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十賢之四|脖子最硬的人——胡銓

雷州十賢之四|脖子最硬的人——胡銓

脖子最硬的人——胡銓

胡銓不顧當時規定,將“斬檜書”印刷,廣為散發。這樣做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胡銓不愧是脖子最硬的人。

文/張春生 插圖/美編 田殷華

寫下這個標題,心中有些不安,因為這個說法是江西人的創造,引用在這裡,多少有點拾人牙慧的意思。2000年江西省新聞媒體搞了個“千年回眸”文化活動,選出該省“最傑出的十位歷史名人”,胡銓被評為“江西脖子最硬的人”。

胡銓不單是江西的歷史名人,同樣也是雷州半島的歷史文化名人,被稱為“雷州十賢”之一。

胡銓(1102-1180),字邦衡,號澹庵,南宋吉州廬陵(在今江西省)人,鬍子多,曾被戲稱為“髯吏部”,南宋政治家、文學家,愛國名臣。他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骨頭硬,不妥協,有一種孟子“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戰鬥精神。從這一點說,江西人的評價是準確的。

胡銓1148年路過雷州,歷史背景是這樣的。1138年,金宋講和,金使到南宋後,飛揚跋扈,竟然要宋高宗跪接詔書;南宋官吏,無論官職大小,都要跪見金使。這一下,舉國大譁,因為在漢人眼裡,皇帝是世界主宰,奄有四海,天下其他各國,都屬蕞爾小邦。據說宋高宗也嫌丟人,藉口有病,跪接詔書之事讓秦檜代勞。胡銓寫了《戊午上高宗封事》,極力反對議和,他更絕的有兩點,一是提出斬秦檜及其走狗王倫、孫近的頭,如若不然,寧願跳東海而死,也不願苟活在小朝廷。這個奏章因此也叫“斬檜書”,二是為擴大影響,不顧當時規定(奏章是不對社會公開的),將這份奏章印刷,廣為散發。這樣做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胡銓不愧是脖子最硬的人。

胡銓的硬脖子精神是一貫的,1142年岳飛屈死,天下沸騰,但腹誹的多,敢言者少,胡銓正在貶所,憤筆成《吊岳飛詩》,“堪憫臨淄功未就,不知鍾室事何緣。”秦檜聽說,又氣又惱。

在新州,談及時政,胡銓滿腹牢騷,寫下了一首《好事近》,內有“欲駕巾車歸去,有豺狼當轍。”直接罵秦檜一夥是豺狼,引起秦檜的痛恨。在整個貶謫時期,胡銓的這種硬氣沒有變化,王庭珪寫詩評價他是“百鍊不屈剛為腸”。據說,秦檜將胡銓的名字寫在“一德閣天”,一心要置於死地,但宋代有家法,不能殺言事者及士大夫,秦檜才終於沒有敢下手。

胡銓的硬氣,對手也沒有辦法。《宋稗類鈔》載,秦檜問手下如何處理胡銓,答覆是,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以免他名氣越來越大。結果秦檜也只好將他貶謫了事。

這樣,胡銓被貶昭州,新州,吉陽軍,一直向荒蕪處南行。而金國聽說胡銓力阻議和,就花千金購買“斬檜書”,看後大驚,認為中國有人才,不能小看。事實上,要是沒有趙鼎、宗澤、岳飛、胡銓等強硬派,宋朝早就完了。幾十年過後,金使還問胡銓身體如何。有人形象地說:“秦檜炳政三十年,只成就一個胡銓。”

我見過胡銓到雷州時的圖片:騎著毛驢,眼望蒼天,臉上滿是堅毅,一個挑夫擔著行李跟著,背後是小橋流水,路邊芭蕉正綠。 但我想他未必這麼逍遙,因為《名臣言行錄》記載,他被貶到海南時是由一個叫遊崇的人押送的,而且戴上了刑具,《續資治通鑑》記載得更清楚,胡銓到雷州是步行,“銓健步赴貶,人皆憐之。”不過那種堅毅的神態是對的,和胡銓的硬脖子精神頗為一致。

到了雷州,雷州太守王耀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藉口遊崇帶有私茶,就把他投入監獄,換上了自己信任的人護送,對胡銓“厚餉之”。後來,王耀也遭到秦檜報復,不過,他的豪俠之舉卻大大增加了雷州的文化底蘊。

在雷州,胡銓寫下了《次雷州和朱彧秀才韻時欲渡海》:“何人著眼覷徵驂,賴有新詩作指南。螺髻層層明晚照,蜃樓隱隱倚晴嵐。仲連蹈海齊虛語,魯叟乘槎亦謾談。爭似澹庵乘興往,銀山千疊酒微酣。”這首詩有兩個地方值得說明,一是文采好。胡銓本身是進士及第,本來要欽點狀元的,由於權臣的干擾,只錄取為第五名。在這首詩裡,胡銓用了魯仲連和孔子兩個典故,魯仲連替人解難,功成不受賞,視富貴如浮雲。孔子則說過“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胡銓用這兩個典故,表達自己蔑視權貴的思想,同時慨嘆英雄無用武之地。二是胡銓精神面貌很好,一般謫人情緒都較為低沉,胡銓則喝酒(“酒微酣”)賦詩(“新詩作指南”)賞風景(“銀山千疊”),蘇東坡曾寫過“空餘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兩人用典相同,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那種昂揚的氣質,是蘇東坡所不具備的。

胡銓北歸,又過雷州,應雷州太守請求,欣然命筆,寫下了《雷州城記》一文,開頭是:“紹興八年春二月,海寇陳旺長驅乘潮犯城南郊,縱火大掠,居民驚潰……”娓娓敘來,人們評他寫作“無體不備,無美不著”,其序傳跋記“……時而縱橫恣肆,時而蕭疏雅淡”。(《符乘龍原序》)從這篇文章看,確實有這個特點。

雷州至今還有關於胡銓的傳說。有人說,胡銓經過雷州時將自己的二兒子胡文享委託給秀才朱彧照管,胡文享也因此落戶雷州,至今雷州還有胡文享之墓。但據我考證,朱彧,生年不詳,作有《萍州可談》一書,和蘇東坡比較熟悉,晚年定居黃岡,死於1148年,也即胡銓第一次經過雷州時。至於胡銓的二兒子,叫胡澥,號伯圖,以父蔭入朝為官,為承務郎,監南嶽廟,轉任奉議郎,為沿海制置司幹辦公事。大詩人楊萬里很欣賞他,稱他“修潔博習,能世其家”。但真的歷史是什麼,我們也不能遽下斷語,因為傳說往往是“另一種真實”,歷史真實往往比文獻真實複雜得多。

胡銓的這種硬脖子精神是我們雷州人的寶貴財富。這種精神是如何形成的呢?應歸於他對浩然之氣的涵養。《鶴林玉露》記載胡銓曾拜見楊時,楊時說:“我肘不離案三十年,然後才有收穫。”這給胡銓很大震動。楊時是誰?就是“程門立雪”中的那個主人公,他一次去拜訪程頤,恰逢程頤休息,就站在屋外等,等程頤醒來,雪已下了一尺多深。胡銓後來指點自己孩子學習時,也說:“終夜不寢,必如孔子,雞鳴而起,必如大舜,坐以待旦,必如周公。”也要他們珍惜寸陰,胡氏後人英才輩出,也應和這有關。由此我覺得,胡銓留給我們的啟示,一是硬氣,對困難不迴避,咬定青山不放鬆,二是苦學苦幹,將所有的精力用在一處,定能取得一定成就。

男,1971年10月生,中共黨員,高級教師,中國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湛江日報》“春生說典”欄目主筆,《黃金時代》特邀編委。在國內外報刊共發表學術論文、文學及評論作品三百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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