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我見到了毛主席

1966年5月,“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其時,我正在平江七中讀初中二年級,時年15歲。記得是下學期開學不久,學校便“停課鬧革命”了,接著“紅衛兵運動”興起,“革命大串聯”風靡全國。隨著毛澤東主席在北京天安門廣場第一次接見紅衛兵,舉國沸騰,各地的紅衛兵紛紛湧向首都北京,去接受毛主席的接見。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毛主席先後八次在北京天安門接見了紅衛兵。我當時雖說是一“懵懂少年”,卻有幸參與其中,親眼目睹了毛主席的偉人形象。如今,半個世紀一晃而過,當年的情景卻歷歷在目,回憶起來仍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五十年前,我见到了毛主席

當選“代表”

1966年11月初的一天。平江七中已經停課多時的教室裡突然又坐滿了學生。此時的我們大多戴著“紅衛兵”袖章,雖一臉稚氣卻一個個精神滿滿,無不透出一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神氣。全班50多個學生,分屬不同的紅衛兵組織,平素相互不大買賬,此時卻又重新坐到了同一間教室,為的是“角逐”為數不多的“赴京代表”。

原來,不知當時是哪裡下了一個通知,要挑選一批紅衛兵小將上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見。名額有限,至少是“十里挑一”,條件為“根正苗紅”。聽說是上北京去見毛主席,哪個不想去?其競爭程度可想而知,加上當時學校領導、老師都已“靠邊站”,爭來爭去只好票選,記得全班好象選了四五個同學,我是其中一名,有幸當選為“赴京接受毛主席接見的紅衛兵代表”。

當選為“赴京紅衛兵代表”後,上面“至今也不知是哪個方面哪個層次哪個部門”只通知“每人自帶幾斤炒米粉”。這個今天看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要求”,卻讓我為難了。因為我是一名孤兒,父母雙亡,吃住在學校,到哪裡去弄幾斤炒米粉?好在我們班的班長廖順清(也是“赴京代表”之一)知道後,大方地的邀請我同回到他那在福壽山腳下的老家,和家裡的人說明原委,由他奶奶掌手給我們炒了幾斤米,然後兩人一起動手用石磨磨成粉,分裝兩袋,各自揣著踏上了進京的旅途。

赴京途中

六十年代,交通不方便。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山裡娃”大多都沒坐過汽車,也很少到過縣城,冷不丁的一下要坐火車上北京,別說有多新鮮與興奮了。各中學的“進京紅衛兵代表”到縣城集中後,幾輛貨車把我們送到汨羅一個叫“白水”的小火車站,在鐵路邊一個倉庫裡住下,說是在那裡等火車上北京。記得好像等了二三天,反正炒米粉快吃完了,終於等來了一列硬座列車,聽說是專門來拉湖南的紅衛兵代表的專列。

大概因為是“專列”,不能像普通列車那樣按時正常運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岳陽就停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進了武漢站,情況一下發生了變化。只見武漢火車站的站臺上,人頭攢動,全是戴著紅袖章的紅衛兵,各種口音的都有,一下就把我們的“專列”圍住了,二話不說就從車窗爬進來,沒多久就把車廂裡擠滿了。我見勢不妙,只好爬到行李架上去了,好在那時個子瘦小,躲在那個空間裡低著頭還可以坐,等到“專列”再開動馳離武漢站時,我坐在行李架上看了看腳下的情形,只見車廂裡擠得滿滿的,就連茶几上、過道中、廁所裡都是紅衛兵。我粗略的數了一下,足足有三百人,而那車廂的門框上赫然釘著一塊牌子“定員108人”。隨著列車行進的晃動,車廂裡就應了我們平江一句老話“像是搖籤筒”,尖叫聲不斷……。我暗自慶幸自己機靈,爬到行李架上坐著,雖說伸不了腰,卻免受了擁擠的罪,困了還可以往後靠靠背。

記不清在行李架上腳不沾地的“窩”了幾天幾夜,列車終於進了北京站。我剛一踏上站臺,不覺雙膝發軟,差一點就跪下去了,心裡自嘲地想道:“剛進京城,還沒見到毛主席,怎麼就要叩拜了?”

天壇軼事

1966年11月的北京,滿城盡戴紅袖章。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全國各地赴京接受毛主席接見的紅衛兵。人實在太多了,能住人的地方都派上了用場,就連公園的空地上都搭起一幢幢竹蓆帳棚。

我們到北京後,被安排住在天壇公園紅衛兵接待站的竹蓆帳棚裡。一個竹棚能住好幾十個人,差不多一個排的規模,入口處標上編號:“湖南師××團×營×連×排”。而且,每座竹棚配兩個解放軍戰士擔任正副排長,負責我們等待毛主席接見的有關準備工作和日常生活。

竹棚裡中間一個過道、三面統鋪,離地幾寸高。紅衛兵們每兩人合用一床被褥,頂足而眠。那時,我和學友餘新仁玩得好,就自然滾在一起了。赴京前,餘新仁悄悄告訴我,他爺爺餘光文是一位將軍,在軍事科學院工作,這次進京想去見爺爺。因此,我倆瞅了一個機會,來到了一個小郵局拿著他爺爺的寄回家後的一個信封,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用撥號的電話機撥了好幾次,可總是接不通。餘新仁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著急之餘,我看見郵局牆壁上貼著一份告示,好像說市裡寄信是3分(4分)郵票即可,因此建議餘新仁改用寫信的辦法聯繫。於是,餘新仁在郵局的鋪臺上寫了一封短信:“爺爺,我到北京了,住在天壇公園某號,孫兒新仁”。當晚閒著無事,我和餘新仁在鋪上打閒,我用被褥將他矇住,壓在上面當馬騎,正鬧得歡,只見我們駐棚的解放軍戰士領著一個穿四個兜的軍人進棚來。那軍人手裡拿著一張紙,問平江的餘新仁在哪?我指著被褥裡說:“在這裡”。待掀開被褥,餘新仁早正憋得滿臉通紅,迷迷糊糊了,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嚇了一跳,急忙拍了拍他的臉,大聲說:“新胖子,你爺爺來了!”餘新仁睜開眼問,真的,在哪啊?那軍人見狀說:“小余,你爺爺派我來接你了!”餘新仁聽了,一骨碌爬起來,立即跟著那軍人出門了。

幾天後,餘新仁回來了。一身四個兜的軍裝,腳蹬黑皮鞋,只是沒佩戴帽徽領章,簡直叫人羨慕死了。更令人驚奇的是他那個鼓囊囊的軍用挎包裡裝滿了香腸、蘋果。搭幫我和餘新仁是好朋友這層關係,十五歲那年我知道了香腸和蘋果是什麼滋味……

難忘時刻

在天壇公園住了大約一個星期,我們搬到了新建的北京體育館的一棟宿舍樓裡,條件比住竹蓆棚子好多了。這期間,我們白天外出串聯,進清華、入北大,遊故宮,逛北海。一到晚上,就到東單、西單去看大字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帶隊的解放軍排長突然通知我們:大家作好準備,吃飽喝足,繫緊鞋帶,整隊到天安門廣場去接受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接見!

這一天是1966年11月26日,北京天氣晴朗。我們跟隨領隊的解放軍戰士來到了天安門城樓左側觀禮臺不遠的地方,面向廣場,背靠紅牆,列好隊形。我個子小,被安排站在第一排的位置。極目望去,只見天安門廣場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邊,儼然是一片紅海洋。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安門城樓那邊傳來擴音聲,喇叭裡有人在拉長著聲音說話,據說是“林彪副統帥”在發表重要講話。我光顧著激動,不見其人只聞其聲,講些什麼並沒聽進多少,至今印象模糊。

又過了一陣,擴音聲停了。天安門廣場上一陣騷動,歡呼聲四起。我正詫異著,只見一輛豎著幾根天線的敞篷吉普車,從天安門城樓那邊沿著檢閱大道開了過來,車上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一遍一遍地高喊著:“紅衛兵小將們,毛主席來看你們啦!”頓時,天安門廣場上一片沸騰,“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的呼聲驚天動地!此時的我只覺得頭皮發緊,一股熱流流滿全身,一邊拼命地揮舞著手中的“紅寶書”,一邊狂熱地高呼著口號,忘情地融入到了歡騰的海洋之中……

歡呼聲中,一個敞篷吉普車隊出現在檢閱大道上,從天安門城樓那邊朝著我們緩緩開來,領頭的敞篷車上,出現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毛主席來了!”我站在隊伍的前排位置,因此看得更清楚些,遠遠看見毛主席身穿軍裝站在敞篷車上,左手扶著欄杆,右手高高舉起,顯得那樣高大,那樣魁梧!在毛主席站立的敞篷車後,有兩個敞篷車隊,分別是周恩來、林彪等一批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中央文革的一些人。我只顧目不轉睛的望著毛主席,看著他那高大的身影由遠漸近,由模糊漸清晰。當敞篷車隊來到我們湖南紅衛兵的地段時,毛主席突然取下頭上的軍帽,朝我們揮舞著,和我們互動起來……多麼激動人心的場面!多麼難忘的時刻!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那場景深深映入我的腦海,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記憶。

接見活動結束後,我們回到北京工人體育館。在北京體育館前,拍下了一張照片。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張照片,至今還保存著,雖說過去了半個世紀,照片很小並已發黃,但我仍然認出那個滿臉稚氣,剛滿15歲的我!

人的一生要經歷許多事,也要忘卻不少事,但有些事是永遠也忘卻不了的。光陰荏苒,五十年一晃而過。當年滿臉稚氣的紅衛兵小將,如今已是兩鬢斑白的退休老人了。回首往事,一生中真正值得記憶併為之激動的經歷又有幾多?我想這“五十年前見到了毛主席,應該是首屈一指的了——至少,我自以為是”。

(作者系平江縣政協退休幹部)

五十年前,我见到了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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