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皇姑屯:軍閥張作霖的生命最後一站(下)

上一回大錘說史,咱們講述了軍閥張作霖在90年前的1928年6月3日登上了北京前門火車站的專列火車,駛往瀋陽。而日本人因為加劇侵略東北,和曾經一度重點扶持的張作霖發生了不少矛盾。

經過雙方一番博弈,最後在日本人的壓力之下,張作霖簽署了跟日本人的新五路協議,奉系軍隊全線總退卻也執行了。但是當張作霖登上回鄉列車時,奉系軍閥內外仍舊流傳著日本人要幹掉他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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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因為,日本人自己內部也出現了分歧。其中佔據主流意見的,以田中內閣為首的一批人,認為張作霖雖然桀驁不馴,總想耍小聰明,但是畢竟還是關鍵時刻對日本人服軟了,還是屬於日本人的馬仔的,值得繼續扶持;而另外一夥人,比如關東軍司令官司令村岡長一郎、日本駐沈特務頭子秦真次、土肥原賢二等一批軍官,則認為張作霖作為日本人的馬仔,非常不聽話,還不如找機會幹掉他,畢竟在一部分日本帝國主義分子的眼中,把日本人扶植張作霖控制東北的局面,改變為日本關東軍直接控制東北,日本能夠攫取的利益更大。

按照日本關東軍高級參謀河本大作的說法,那就是“一切親日的軍閥,我們都要抓住。當他值得扶持的時候,我們就給他幫助;當他沒有價值的時候,我們就應該幹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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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本大作

請注意說出這番露骨言辭的河本大作,他,就是後世廣泛認為的皇姑屯暗殺事件中的日本關東軍直接責任人。

這裡大錘還要補充一句,在皇姑屯事件中,日本人內部出現分歧,導致一夥要饒老張、一夥要殺老張的不同套路同時上場,並不是日本侵華中的第一次,甚至這也不是張作霖遇到的第一次。

早在1916年,張作霖還只是東北的一個師長的時候,日本人就鬧過一次分裂,那次的分裂主題是扶植誰來充當日本侵略者的馬前卒,一夥人比較認可張作霖,而另外一夥人,以川島浪速為首,看不上張作霖,結果川島浪速就擅自組織人馬對張作霖搞了一次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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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親王與川島浪速合影

暗殺沒成功,當時張作霖雖然差點玩完,但是因為他急需日本人支持,所以老張認栽,捏著鼻子裝作這事沒有發生。順帶說一下,這個川島浪速是日本侵華中的重要角色,他的乾女兒就是後來臭名昭著的日本女間諜川島芳子。有時間有機會,大錘也會給列位讀者聽友講述一下,有關於川島芳子的各種豺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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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島芳子

而當歷史的車輪前進到1928年時,由於日本急於制止奉系軍閥的前線潰敗導致引火入東北,河本大作那一批惦記著幹掉老張、直接侵略東北的帝國主義分子,又還了魂了。

而且大錘還要強調一點,雖然在侵華過程中日本內部經常出現分歧,但是分歧雙方的根本出發點是一致的,都是非正義的侵華行為,雙方的分歧點無非是該迅速侵華,還是應該緩慢侵華,差別僅僅是一個輕重緩急問題。也正是因為侵華基本目標的一致性,因此每次日本內部出現分裂,最後總能達成一致,亂來之後,一定會有日本當局出面替亂來的那個來背書、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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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歸正傳。6月3日傍晚時分。張作霖的專列安全抵達山海關。當時車上的人都很高興,因為之前風傳日本人要在山海關幹掉老張,列車安全到達山海關並跟前來迎接的奉系高官吳俊升等人相遇,宣告了老張暫時是安全的。

但是,各種死亡信息已經從沿線各地紛紛傳來。比如,6月3日陪同張作霖在北京前門火車登車返沈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叫做靳雲鵬,他以前當過北洋政府的總理,而且他的兒子當時跟張作霖的女兒簽了婚約,兩人是兒女親家。但是此時,靳雲鵬已經不在張作霖的專列上了——就是在6月3日早上途徑天津時,日本領事館派人登車傳話,說有日本人要找靳雲鵬商談重要商業事情,因此靳雲鵬提前在天津站下車,在家中等待日本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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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雲鵬

然而靳雲鵬等了一夜,這位所謂的訪客也沒有出現。等來的卻是張作霖被炸於皇姑屯的消息。而靳雲鵬卻鬼使神差的因為這條假消息而從張作霖的列車上死裡逃生。後世推測,很可能是日本方面提前知曉了河本大作的謀殺計劃,找藉口讓靳雲鵬提前下車避難。

同樣讓人憂心忡忡的消息,也從瀋陽方面傳來:瀋陽城內幾天之內盛傳日本人要幹掉張作霖,日本騎兵炮兵紛紛有所行動,尤其是瀋陽皇姑屯一帶,那裡是日本關東軍駐防區,這幾天更是日本軍警密佈。

原來的奉系軍閥迎接張作霖返回的計劃,是全體奉系留沈高官在皇姑屯站迎接張作霖,然後一起登車返回瀋陽城內的遼寧總站(今天的瀋陽北站舊站)。但是觀察到日軍在皇姑屯製造緊張局勢,奉天行政廳長關定保臨時更改了計劃,要求所有奉系高官不去皇姑屯,改在遼寧總站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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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總站舊址

但是這一切危險的徵兆,都沒有在張作霖專車上引起更多的重視。6月3日晚,張作霖在吳俊升等奉系高官的陪同下,吃了他人生中最後一頓晚飯。這頓最後的晚餐是六菜一湯,六菜是肉絲炒茄子、燉豆角、榨菜炒肉、幹煎黃花魚、菠菜烹蝦段和辣子雞丁,一湯是雞湯小白菜。

飯後,在六姨太馬嶽清的陪同下,張作霖在車上開始跟莫德惠等東北高官打牌。這個六姨太馬嶽清,是張作霖專門選來陪著他坐車的,因為張作霖認為馬嶽清有福相、能旺夫。在老張的經驗裡,自從娶了六姨太,他的軍閥生涯一路順利,一直當到了北洋政府的首腦安國軍大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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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嶽清(右)

1928年6月4日清晨時分,張作霖的專列經過皇姑屯站,開到了皇姑屯車站東邊的三洞橋。在這裡,京奉鐵路和南滿鐵路交匯,三洞橋上方的南滿鐵路由日本關東軍控制。

就在張作霖專列經過三洞橋時,由30袋炸藥組成的炸彈,在張作霖專列的第九到第十二節車廂處轟然炸響。其中張作霖所在的第十節車廂被炸的最為慘烈,張作霖當場被炸成重傷,隨後傷重不治而死。而他此行特別指望的六姨太,並沒有幫他闖過這個難關,六姨太馬嶽清在第十車廂,也受了傷,是被張作霖的衛士們從著火的車廂裡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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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皇姑屯事件到底是誰幹的,到目前為止有幾種說法。

其中獲得最多認可的,就是日本關東軍密謀說。主謀河本大作在皇姑屯事件之後不久就被日本軍方踢出現役了,後來他曾經寫過此事的自供書。此外,還有當時日本關東軍宣稱的南方派來的國民政府特工謀殺說,以及上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後流傳的蘇聯特工主謀說,等等。

而其他幾種說法,都需要解釋一個問題:那就是在日軍嚴密控制的皇姑屯,這得是什麼樣的神奇特工,能夠帶著四五個人,在日軍防區內滯留五六個小時的時間,努力工作,埋下幾百斤的烈性炸藥,還能做到不被日軍發現。這如果不是日軍集體眼瞎,那麼就是日本人也直接參與了這次陰謀。目前保留下來的照片也證實了另外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那就是在張作霖列車爆炸的一瞬間,日軍就在現場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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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到底是誰製造了皇姑屯事件,還有爭論。不過,多年之後,皇姑屯事件仍舊在日本帝國主義分子意料之外,發生了一個重要作用。這就是1946年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盟國對日本的審判,把1928年皇姑屯事件列位日本侵華的重要事件,戰後盟國對日本法西斯的侵華罪行的歷史清算,也正是從皇姑屯事件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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