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清穆宗同治三年6月16日（公历1864年7月19日），“轰隆”一声巨响，南京城垣被炮火轰垮，闪出一个大豁子，五万湘军为之一振，蜂拥从缺口涌入城内。在不远之外的湘军大营里，浙江巡抚曾国荃看到这一幕，“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抖，仰天长啸：“天有眼！从此粤寇再无翻身之日！”
曾国藩九弟曾国荃
这时，南京城内，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着城内还在拼死抵抗的几千兵士，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旁的一队人马，对为首的少年说道：“少主，天京已破，城内的守军大都伤残，坚持不了多久。你赶紧坐我的马，从南门突围，仁轩会在那里接应你，你们汇合之后，速速远离天京，别再回头！”
少年关切的问：“李将军，你怎么办？”
“少主先走，我随后就来。”那人又转向少年身后的马队，对为首的一人嘱咐道：“万事小心！”
马队上的人答道：“请忠王放心，我等必拼死以保少天王安全！”言毕，一行人策马扬尘而去……
9月25日，江西，那位被称为少主的天国皇二代洪天贵福在石城县被清军捕获。
10月20日（公历11月18日），洪天贵福在南昌被江西巡抚深葆桢凌迟处死。
一、缘起
清文宗咸丰元年正月（公元1851年1月底），紫禁城乾清宫内，一封从广西送来的战报摆在了刚刚登基的咸丰帝的桌案上：
正月二十日惊悉，辖内金田村万余民贼，于正月十三日反乱，臣旋即调兵进剿。然贼寇声势甚大，臣恐付托不效，特跪请上予以兵马钱粮，资以剿贼。巡抚广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臣劳崇光敬上！
咸丰看完以后，在后面写道：
着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首席军机大臣赛尚阿督办，会同吏、户、兵三部，予以辅正……
几个月内，又有数封加急战报送达京师：
七月十九日，匪酋杨秀清总督粤寇，致辖内匪患日炽……
……八月二十日夜，粤寇突袭我达官村营寨……
……提督广西军务总兵官向荣大败，千总杨成贵战殒……
……荣部崩败，退守平南，不复再战……
……闰八月初一，粤寇陷永安州……
在每封战报末尾都写有这样一句话：
宜速讨之！时久，匪患恐再难平复……
这时的咸丰，虽说还坐得住，但是已经没有了年初时的那份气定神闲。这大半年来，他也并没有闲着，除了派赛尚阿、徐广缙、周天爵、向荣等人前往广西讨贼之外，在兵马钱粮上也不吝啬，要啥给啥，光是军费就给出去了近一千万两白银。南京条约后，国库本就不富裕，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七月半之前，形势还好，虽说没有把太平军剿灭，但军事压制还是比较成功的。特别是7月15日，又在紫荆山大破太平军，致使后者被迫突围。然而，一切都在杨秀清成为太平军的实际统帅之后戛然而止。
杨秀清
咸丰开始有点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除了派人派兵给钱之外，也拿不出太多办法去应付。思来想去，还是召群臣议政稳妥些。
议政后，有个工部左侍郎写了一封奏疏，细数了咸丰帝登基以来的各种不是，这就是那封著名的《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咸丰拿到后，看了一半就把它扔在了地上：“写得太过迂腐，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几天后，咸丰心平气和地拿起来又读了一次，觉得说得有点道理。于是，奏疏采纳，上书人奖励，暗中观察，不重用。但咸丰还是记下了这个左侍郎的名字：曾国藩。
曾国藩
清文宗咸丰二年（1852年4月），在永安修整了大半年的太平军突然挥师北上，围攻省城桂林。朝廷上下得知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久，奏报送到：
5日，粤寇围桂林府，丽水知府江忠源，扼守鸬鹚洲，三败粤寇，解桂林府之围……
咸丰听到战报后，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不曾想，好消息还在后面：
五月，粤寇败走全州，丽水知府江忠源，伐木拦河于蓑衣渡，与寇激战两昼夜，击毙匪酋冯云山，粤寇溃逃，辎重尽被缴获……
这时，咸丰的脸上漏出了久违的笑容，粤寇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谁知，战事反复不定：
5月19日，肖朝贵统帅太平军前锋攻入湖南，所到必克，连下道州、桂阳、安仁、攸县、醴陵、江华、郴州、永明、永兴、茶陵，直抵长沙城下……
咸丰又坐不住了，调集重兵驰援长沙。最多的时候，在长沙城内的巡抚、提督、总兵有十多个。
咸丰的努力总算得到了回报：
九月十二日，于长沙城南门外，击毙匪酋肖朝贵，粤寇已撤围北走，臣等正全力追讨。巡抚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臣张亮基敬上！
二、大 钱
但，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在胜利的背后，是国库的进一步虚耗。清文宗咸丰二年（1852年3月），户部尚书爱新觉罗·禧恩奏称：
两载以来，军需河饷糜帑已二千数百万两，以致度支告匮，筹划维艰！
6月，禧恩再次上奏：
自广西用兵以来，迄今三载，经臣部奏拨军饷及各省截留筹解，已至二千九百六十三万余两……户部银库，截止本月十二日止，正项待支银仅存二十二万七千余两…….
镇压太平天国的军事行动，使得清政府的财政赤字进一步加大。
10月，四川学政何绍基正式上奏，恳请政府铸造大钱，以缓解财政危机，缩减赤字：
……拟请于常行通宝钱外，铸为大钱三品：曰当一百，曰当五百，曰当一千；当千者重不过二两，俾与制钱相剂而行……
咸丰看后却说：“铸小钱的铜都不够，哪来的铜铸大钱？”从这句话就能看出，不论咸丰为政如何勤力，此人的智商确实不太高，也难怪他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还落了个不如弟弟恭亲王奕䜣的名声。
嘉庆道光年间，英国向中国大量出口鸦片，导致了白银外流。鸦片战争的赔款，又加剧了国库的虚耗。于是，政府只得把债务转嫁到老百姓身上，矛盾激化，造反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现在，摆在咸丰面前问题有两个：1、太平军造反；2、没钱。
清文宗咸丰三年（1853年）一则战报抵京：
一月十二日，粤寇陷武昌城，湖北巡抚常大淳携妻、子等举家十余人举家自杀殉国，贼寇人数逾五十万之众……
这下，咸丰终于着急了！因为武昌沦陷以后，大部分的铜路就被堵死了。
这里解释一下。云南省，至今都是中国的一个主要铜产地，在最鼎盛的明清时期，云南产铜占全国铜使用量的80%以上。清朝铜钱铸造的最主要材料就是滇铜，所以各省每年都要到云南采买滇铜，而滇铜的运输路线，除了贵州、四川、陕西是一路北上之外，其他的大都是走水运。要么是走长江到镇江，再由大运河北上；要么是由珠江转湘江，再到镇江；要么干脆走广州海运到天津。
现在太平军这么一闹，珠江是不行了，占领武昌以后长江也不通了，海运成本又太大，铜不够用就成为必然。为了维持政府日常的开支用度，只剩下铸大钱一条路了。
于是，在清文宗咸丰三年（1853年3月5日），户部开始铸大钱。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谨慎的，只铸当十大钱，称为咸丰重宝，重六钱，与小平钱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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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发不可收拾：7月增铸当五十钱一种，重一两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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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全国开始了造大钱运动，又增加了当百、当五百、当千钱三种。当千者重二两，当五百者重一两六钱，称为咸丰元宝（面值低于50的称重宝，高于50的称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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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后大约一年时间里，清政府就开铸了：当四、五、八、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一百、二百、三百、四百、五百以及当千等计约十六个等级的各类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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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建 都
开铸大钱以后，财政的问题好歹算是暂时缓解了，然而粤寇却愈发汹涌：
三月十九日，寇陷金陵府（今南京），两江总督陆建瀛殉国。
三月二十九日，粤寇驻金陵府，改金陵府为天京，宣布建都。
四月二十七日，英吉利公使兼香港总督文咸抵金陵府（天京），密会匪酋韦昌辉、石达开。
五月八日，匪酋林凤祥、李开芳等率两万余粤寇北犯。
六月，匪酋胡以晃、赖汉英等，督战船千余，逆江西犯，陷安庆、九江，复陷武昌。
看到这最后一封奏折，咸丰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祁隽藻（首席军机大臣，此时，赛尚阿由于剿匪不力，已经被革职了）在做啥？赶紧去给我想办法！”
祁隽藻
其实，这时候，祁隽藻已经在想办法了。早在3月底，他就协助钦差大臣向荣，在南京城东孝陵卫建立了江南大营（这也是中原最后两支直接听命于咸丰帝的野战军之一，另一只是曾格林沁的骑兵）。4月，太平军攻陷扬州。16日，他又命博尔济吉特·琦善带兵一万人在扬州城外驻扎，防止太平军北进，另外想法收复扬州，号称江北大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架子还没搭好，7月祁隽藻就病倒了。不得已，咸丰只好把他那位处处胜他一筹的弟弟——爱新觉罗.奕䜣找来，接替祁隽藻的位置。
恭亲王奕䜣
奕䜣在接到圣旨的时候，心头是相当窝火的：吃肉的时候想不起我，这啃骨头的事情倒把我找来了！但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做的，不光为人，也是为己——林凤祥和李开芳快要打到直隶了！奕䜣的产业，大多在京津一带，这要是任由太平军胡闹下去，奕䜣恐怕就要倾家荡产了。于是，弟弟接了旨，开始和太平军周旋。
当奕䜣、向荣、琦善等人还在与太平军周旋的时候，那位一直躲在湘潭练兵的曾国藩终于出山了！清文宗咸丰四年（1854年2月）曾国藩发表了《讨粤匪檄》，然后，率大小战船240艘，共计一万七千余人，倾巢而出。
3月，被石祥贞打败，曾国藩想跳河，被下属救回来。
7月，卷土重来。
10月收复武昌、汉阳。
清文宗咸丰五年（1855年），2月，被石达开打败，武昌、汉阳又丢了，曾国藩想自杀，又被部下救了回来。
清文宗咸丰六年（1856年），3月，石达开进攻江西，大败湘军，曾国藩坐困南昌，差点又要自杀。
4月，秦日纲破江北大营。
6月，秦日纲破江南大营。
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太平军的方向发展。两座大营，近十万清兵被围歼，曾国藩又坐困江西。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骆驼就会倒下去了。
然而，不久之后，等来的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震惊中外的“天京事变”：杨秀清、韦昌辉、秦日纲以及他们的家眷、属官、幕僚加上石达开的家眷等两万余人，在这次事变中丧生，石达开出走。
听到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咸丰：“起家靠冯云山，治国靠杨秀清，打仗靠秦日纲、石达开。现在死的死，走的走，洪秀全这个落第秀才还能做啥？又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了！”
另一个快乐的人是曾国藩，虽然天京事变并没有影响太平天国的军事实力，但是南昌之围算是解了，他也不用老是想着自杀了。
而且，还有好消息在等着他。
四、密 函
清文宗咸丰七年（1857年2月）正在操办丧事的曾家来了一位客人。此人名叫章寿麟，是那次曾国藩跳水的救命恩人，他现在的身份是曾府的幕僚。曾国藩丁忧期间，他一直呆在湘军大营，负责和曾国藩的联络工作。
下人禀报后，曾国藩立即迎了出去：“寿麟，来啦！屋里坐！”章寿麟并没说话，随曾国藩走进了内屋。落座后，章寿麟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沓信件，放在桌上：“伯公（曾国藩字伯涵），这是天京事变之后，粤寇一些人送来的密函，大都是有意投诚的……”
“投诚就去找朝廷，来找我这个在家丁忧的闲人做什么？”曾国藩头也不抬。
“他们反清是反满人，又不是反汉人，而你又是汉人中声望最高的。不止本族的人，就连罗秉章、左宗棠等人都唯您马首是瞻。”章寿麟小声说。
“那这些信件你都看过了？”
“粗略地看了一遍。”
“有什么合适的人吗？”看得出来，曾国藩对他的这位救命恩人还是很放心的。
“有一个地官副丞相，叫李以文的……”
“哦，说说看！”
“此人并非洪秀全嫡系，是在粤寇攻陷永安州之前加入的。”章寿麟顿了顿，继续说：“他一直在军中行事，多受杨秀清和石达开的恩惠。天京事变后，杨秀清被诛，石达开出走，他害怕受到牵连，于是写信前来，算是投石问路了。”
“他现在何处？”
“他不敢回天京，正率领所部六千余人困守桐城。”
“嗯……”曾国藩听到这里，缕起了胡子，仿佛正在思考。
“伯公，此人当如何安置？”章寿麟问：“是否命他向围城官军投诚？”
“不忙……”曾国藩慢悠悠地说：“寿麟，你信不信，湘军之崛起，需全靠此人协助！”
“请伯公明示。”
“回信给此人，就说不久桐城外有苏、浙两局铸钱用滇铜运至，护卫不多，易于劫取！”曾国藩押了口茶，又说道：“另外，带信给温甫（曾国藩的胞弟，曾国华，曾国藩丁忧期间，由他代管湘军），想法让今年护送至苏、浙两局的滇铜从桐城外经过。另外再带粮草若干，粤寇钱粮具缺，必会来劫！被劫后不必追赶，当迅速远离桐城。”
“但滇铜东运从来都是顺江而下，极少走陆路，我军只是负责护卫，如何使其改道？”章寿麟问到。
“就说长江下游有粤寇锁江，水路不通！”
“此人刚接触，双方都不甚了解，伯公为何如此厚待？若要其投诚，我与温莆前去便是！”章寿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改旗易帜容易，心悦诚服很难……”曾国藩转换话头，继续说道：“天京事变之后，粤寇全面收缩，而我军除湖南外、仅占江西一部，仍未成势。倘若此时将粤寇歼灭，功在朝廷……满汉相处已二百有余年，仇隙从未消除，我等难免被兔死狗烹……”
曾国藩顿了顿：“桐城与安庆互为犄角，相互倚仗，而安庆又是天京门户，倘若安庆失守，粤寇岂不危在旦夕？所以，守住安庆的关键就在桐城，对于粤寇来说，此地绝不能丢！李以文是聪明人，我予他辎重钱粮，此人必会投桃报李，我等静候佳音即可！”
几天后，太平军在桐城外劫获清廷苏、浙两局铸钱用滇铜近百万斤，以及辎重粮草若干，士气大振。又过了几天，太平军李以文部与前来救援的陈玉成部在枞阳大破清军。之后，太平军势如破竹，一路将战线推进到了湖北境内。
五、变 局
清文宗咸丰七年（1857年7月）长沙曾府，章寿麟又带来了李以文密信一封：
伯公，见字如面！蒙兄厚待，愚弟现已转危为安，如今兵马钱粮俱以丰足，特备天国圣宝小平、折五、折十铜钱若干，计十万斤，以及粮草二百余担，酬谢兄台，不知如何交收。另外，我与陈玉成现已进抵湖北境内，接下来当如何行事？望周知！顺祝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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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太过可笑，报恩不送金银珠宝，却送来十万斤铜钱……”章寿麟笑道。
“两军交战，几十车金银珠宝运来运去，当有人起疑，如何解释？”曾国藩笑笑说道：“这招相当高明！我与粤寇伪币不能互通，他运送十万斤铜钱，说充作军费，何人会疑？”曾国藩又说：“叫李以文将粮草送至九江，并只派少量军士守城，我自会差人夺城！”
“那十万斤铜钱为何不取？”章寿麟不解地问道。
“本是朝廷滇铜，现已铸成伪币，掌管铸币的苏、浙两地官员又没有我们的人，我若取之，如何回炉重铸？不如先放于他处，待日后时机成熟，再行取用。”曾国藩又说：“叫他将伪币妥善保存。”
“那军事当如何置之？”
“湖北与我军无关，叫李以文自行决断……”曾国藩说道：“不过，他们不谋重破江北大营，远征湖北作甚？”
“伯公的话，我一定如实带到。”章寿麟又问：“另外，何不叫他规劝陈玉成？如能为我所用……”
“陈玉成少年得志，正是年轻气盛，必不肯为我所用！”曾国藩想了想，又说：“还有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伯公请吩咐！”
曾国藩正色道：“去年有位叫做李鸿章的安徽团练，因功惹妒，现正在家丁忧。你速与他联系，务必请他出佐湘军幕府。此人乃大才，如能为我所用，善莫大焉！”
“是，我立即去办！”章寿麟领命退去。
李鸿章
清文宗咸丰八年（1858年9月），李以文和陈玉成会师，挥兵东进，连破江浦、天长、仪征等地，收复扬州，再破江北大营，钦差大臣德兴阿被革职。
当曾国藩得知太平军主力东进的消息后，命令曾国华、李续宾等率湘军精锐迅速插入安徽。一个月内，湘军攻势迅猛，连下四城。
“……但伤亡甚大，我军进抵三河镇之后，八千精锐，现已不足五千，且皆系疲弱之卒，恐难以维继……”章寿麟咽了口唾液，继续念道：“我已修书数封与湖广总督官文，请求予以援助，然对方却置若罔闻，现情势危难，若遇大股援贼，兵力亦恐难支……”
“另外，近日李以文亦有数封密函送至。”章寿麟放下信，又说道：“函中说陈玉成在攻占江北大营以后，星夜驰援三河。李以文碍于洪秀全的命令，不好违抗，也只得紧随其后，两军合计十万之众。他建议我军尽快撤退！”
“速命曾国华、李续宾退出皖中，从长计议！”
11月7日，曾国藩的命令还没有送到，太平军就把曾国华、李续宾部团团围住了。湘军突围十余次，终不得出。曾国华、李续宾战死，五千湘军被全歼……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不止曾国藩坐不住了，咸丰也坐不住了，急令曾国藩出山亲自督办两江军务。
六、秀 成
在曾国藩遭遇沉重打击的时候，另一边李以文的日子似乎不错。自从搭上了曾国藩这条线，他先是在桐城死里逃生，后来又攻陷了江北大营，最近又取得了三河镇大捷，现在又有好事降临在他身上。
清文宗咸丰九年（1859年秋），李以文被洪秀全封为忠王，洪秀全还亲自手书：万古忠义，并赐“秀”字给李以文，自那天起，李以文正式改名字叫做：李秀成。
差不多同一时期，江西，湘军幕府临时治所内。“报~~~！”传令兵送来急报：“庐州城外30里又见太平军运输队行踪，护卫不多，我军已先行截取！”
“这应该就是李秀成所送来的第五批伪币吧！”湖北巡抚胡林翼说道。
“这李秀成还是够意思，自从大哥更换了苏浙两局官员之后，李秀成就开始源源不断的送钱了，现在湘军的军费，完全不是问题啦！”说话的是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
“李秀成我倒是不担心，关键是朝廷……”曾国藩说道：“帐做得怎么样？”
“伯公放心！”章寿麟说道：“连同前面四批，李秀成送来太平天国圣宝大小钱共计五十二万余斤，向朝廷报称我军收缴伪币四十万斤，全部回炉重铸咸丰当千大钱……”
“这就全部铸钱啦？”曾国荃问道。
“九爷莫慌，等我把话说完。”章寿麟继续说道：“照现在各局的铸行惯例，咸丰当千大钱记重为一两五钱。四十万斤伪币回炉，除去损耗大约能铸两百六十万枚左右！现在，我将每一枚的重量从一两五钱下调至一两二钱，大约能铸出三百三十万枚咸丰当千。但仍报称铸币两百六十万枚，每枚记重一两五钱，又可结余滇铜八万五千斤，前后总共结余滇铜逾二十万斤！”
章寿麟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已铸出的两百六十万枚咸丰当千，已按照伯公的意思，除去上交朝廷的一百万枚以外，其余一百六十万枚连同结余的滇铜全部回炉重铸，按照二两一枚铸行，充作我军军费及各级官员薪资！”
“哈哈，高！”曾国荃笑道。
“可是，朝廷并非全是无能之辈，一百万枚当千大钱全都未达到铸行惯例的重量，不会有人起疑？”胡林翼问道。
“今年五月，僧格林沁在大沽口大败洋人舰队，列强与我朝关系再次趋于紧张。加上粤寇已经摆脱了天京事变的影响，一年前又攻破江北大营，势头正盛。朝廷现在缺兵少粮，你送钱予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追究！”曾国藩顿了顿，又问道：“近来粤寇情势如何？”
“今年三月，钦差大臣赫舍里·和春重建了江南大营，前几月又复围天京，现在粤寇主力都在天京周边活动，谋解天京之围。”章寿麟说道。
“此次江南大营若再陷，华中一带就再无军队直接听命于朝廷。那时，才是我等汉族官军的出头之日！”胡林翼说。
“既如此，那就再帮李秀成一把！”曾国藩转身吩咐曾国荃说：“九弟，命我军尽速西撤，让出天京一带给和钦差。另外，送数十车兵器粮草及清军布防详图往李秀成处，叫他等我军安全退出以后，见机行事！”
“是，我立即去办！”曾国荃领命退去。
“对了，寿麟。”曾国藩又想起了什么，对章寿麟说：“李鸿章那边怎样了？”
“全都安排妥当，他正盼着幕府的消息呢！”章寿麟答道。
“令他即刻赶往江西建昌，出佐我军！”
七、解 围
清文宗咸丰十年（1860年）1月10日，江南大营清军攻陷江浦、九洑洲，添筑堡垒，增掘长濠，加紧围困天京。为解天京之围，李秀成决定使用“围魏救赵”之计。
2月27日，李秀成率精兵奇袭杭州，咸丰帝急调江南大营总兵张玉良率部援浙。
3月3日，李秀成于杭州星夜回援天京。是时，李秀成、陈玉成、杨辅清、李世贤、刘言芳、黄文金等各路太平军聚集天京城外，城内太平军则从七桥瓮、上方门、安德门等地出击，猛攻江南大营。
3月16日，太平军攻陷得胜门至江边一带清军营垒五十余座，歼敌数万。随后，太平军进攻孝陵卫，钦差大臣、江南大营主帅和春狼狈逃跑，营内存银十余万两、铜钱数十万斤，枪炮、弹药等不计其数，皆为太平军收缴。至此，江南大营被彻底粉碎。
3月28日，江西，湘军幕府内，新入幕的李鸿章向曾国藩禀报：“老师，刚收到李秀成送来的银锭五千两，铜钱十万斤，还有一封密函，函中除了向老师表示感谢之外，还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
“方向？西面全是我军地盘，叫他往东吧，推进得顺利的话，还能让霸占上海的洋人吃点苦头！”正在看地图的曾国藩抬起身来：“另外，叫他放心，他东征期间，我军绝不进攻天京！”
“哦，对了……”李鸿章又说：“信的末尾叫我们提防陈玉成。”
“呸！”站在曾国藩身旁的曾国荃吐了口唾沫：“这个四眼狗，为什么老是咬着我们不放！”
“我军逼近安庆，李秀成又要往东，安庆如果失陷，天京西大门洞开，陈玉成岂能不急？既如此，我军不如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曾国藩清了清嗓子：“全员听令！道员曾国荃，率所部夺取安庆西北集贤关；道员李续宜，率部夺取桐城；兵部侍郎胡林翼，负责建大营于皖北英山；我亲自设大营于皖南祁门，于今年十月之前，务必完成对安庆的合围，后一战定可拿下安庆！”
“那……李秀成送来的谢礼？”没有军事任务的章寿麟问道。
“银两留下，以备买武器辎重。”曾国藩转身向左宗棠说道：“季高（左宗棠，字季高），那十万斤铜钱全数与你，速往湖南招募五千兵勇，组建‘楚军’，赴安徽助战。”
“季高领命！”左宗棠答道。
左宗棠
言毕，众人各自领命散去。
八、战 祸
清文宗咸丰十年（1860年）闰3月25日，李秀成率李世贤、杨辅清、黄文金、刘玱琳等各路太平军大举挺进东南，进逼丹阳。
闰3月29日黎明，太平军趁大雾分道推进，踞守丹阳的清军一触即溃，守将张国梁跳水自杀，钦差大臣和春逃往常州。
4月1日，太平军兵临常州，常州守军开东门溃逃，两江总督何桂清逃往上海，和春逃到浒墅关，绝望自杀。
4月13日，李秀成重占苏州，江苏巡抚徐有壬自杀。随即，李秀成分兵掠地，先后攻克苏南各重镇，逼近上海。
6月15日，李秀成率部于青浦重创侵略者组织的洋枪队，队长华尔多处受伤，狼狈逃回上海，李秀成攻占松江。
7月2日，李秀成率部进攻上海，占领徐家汇，逼近上海西、南两门。上海英、法侵略者协助清军顽抗。李秀成因敌人炮火猛烈，自身兵力不足，于7月5日撤兵，第一次上海攻防战结束。
这一年的战祸，南方先开了头，北方跟着就乱了。中国，已经进入多事之秋。
清文宗咸丰十年（1860年6月15日），英法侵略军自去年大沽口战败以后，卷土重来，攻占北塘。
6月26日，侵略军一万余人分两路猛扑新河和军粮城。经过激战，清守军三千余人全军覆没，新河、军粮城相继失陷。
6月28日，侵略军占领塘沽。
7月5日凌晨，侵略军向大沽口北岸炮台发猛攻，海上敌舰也炮击大沽口。镇守炮台的清直隶提督乐善率军顽强抵抗，经过一天激战，毙伤侵略军四百余名，乐善力竭捐躯，守台将士全部壮烈殉国，炮台陷落。
7月8日，侵略军攻陷天津。
7月24日，侵略军自天津向北京逼进，咸丰急令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为钦差大臣前往通州与侵略军议和，同时令僧格林沁在河西一带防堵。
8月4日，谈判破裂，清方拘囚巴夏礼等英方代表二十六人，法方代表十三人。侵略军进犯通州张家湾，同日，僧格林沁兵败，通州陷落。
8月7日，侵略军自郭家坟分三路向八里桥猛攻，清军奋力还击，但终因装备严重落后，经过三个多小时激战，三万清军伤亡过半，被迫全线撤退。
8月8日，咸丰自圆明园逃往热河。
8月22日，侵略军闯入圆明园，大肆抢掠之后，将这座中外驰名、精美绝伦的“万园之园”付之一炬。
8月29日，侵略军侵入北京城。
9月，在恭亲王奕䜣的斡旋下，中英、中法《北京条约》签订。
九、初 会
同月，安庆城东南祁门县，湘军大营内，一行人正匆匆走进主帐。
“大哥！大家紧赶慢赶！”走在前头的曾国荃对营帐中人喊道：“终于在十月以前把安庆团团围住了！”
“我们还在城外挖了壕沟，一个粤寇都跑不掉！”李续宜补充到。
“很好。”曾国藩笑道：“这下打安庆，犹如探囊取物！”
“伯公……咳……咳咳……”说话的是胡林翼：“万事俱备，还需防范天京方面的粤寇异动….咳咳……咳咳……咳……”他自任湖北巡抚以来，看到江面欧美洋船往来如梭，而自己国家却内乱不断，忧心忡忡，积劳成疾，现在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这自是当然，贶生兄还需安心静养，保重身体！”言毕，曾国藩又问章寿麟：“李秀成那里可有消息？”
“正想向伯公汇报此事。”章寿麟说道：“上月，陈玉成已集结十万粤寇，准备二次西征，攻取武汉，洪秀全命李秀成率部同往。李秀成不愿与我军对战，已数次上书，表明其立意经营江浙，然而洪秀全却再三催逼，李秀成无奈，已于本月初带数万粤寇，自太平府出发向西而来！”
“哦，那么说来，他会途经我祁门大营？”李鸿章问道。
“好！传令全军，务必尽全力攻打安庆，争取一战拿下！”曾国藩说道：“另外，寿麟，你替我带信于李秀成，我想在祁门与他会面。”
“这……”章寿麟说道：“李秀成手里有数万粤寇，现将祁门大营的湘军全部调走攻打安庆，若此人有异心，又当如何？”
曾国藩笑道：“此人若有异心，桐城解围后，大可直扑我而来，彼时我等坐困江西，灭我易如反掌，何须今日？”
“咳咳……虽如此……但数万粤寇前来……咳咳……何以秋毫无犯地离去？朝廷……咳咳……”胡林翼说出了他的担忧。
“所以，必须安排妥当！”曾国藩说道：“寿麟，命人准备好我的‘遗书’。另外，命春亭（鲍超，字春亭）驻守休宁。李秀成来时，我可诈作营中空虚，准备赴死。春亭在得知消息后，率部来救，经过死战，击退粤寇……如此，可还有人会起疑？”
“是！我立即安排！”章寿麟答道。
10月，安庆攻防战开始，曾国荃所部万余人自集贤关猛攻安庆，太平军闭城死守。
10月23日凌晨，祁门湘军大营外，一行人身着便装，趁着夜色，骑马来到祁山脚下。为首一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脸上棱角分明，看上去更像是一张欧美人的脸。他体型强健，虽然身高似乎够不上普通人的中等高度，但举止形态有一种优美和高贵。他，就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
此时，另一群人早已等在那里。为首是一老者，年龄五十上下，三角眼、山羊胡，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正是曾国藩。
李秀成看到曾国藩后，立即下马，深深行了个礼：“伯公，久仰了！”
“早闻李将军器宇轩昂、身姿英武，老夫有幸今日得见，真乃当世豪杰！”曾国藩寒暄道。
“伯公过誉了，秀成乃一农夫，只识得耕田种地，谈何轩昂？”李秀成笑道。
“二位英雄就不要相互抬举了。”一旁的章寿麟插话道：“不时就要天光，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此次西征，李将军打算如何？”曾国藩问。
“我打算尽量不与陈玉成碰面，四处周旋一圈，然后返回浙江。”李秀成说道：“不知伯公以为如何？”
“如此最好！”曾国藩捋了捋胡子。
“我军最近经费趋紧，不知李将军可否周济一二？”章寿麟说道。
李秀成看了看曾国藩，说道：“伯公急需，我自当慷慨解囊，不过此次西征，我并非全力以赴，故所带不多，不知伯公所需几何？”
“白银一万两，铜钱十万斤，如何？”章寿麟问。
李秀成想了想：“可以，明日我会叫一小队兵士带齐银钱，佯攻祁门大营……”
“……寿麟，传令与春亭，粤寇趁我祁门大营防备空虚，前来夺营，形势危及，速引兵来救！”不等李秀成说完，曾国藩就吩咐章寿麟道。说完，三人相视一笑。
“我会令人让出徽州，李将军可由此道转回浙江。回浙以后，务必对霸占上海的洋人严加防范！”曾国藩说着，看向远方：“洋人自持船坚炮利，欺我种族、掳我国家，李将军此去，如能收复上海，那可是为我华夏立下不世奇功啊！”
“愿为苍生略尽绵薄之力！”李秀成翻身上马：“天快亮了，我当先行离去。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见，伯公还有何嘱咐？”
“李将军放心经营江浙，我绝不会从后偷袭。另外，徽州城军械库内有朝廷上月自西洋采购的一批先进火器，希望能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谢伯公割爱！”言毕，李秀成一行人纵马离去……
十、同 治
清文宗咸丰十年（1860年10月24日），鲍超接到急报，祁门大营有太平军劫营，急忙带兵来救。经过激战，太平军败走，鲍超缴获白银一万两，铜钱十万余斤。
鲍超
25日，李秀成占徽州。
11月，陈玉成与湘军李续宜部大战于桐城，双方未分胜负。
12月，李秀成退回浙江。
清文宗咸丰十一年（1861年4月），陈玉成与曾国荃大战于安庆城郊，战败，陈玉成往天京求援。
7月，陈玉成率援军再救安庆，苦战半月有余，劳而无功。
7月17日（公历8月22日），爱新觉罗.弈詝驾崩，终年三十岁。
同日，爱新觉罗·载淳即位，改元祺祥，命户部开铸祺祥通宝、祺祥重宝样钱。
8月初，安庆城内粮绝，湘军轰倒安庆北门，攻入城中。经过激烈巷战，太平军两万余人全部战死，安庆易主。
9月30日，太后那拉氏与恭亲王奕訢等在北京发动政变，史称辛酉政变。
10月5日，太后那拉氏改祺祥年号为同治，祺祥年号仅存在69天。那拉氏命户部将已铸出的祺祥通宝、祺祥重宝全部回炉改铸成同治通宝、同治重宝。
祺祥重宝宝泉当十
11月底，李秀成克杭州，建立苏福省和天浙省。
12月8日，李秀成分兵五路进逼上海。上海官绅成立上海会防局，同时英法侵略军也从天津陆续调到上海，组织干涉军，由英国驻华海军司令何伯法国海军上将卜罗德指挥在上海布防。
清穆宗同治元年（1862年2月下旬），安庆城，湘军临时治所内，曾国藩正在与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针。虽说去年底，湘军如愿夺取了安庆，但是自身也是损兵折将。先是去年9月30日，“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的湘军重将胡林翼咯血而亡。紧接着在12月，另一位中兴名臣——左宗棠也被朝廷强行调往浙江，随他而去的，还有刚组建完毕的“楚军”。
1月初，曾国藩急命李鸿章紧急组建“淮军”，以填补左宗棠走后的兵力空缺。李鸿章临危受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募集到六千五百名兵勇，“淮军”已初具规模。
“妈的！左宗棠刚走，现在李鸿章又要走！朝廷缺兵，叫他们自己拿钱招募啊，凭什么我们招了他们用！”骂人的是曾国荃。
“不可胡说！”曾国藩制止道：“此为西太后懿旨，我等遵从便是，多说何用！”
“老师……”李鸿章问道：“浙江已有季高周旋，再加上那地本是李秀成的活动范围，大家已有默契，为何太后还要差我前往？”
“荡寇是假，分化是真！”曾国藩说：“满汉仇隙根深蒂固，朝廷岂能见我汉人做大？先后调走季高与你，因你二人无从属关系，不会结兵以抗朝廷。另外，朝廷近日已有流言，说我军与李秀成勾结，并非真心荡寇！调你们去浙江，也是让尔等与李秀成自相残杀，朝廷好坐享其成。”
“妈的！我等忠心报国，朝廷却如此待我，干脆反了！”曾国荃又说。
“放肆！”曾国藩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怎可出此佞言！”
“沅甫兄，”在一旁的章寿麟说道：“北有森格林沁等人，西有陈玉成，上海还有洋人，我们又在和粤寇作战……另外，我们所处之地连年战乱，早已丧失往昔富饶之风，以何据之？”
“这……”曾国荃语塞。
“老师，”李鸿章问曾国藩：“学生此去浙江，当如何处之？”
“朝廷定要你拱卫上海，你去做做样子，我自会安排！”曾国藩说完，转身对章寿麟说道：“告诉李秀成，叫他放弃攻占上海，但务必让洋人吃够苦头！”
说完，又转身对李鸿章说：“子黻，季高离去时，我已嘱咐于他，浙江东有洋人，西有粤寇，形势复杂。你与季高、秀成虽各为其主，但同为汉人，应常互通有无，相互照应。”
“学生明白！”言毕，李鸿章退出了营帐。
3月10日，李鸿章率淮军抵上海，辅助防御。
4月19日，李秀成赶到上海前线。
4月22日，太平军于太仓大胜，击毙知府李庆琛，歼敌五千，并攻克嘉定。
5月2日，李秀成大败洋枪队，进围松江，不久收复青浦，俘获洋枪队副领队法尔思德。
不久，李鸿章进攻太平军，李秀成率部退至苏州。第二次上海攻防战结束。
十一、形 势
5月8日，陈玉成在庐州突围时，为叛徒苗沛霖诱捕，送至胜保大营，在河南延津为清军所杀，年仅二十六岁。至此，天京上游防线全线崩溃。
5月11日，洪秀全忌惮李秀成独大，将李秀成的大部分部下封王，以分化其权力，李秀成部指挥发生困难。李秀成无奈，只得在妥善保存好在苏、浙两省所筹集到的金银及辎重后，把两省政权全部交给部下打理，又将母亲和家眷送回天京，交给洪秀全作为人质。
5月30日，江苏布政使曾国荃率湘军两万进驻雨花台，兵部侍郎彭玉麟率水军进泊护城河口，形成对天京的包围。
6月25日，洪秀全急诏李秀成率部驰援。
7月10日，天京城南将军山，唐代古刹龙泉寺一配室内，曾国藩正坐在茶台前，身旁的铁壶正煮着茶，桌上的紫砂壶、茶漏、茶杯等一应俱全，看得出来，他正在等人。不久，门帘被掀起，进来一人，身着便服头戴斗笠，向曾国藩行了个礼，便匆匆坐下。他摘下斗笠，正是李秀成。
曾国藩一边揉着核桃，一边为李秀成斟茶。李秀成也不言语，接过就喝，连饮数杯。良久，李秀成率先打破沉默：“必须一战吗？”
“你老母家眷尚在洪秀全手中，若不战，他们如何保全？”曾国藩反问道。
李秀成低头不语，又喝了杯茶，抬头道：“那我佯攻，引伯公攻入天京如何？”
“若那样，你我皆无法保全！”曾国藩叹道。
“为何？”李秀成不解。
“湘军做大已深为朝廷忌惮，若此战再轻易攻取天京，功高震主！必为西太后所不容，那时，你我的命运，可想而知。”曾国藩说道。
“既如此，何不趁机反杀清狗？复我汉人政权？”李秀成问道。
“现在我能调动的只有湘军，就算加上你本部人马，也只有十来万人。朝廷对我早有防备，在我身后还有胜保和森格林沁等虎视眈眈。湘军若有异动，他们必会先发制人！”曾国藩无奈地了摇头：“季高、子黻在江浙，那里的粤寇已不受你节制，也需多方周旋，如何反杀？”
“那眼下当如何？”李秀成又问。
“既身不由己，又各为其主，不论为保全自身或家眷，我等都应奋力一战，成败逆钝交由天定！”曾国藩说道：“我军的钱粮，我已全数交由章寿麟安排。你若取胜，找他便是，望能善用。”
“伯公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妨如实相告！”李秀成也补充道：“往年收缴的滇铜尚有近百万斤，和今年在江浙筹集的辎重饷银，我已交由族弟李世贤妥善安置。伯公他日如有用处，可去找他。”
言毕，李秀成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转回身，行了个礼：“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见，望伯公珍重！”
曾国藩也站起来，对李秀成欠身：“也请李将军保重！”
十二、决 战
8月，李秀成分三路回援天京：李秀成与李世贤率主力进攻包围天京之敌；陈坤书攻打芜湖金柱关准备切断湘军断敌粮道；杨辅清、黄文金等进攻宁国牵制清军增援。
8月20日，李秀成向雨花台湘军发起进攻。激战45天，湘军伤亡数千，曾国荃面部受伤，几乎丧命。但陈坤书部被彭玉麟水师打败，未能断敌粮道，湘军水陆配合，拼死抵抗，饷械兵员不断得到补充。而李秀成的二十万大军缺衣少粮、将士饥寒，各部将领又不能同心协力，不得不于10月5日撤兵，天京仍处于清军包围之中。
清穆宗同治二年（1863年5月1日），雨花台再次失守，洪秀全召李秀成回京。
10月24日，太平军叛徒郜永宽等刺杀慕王谭绍光，将苏州献于清军，苏州易主，天京下游防线崩溃。
清穆宗同治三年（1864年1月），李秀成进攻曾国荃大营不利，反被湘军攻陷天保城，进逼天京东北部太平门及神策门外，天京被合围，粮源断绝。
同月，李世贤劝李秀成别作他谋，李秀成不听。第二天，李秀成向洪秀全奏陈天京不能再守，请求“让城别走”，遭洪秀全斥责！李秀成只得留天京死守。
4月27日（公历6月1日），洪秀全在多日以野草充饥后病逝，终年五十岁。
5月3日，洪秀全长子洪天贵福即位，是为幼天王。
5月底，湘军攻占地保城，并凭借居高临下之势日夜炮击天京，且挖地道以炸药轰城。此时城中太平军万余人，能作战者不足四千，面对湘军五万余众的日夜猛攻，拼死抵抗，先后击毙湘军总兵三千，兵勇无数。
6月16日（公历7月19日），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天京城墙被炸药轰塌二十余丈，湘军蜂拥而入，太平军“无一降者，至聚众自焚而不悔”，天京陷落！
7月21日，李秀成被湘军俘获。
十三、再 会
清穆宗同治二年（1863年7月28日），南京（天京）城大牢内，身着囚服的李秀成端坐在囚笼中，一言不发。
“妈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天京一战，你这样卖力作甚，你可知死了多少湘军手足？”曾国荃瞪着李秀成，恶狠狠地说：“还有，你那些军饷辎重到底藏在何处？我不是我哥，你要是不说，我可要用刑了！”
“沅甫！”李秀成怒目而视，张嘴说道：“你我皆身不由己，各为其主，交战当有损伤，你这是何苦！”
“那些军饷辎重是留待日后推翻清狗的，不是给你贪污的！”李秀成顿了顿，又说：“天京城破之后，天国圣库所余金银数十万两，各种天国圣宝逾百斤，已俱为你所有，你还没吃饱？”
“你！”曾国荃恼羞成怒，提刀上前就准备动手。
“住手！”只听见一声大喝，众人都寻声望去。
牢门被打开，章寿麟率先冲了进来，一把拉开了曾国荃。曾国藩紧跟着进来，目光冷冷地盯着曾国荃：“放肆！李将军乃当世英豪，岂能受此侮辱！”
“还不速速予李将军松绑！”曾国藩对着曾国荃，一字一顿地说道。
曾国荃冷汗直冒，急忙放下刀，给李秀成松了绑。
“好了，你们都出去等，我要和李将军单独谈谈。”曾国藩说。
众人退下之后，曾国藩向李秀成拱手道：“龙泉寺一别，想不到再见已是这幅光景。李将军，久违了！”
“伯公，别来无恙！”李秀成也起身行礼：“现大功已成，不知伯公有何打算？”
“打算？”曾国藩一时语塞，把话题一转：“对了，寿麟已经找到将军的家眷，全都无恙，但此地局势动荡，我已命季高将他们秘密送往上海，妥善安置在公共租界。”
“伯公大恩，李秀成万死无以为报！”李秀成听到后，跪到地上，朝曾国藩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曾国藩连忙上前扶起李秀成：“李将军，你我相交久矣，不必如此！”
“东南半壁无主，伯公岂有意呼？”李秀成起身后，说道：“如伯公有意据之，我愿为伯公招降数十万旧部，以供驱使！”
“李将军有所不知，我来之前，已接到朝廷三道圣旨！”曾国藩叹了口气：“第一道是授权僧格林沁节制调遣直、鲁、豫、鄂、皖五省兵马，叫我等予以协助；第二道是升任叶赫那拉·瑞麟为两广总督，协助我军清缴流窜在华南的粤寇残余。攻占天京不到十天，这一南一北的就安插好了……”
“啊？朝廷一向办事拖拉，此次怎会如此神速？”李秀成暗暗吃惊。
“哼！若不是早就做好安排，怎会有如此效率！”曾国藩说：“天京一战，我军伤疲俱备，已成强弩之末，现在又被夹在中间，如有异动，必南北受敌，到时，我等皆无葬身之地！”
“还有，奕䜣托人带过话来。”曾国藩喝了口水，又说：“问我军可有裁撤冗余兵员的想法。若冗余兵员难以安置，朝廷可代为安排……”
“天京一战，太平军战死十余万，湘军也伤亡数万，何来冗余兵员？”沉默半晌，李秀成才开口问道。
“哼！朝廷岂会不知？”曾国藩冷笑道：“为防汉臣做大，鸟还未尽，就准备把弓箭收起了……”
“那，第三道圣旨是？”李秀成问道。
“第三道是今晨我刚接到的，与你有关，朝廷要我将你押赴京城，皇帝要亲审你。”曾国藩说道：“不过，按照朝廷对待粤寇的惯例，不管审理结果如何，将军都会被处以凌迟极刑！”
“为反清，我已鞠躬尽力，如今天国已亡，我死，何足惧哉？”李秀成说道：“我赴京以后，还望伯公能善待我一家老小！”
说完，李秀成又向曾国藩深深的鞠了一躬。
“谁说你要死？”曾国藩说道。
“啊，伯公何意？”李秀成不解。
“我已向朝廷禀明，说你正在写供词，这样可拖延数日。”曾国藩说：“此事还得请将军真写一份，到时候我会呈报朝廷。因为将军之事，我尚需要些时间转圜，还望将军务必相信老夫！”
“伯公这是什么话？”李秀成说道：“公有大恩于我，我岂能不信。既是伯公安排，那供词我写便是。”
“那便好。”曾国藩说道：“只是还要委屈将军在这牢房住几日。”
说罢，曾国藩向李秀成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十四、斩 首
自清穆宗同治二年（1863年7月30日）开始，李秀成每天都在牢房内写他的那份供词（即李秀成自述）。
8月6日，李秀成逾六万字的自述写成。
6日夜，南京城大牢，李秀成囚室内。“伯公，”李秀成看见曾国藩进来，起身行礼：“供词已经写好，请伯公过目。”
“不忙，李将军，我先让你见个人。”说完，曾国藩转身对身旁的曾国荃说：“把人带上来。”
曾国荃立即命手下带过来一个身着囚服的男人。
“李将军，你仔细看看，此人与你有几分相似？”曾国荃问道。
李秀成走上近前仔细端详，半晌，才惊叹道：“难以置信，此人五官与我竟有八九分相似！”
“那就好办了。”曾国荃说：“我可是按照你的样子找的，费了老大劲了！”
“此人原是一死囚，沅甫在武昌城死牢将他找出来，也算表示上次冒犯将军的歉意了。”曾国藩说完，曾国荃在旁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秀成朝曾国荃点点头，算是回应。
“此人听闻事情缘由后，甘愿代你赴死……”站在曾国藩身后的章寿麟说。
不等章寿麟说完，那男子“扑通”一声跪下：“李将军为驱除清狗，复我中原尽心尽力，我乃将死之人，今日若能替李将军赴死，也算死得其所！”说完，便朝李秀成磕头三个响头。
“好了，你先行退下！”
那男子退下后，曾国藩说：“此人家眷我已安置妥当，明日一早，我便在南京城内将他斩首。”
“不押赴京城了？”李秀成问。
“若押赴京城，找人顶包一事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还是就地问斩，将首级递往京城，以堵悠悠众口！”曾国藩说道：“其余的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将军今夜就离开南京，往苏州，子黻会在那里接应将军去上海与家人团聚。待局势稳定以后，我再安排将军出洋。只是，这样安排，恐怕要让将军背负叛徒的骂名了，实乃老夫之过也。”
“伯公何出此言？英雄、叛徒，皆为身后虚名，我更愿留得有用之躯，日后为华夏苍生之幸福尽一己之力！”李秀成顿了顿，又说：“伯公大恩，秀成无以为报！我在江浙所筹集的军饷辎重，已安排胞弟世贤分别藏于浙江嘉兴、会稽、台州、温州和定海五处。为防有变，我已将对应的五把密匙，全部铸成天国圣宝折十大钱，背字除‘圣宝’二字外，还分别为‘嘉、稽、台、温、海’五字。至于具体藏匿地点的线索，我已将世贤写给我的五首打油诗全部在供词里写明，伯公可尽取之。”
“供词是拿去敷衍朝廷的，你写这做啥？”曾国藩一惊，随即拿起李秀成的供词翻看。须臾之后，曾国藩放下供词，对章寿麟说：“寿麟，你立即着人重新抄写一份，字数尽量精简。另外，原稿74页以后的内容能删则删，抄完之后差人送呈朝廷，将原稿焚毁！”
“我立即去办！”章寿麟拿起供词，转身走出牢房。
“这批军饷辎重数量不小，伯公不要？”李秀成问道。
“天京战后，九弟拒缴所得窑金，已遭官绅非议和朝廷追究。昨日，我已命他开缺回籍。”曾国藩说道：“眼下朝廷防我如防贼，如此形势，如何取之？还是等待日后形势缓和，再从长计议吧…..”
沉默半晌，曾国藩转身对曾国荃说：“天快亮了，九弟，护送李将军出城吧！”
“是！”曾国荃答道。
李秀成走到牢房门口，转过身来，对曾国藩行了个礼：“伯公，珍重！”说完便和曾国荃转身离去。
8月7日，南京，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被曾国藩斩首，首级与修改后的供词被一并送往京城。
十五、尾 声
清穆宗同治四年（1865年8月20日），广东镇平，太平军汪海洋部驻地。侍王李世贤召见了一名叫做翁德荣的太平军小头目，对他说：“德容，我与汪海洋原本矛盾颇深，今天若不是走投无路，必不会来投靠他。几天下来，我发现他在很多地方与我们各持己见，长久下去，恐被汪海洋所不容。我个人身死事小，不能让兄弟们陪葬！今天，我授你我部的军旗印绶，由你代我全权指挥本部人马。若我他朝果真遭遇不测，你立即率领本部人马离开，再行从长计议！”
翁德荣被吓得浑身发抖：“主上有大恩于我，我乃一介武夫，拼死保主上周全！如此重任，小人实不敢领受！”说完，便不断向李世贤磕头。
李世贤扶起了翁德荣：“军令如山！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说完，又拿出了五枚天国圣宝，交给翁德荣：“这几枚铜钱事关重大，他日定能靠它复我大业，推翻清狗！一定要妥善保存，不得有任何闪失！”翁德荣惊异地看着那五枚大钱，半晌，才把它收到怀里。
“另外，”李世贤又说：“这里有密函，函中已将我等近日遭遇以及铜钱下落叙述清楚，你找可靠之人将他送到上海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自然有人会收取。”
“是！”说完，翁德荣向李世贤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随后转身离去。
三天后的午夜，李世贤被杀手刺死在居所之内，翁德荣旋即带领所属一万八千余人出走。
清穆宗同治五年（1866年3月），广东沿海，翁德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曾经养育自己的故土，又摸了摸怀里的五枚大钱，踏上轮船的甲板，十几条奴隶船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地驶向大海。
清穆宗同治六年（1867年3月27日），上海，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一间会客室内，一群人围坐在茶几旁。
“我与子黻近日忙于创办洋务，无暇分身，明日寿麟会送你上船的。”说话的是曾国藩。
“好，我出洋以后，定叫翁德荣送回那五把密匙，取出军饷，以助伯公实业兴国！”答话的是李秀成，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他的原名——李以文。
“将军不用着急。”一旁的李鸿章说：“现在天下形势暗流涌动，朝廷贪腐横行，列强又对我虎视眈眈，这时若将这笔巨款取出，还不知最后落入谁手！不如就让它放在那里，若日后有机会再取出不迟。”
“李大人，忠王在四年前就早已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介草民，请不要再叫我将军了。”李以文说。
“哈哈，好！”李鸿章笑道：“我与老师就在此以茶代酒为以文兄送别了！”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李以文也端起茶杯，说道：“此次一别，也许再无法相见，二位大人，珍重！”说完也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艘游轮从上海驶往檀香山。
十六、新的开始？
清德宗光绪三十年（1904年11月），孙文抵达檀香山，受到当地华侨的大力资助，创立兴中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国”的革命主张。
清废帝宣统三年（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四个月后，清帝逊位，中华民国成立。
公元20018年7月，国内某知名古钱微拍公布预展。其中有一项拍品是五枚太平天国时期的折十大钱，关于这项拍品，叙述如下：
【名称年代】太平天国圣宝折十套子钱·清
【描述】海外回流品，为目前仅见。钱体厚实，钱文干净无粘连，内穿打磨干净，疑为母钱，五枚一套。背字除”圣宝“外，还分别铸有嘉、稽、台、温、海五字。由于钱谱未载，故铸行目的不明。
同一时期，浙江某地，一间出租屋内，一名中年男子翻看到这条信息，手不禁微微颤抖。他又转过身看向桌面，望着那一沓从章寿麟后人手里得到的文稿，嘴角微微一笑......
全文完。
本文部分虚构。
附：文中主要人物结局
曾国藩：主办洋务，1868年改任直隶总督，由于天津教案事件遭惹得朝廷和民众的不满，引咎辞职。1872年3月12日病逝。
左宗棠：1866年赴甘肃平定陕甘回乱。1868年任陕甘总督。1876年赴新疆抗击沙俄侵略者。1882年收复新疆全境。1884年中法战争吃紧，赴福建布防。1885年9月5日，于福建病逝。
李鸿章：1865年镇压捻军。1870年镇压苗民起义，其后开始大量兴办洋务，以期实业救国。1888年创建北洋水师。1895年赴日和谈于回住处途中遇刺，面部受伤，世界舆论哗然，李鸿章以此为条件为清政府省下一亿白银。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慈禧遁逃，李鸿章强拖病体入京周旋，将赔款数额从10亿两白银降低至4.5亿两。1901年，签订辛丑条约后，吐血而亡。
曾国荃：1877年，任山西巡抚。彼时正值山西大灾，史称丁丑奇荒，全省1600多万人，饿死500万多人。曾国荃到任后，四处筹款，全力救灾，又从户部讨要到20万两白银，采买粮食，运往山西赈灾。1879年，主持重修山西通志。1884年，任两江总督。1890年，在南京病逝。
章寿麟：任湖南署盐法道枭司，后告老还乡，1887年逝世。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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