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父親的背影

父親是個地地道道老實巴交的農民,之前一直在老家農村,沒到過外省。從2009年下半年,父親託人介紹,跟隨別村裡的小包工頭幹起了建築木工,去了不少地方。

2011年12月,我出差淮安,取道去了趟鹽城市濱海縣父親所在的建築工地。那天到時已晚上八點多了,低矮的三間臨時簡易板房裡,每間都鋪著一長排木板地鋪,昏暗的燈泡下,有的剛下班還在吃飯,饅頭涼伴菜就一口小燒酒,臉上頭上都是灰塵,但還是樂呵樂呵地說笑著。看到這,突然我的鼻子一酸,問道:爸,你睡這冷唄?旁邊的大伯小爹們親切地說道:孩兒,你爹俺們睡這可得勁,擠擠熱乎著呢,都是咱老家裡人,“噴空兒”(閒聊)可得勁啊。工友們都說,這老徐幹活可實在,可能吃苦,還會節省。

這一年,父親56歲,父親還在爬高上十幾層樓搭木工架子。寒冷的北方,風颳得像刀子一樣割臉,厚厚的冰塊包裹在鋼筋混泥土上,一連半個月都不化。我懇求著父親,別幹了,父親堅決道:這礙啥事,能多累呀,這活掙錢,再幹幾年再說。

2012年過年,我們沒回老家過年,大年三十我打電話給父親,讓父親年後別再去工地幹了,掙多少錢是多……電話那頭父親正色厲聲道:指望你能掙多少錢,夠養活一家人的唄,你記住身為一個男子漢,始終要負得起家庭的擔子!

父親沒多少文化,但句句話都在理,認理,這話一直響徹我耳邊。

2013年3月初的一天,父親打電話來,說:孩,我跟您媽年後就不去工地幹活了,我們買了明天去杭州的火車票,到了你給我找個啥活幹幹。

這,著實沒讓我想到。後來我明白了,父親是在擔心兒子,為兒子而來。

父母親來到杭州,在我上班的附近當保潔員,父親搞賣場的衛生、寫字樓的衛生,母親搞小區的衛生、汽車4S店的衛生,一直到現在。

前幾天父親節,我帶著老婆兒子去看父親。父親還在上班,說今天是週日本來休息的,但主管讓他值班,多上一天多掙一百塊錢。

下午我們到了,母親想孫子左親右抱,然後張羅著要去超市買菜買瓜,我說我車裡買的有等會去拿過來,她才罷休。母親又張羅著,去給我們摘菜。嘴裡不停地嘟囔著:這咱自己種的菜,都沒上化肥,夏天裡長得可快,都吃不完,有的都老了,你也不來拿。

約五點半的時候,父親騎著他的破自行車回來了,沒說上兩句話,他就工作服一脫,光著背,急著去他的菜園裡忙活去了。

父親的背影

父母到杭州的時候,我讓父母和我們一起住——城郊鎮上的新房,不用在市區租房,他們說啥都不願意,說是市區裡打掃衛生輕鬆工資也中,趁還能動就再多幹幾年,回老家種麥累成啥樣啊,一畝地才掙幾百塊錢。其實我內心非常清楚:他們是閒不住,只要還能動就再多掙點錢攢著留給兒子孫子,不給兒子添麻煩,給兒子媳婦私人空間。

父母親租房在市區城中村拆遷後的一家釘子戶,城中村拆遷八年了釘子戶還在,原因這塊地沒出讓掉,前兩年村裡人把這塊空地承租給別人種柏樹苗,而今樹苗快一米高了。

市區裡能有這麼一塊空地,還有民房出租,確實很不容易。這塊地儘管被人種了樹,也被父親鑽空子打旮旯地去開荒種菜。

荒路邊、水溝旁、柏樹林,父親見縫插針地點了葫蘆、南瓜、窩瓜、茄子、山芋、蠶豆、甜瓜、花生…旁邊的河道邊還有兩架黃瓜和豆角……這個菜園,雖說小了點也不集中,但被父親打理得整整齊齊有條不紊。

父親的背影

父親不吃肉,只吃他自己種的這些素菜,自己菜不用化肥,上的有機肥料,可謂是難得的純天然蔬菜。

父親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去摸他這些菜,摸到七點去上班,下午五點半下班繼續摸他這些菜到天黑。如數家珍,擺弄這些菜苗像照顧小孩兒一樣,那麼有功夫那麼有耐性。

孩,別在那看了,給我幫幫忙掂水,我澆菜。父親朝我喊道。

爸,你這種的啥?我湊上去問。

這是甜玉米,種三畦40顆,這是晚甜瓜,種兩畦。這幾天天干,給你兩個桶,你去掂點水,給這幾畦小苗澆澆。

我提著桶,欣然去了,等兩個桶裝滿了水,走過來我咋覺得比較吃力了,也就三四百米的路,柏樹林路不平一高一低的還有石頭,還有兩道河溝要上上下下,一不小心水都濺溼半褲子。父親看到後說,下次提半桶,走路跟玩一樣兒。

如此來回,我走了四趟,額頭上都冒汗了。母親看到後說道:前段時間天熱,菜都要乾死了,您爸掂水澆菜一個傍晚跑了二十多趟。

我沒有說話,看著旁邊父親蹲著忙碌光著背的背影,背很寬,有幾處傷疤,有閃閃汗珠……

父親的背影

這,讓我想起1997年,那年我14歲,上初一。那年的暑假特別的漫長難熬,那年豫中大旱,秋季種的都是玉米,經濟作物賣了一家人全年的開銷就靠這了,玉米都有一人多高了,正是莊稼長個的時候,老天爺一個多月不下雨,眼看著莊稼都乾死了,鄉親們都急得打圈轉。

後來,聽說是上級政府發命令讓上游水庫放水。父親知道了這個消息,聯合兩個小爹三家合夥買個噴灌機。那時候設備很陳舊,一邊架管子到乾渠河道飲水,一邊用小四輪拖拉機帶動,再一邊接一兩公里水管曲曲折折到自家地裡。

一大早父親小爹幾個摸索了半天,理清了管道,孩娃大小齊上任,都做了明確分工,母親和嬸嬸負責看機器,別讓他人截了我們的水,姐姐和我負責巡邏看護我們的一兩公里管道,父親幾個去前線灌溉。

水庫裡的底層水,鑽心的冰涼,太陽火辣辣的毒曬著胳膊頭頂,路面由於長時間沒下雨,不少地方的塵土都能淹沒腳面,且很燙。

父親和小爹們在抗旱膠水,澆完這地澆那地,澆完這家澆那家,一天只吃兩頓飯,澆了兩天半才澆完,玉米葉子把父親他們全身割得血紅,地裡酷熱又不透風他們背上都起了痱子,太陽再一曬“喳喳地炸”。

我看著父親光著背在菜園裡忙碌的背影,思緒萬千,是夜,寫下本篇文字。

父親的背影,寬闊敦厚,挺拔偉岸。

我也要像父親,做個偉岸的父親。

父親今年63歲,我今年35歲。

父親的身體非常硬朗。

我要再陪父親過30個父親節。

有父親在,我們是幸福的。

祝天下父親: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父親的背影

作者簡介:徐玉寶,網名西江散人,男,1983年生,河南確山人氏,現居杭州蕭山。公司職員,文學愛好者,偶寫一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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