,2010年起,鄂鋼醫院老院長汪小平也曾多次與華潤等社會資本接洽,均因各種原因被擱置。
直到2016年9月26日,鄂鋼醫院在上海聯合產權交易所公開掛牌競拍,海南海藥以3.4億元中標,成為鄂鋼醫院100%股權受讓方。
收購鄂鋼醫院後,海南海藥並未直接要求接管鄂鋼醫院的藥品供應鏈,而是先投入5000萬元,用於鄂鋼醫院的“醫療用房裝修改造”,改善診療環境;並委託上海烽康醫療投資有限公司進駐鄂鋼醫院,作為醫院的運營者進行代運營。
烽康醫療首先引入有將醫院從主營收入幾百萬做到幾個億履歷的經理人和醫院績效管理專家,為醫院量身定製KPI,整合部門,管理人員競聘上崗;
精細化管理,醫務人員優勞優得;
開源節流,醫院盈收主要用於兩次上調員工工資,激勵人心,引進人才,重塑醫療質控體系。
2017年,鄂鋼醫院實現觸底反彈,全年營業收入較2016年同比增長13.25%;今年前5個月,營業收入又比2017年月均增長10%以上;擁有5名專家的婦產科團隊,成為鄂州地區最高水平的婦產科,患者絡繹不絕。
“國有企業剝離醫院,已成為歷史發展的必然。” 國務院國資委企業改革局副局長吳同興認為,國企醫院情況複雜,改制模式不能一概而論,需根據自身情況制定改制方案。
大型企業所有醫院可形成統一的改制方案,引入戰略合作者,形成醫院集團;隨著時間的推移,整體劃撥、混合所有制改革將成為主流改制模式,部分中小醫院可採取資產拍賣、員工持股等方式改制。
企辦醫院作為非營利性機構,改制後既可保持非營利性質,也可轉變為營利性。
類別 | 非營利性醫療機構 | 營利性醫療機構 |
組織形式 | 民辦非企業單位/事業單位,民政部門註冊 | 公司制企業,工商註冊 |
資產權利 | 投資者不保留享有任何財產權利 | 投資者可佔有、處分醫院資產及收益 |
經營目的 | 社會效益 | 經濟效益,兼顧社會效益 |
經營方式 | 基本醫療服務+部分特許服務,政府指導價 | 可根據市場需求提供服務,自主定價 |
利潤分配 | 可有盈利,但不得用於分紅 | 利潤可分配 |
醫保定點 | 根據條件納入定點範圍 | 根據條件納入定點範圍 |
財政補助 | 可通過撥款或政府購買服務形式獲得一定補助 | 不享受財政補助 |
財務 | 不能合併報表 | 滿足一定條件,可合併報表 |
融資渠道 | 企業/政府再投入 | 可通過抵押、併購交易、上市等方式融資 |
運營機制 | 探索建立現代醫院管理制度 | 探索建立現代醫院管理模式 |
資料來自:華東科技大學醫藥衛生管理學院
至於改制後的醫院性質,吳同興認為,改制後的醫院既可以沿用非營利性,也可以改製為營利性,其商業邏輯與盈利模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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