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道已变成回忆,毛杏,你不一定吃过

那味道已变成回忆,毛杏,你不一定吃过

狼家沟在堡子的西南,南北朝向。沟里面长满了不成材的杨树,沟沿上却长有两行极其茂盛的杏树。如今那些树早已变成了灰烬,可能村子里每一块地里都有它们的残渣。它们原先蓬勃生长的地方,现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玉米占据了。可我站在这里,依然能清晰地忆起它们茂盛的样子,依然记得它们结的果子的滋味——这个味道是留在心里的,时常会从心底泛起,涌上舌尖。

杏子有两种吃法——第一种是在它刚刚成型的时候,我们叫做“毛杏”,因为它那时候浑身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吃的时候带核一起,因为那时它的核还没有长硬,是满满的一兜水。吃到嘴里,感觉清爽、稍微有点酸,还多少带点儿微微的苦味。大人们一般很少这样吃,那是小孩子的吃法。第二种当然就是成熟以后再吃了,那是最普通的吃法,也是正常的吃法。不过,总感觉没有“毛杏”的味道好。

第一种吃法是要靠“偷”的,因为那时候,看杏子的老婆婆会整天在沟沿上巡逻。我记得她总是穿一件斜襟的褂子,大裆裤,扎着腿;穿一双圆口的尖尖的布鞋。她的腿罗圈的很厉害,两个膝盖间足以能钻过一头羊。可能因为缠过小脚和腿的罗圈,她走路的样子十分可笑,如果要是走快了就更可笑,活像一只老企鹅。虽然她根本无法抓住我们这些“小偷”,但为了弥补腿脚的不足,她常常会用土坷垃向我们进攻。因此,我们有时候不得不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由一两个孩子将她引开,其余的迅速出击,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得来的果实平均分配。这一招相当管用,老婆婆经常防不胜防。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我看着你们了!大头、二狗、明子、二白……等着回家挨揍吧!现在就告诉你爹去……小兔仔们!”她的骂声会持续很久。不过,她一次也没有告过家长,所以我们对于她的威胁从来也不放在心上。

听着她在沟沿上狂呼乱骂,我们小小的心灵反倒觉得胜利般的满足。扔一颗杏子在空中,然后用嘴接住,一边嚼一边笑。“骂吧,气死你!反正杏子到肚里了!哈哈哈!”

杏子在它的核开始变硬时,是最难吃的,又苦又涩。所以,那个阶段我们是不去狼家沟的,老婆婆也不用去看她的杏树。

打听着杏子熟了,我们便又会想到狼家沟。不过,这回不用偷偷摸摸了。我们大摇大摆地沿着沟沿走,一路装作采花、拔草或者别的什么。还没走到树底下,老婆婆已经在哪里喊我们了。

“熟的好吃还是毛杏好吃?”她一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一边问。

“熟的好吃。”

“那以后还摘不摘毛杏了?”

“不摘了。”我们口是心非地回答。

“这就对了。不是怕你们吃,这么小就摘掉,多糟蹋东西呀。”

坐在树荫里吃个够,临走还得满载而归。这个时候的老婆婆是最可爱的,瘪瘪的嘴巴,满脸开花的笑容,让我们每个人都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现在虽然树没了,可沟沿还是那个沟沿。

老婆婆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可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地留在狼家沟的沟沿上。仿佛一幅永久定格的画面,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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