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30年海风吹皱的焦虑

海南,30年海风吹皱的焦虑

作者 高潮

不知不觉中,三十年就弹指一挥了,这个倾注了一二茬人的岛屿在海风鼓舞及浪涛浸润下越来越风和日丽,天涯静好。但正如憧憬蓝天的鹰隼,在与雷电的搏击中也会折翅滑翔,也会铿锵蹒跚,值得我们留意的,不仅仅是丰满的起飞,凌空的托举,还有翱翔中铮铮的磨砺,如号角般啄在耳畔,鸣响。

海南,在一片巍峨与浩渺中日渐清晰的恰恰是苏醒的焦虑,以及对远方有些写意的软伤。

相对于台湾来说,海南,准确的称呼是海南经济特区,除了比前者地域小了三千多平方公里外,另一个显著的区别是,台湾2017年的GDP3万多亿,海南为4千多亿,是前者的八分之一,如果单纯以这对经济指标去衡量二者的高矮胖瘦,显然是不公允的,这会让海南比遭受15级强台风还更疯,毕竟海南沐浴的阳光多的是慈祥,少的是野蛮。

但这不代表海南可以因此从容,与一衣带水的大陆各行政区域相比较,倍受政策垂爱的海南其实焦虑胜于自慰,原因很简单,2017年全国31省GDP排行,海南省倒数第四名,仅与广州天河区持平,这样开小灶,吃特供的身体掰手腕居然输给了低低年级的小朋友,搁谁身上也会废寝忘食不痛快,所以,这壶没有烧开的水提起不烫手,却窝心。

这是领取经济特区营业执照30年后的海南现状,也是我今天想要对它说几句话的缘由。

作为一个独立的岛屿,海南一直是孤悬在大陆体外的一颗明珠,其自然资源之优越,一直为古今贤达所褒赞。不过,从历史来看,它不但不被中原政权所看重,反而长期作为流放之地来使用。以秦开始的历代王朝,很多与帝都一言不合就翻脸的人,要么自愿把自己流放到海南,要么被朝廷流放,这样因为时空距离的冗长,而在心理上造成处江湖与居庙堂的疏离,形成远香近臭的微妙关系,相忘起来,反倒和谐得多,说不定哪天君上一时高兴,突然惦记起流放之人,想要与之濡沫时,那条狭窄的海峡便会成为坦途。所以,在一些特殊时期,海南也就成了秘而不宣的政治储蓄所。

但这样的和谐也经不起气候的熏染,在这个没有冬季的热带季风气候中,东北风也吹得晴暖拂人,舒气盎盎,颇有“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感觉。不知道曾被流放到此的鉴真和尚、北宋宰相卢多逊及苏东坡等人是否有这样的怡情之趣,总之,这样的感觉在现在看来确实很好,这股如少女般凉爽的东北风不但把东北人吹了过来,也把五湖四海的梦想家一块裹挟进琼涯方舟之中。

翻开海南经济特区的创立历史,远的住口不说,自辛亥革命后,孙中山就多次提出创立海南省,解放后,众多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对海南的发展或指点或激扬,前后论道几十年,终于溪流汇成海洋,海南经济特区喷薄而出。如同统一教科书哺育的学子,与其他地方一样,掘地索金是海南催长经济的唯一手段,房地产一时热成了烫手山芋,四处传递,一闹腾,多少年过去了,无论是赚的,还是赔的,现在都有着幸福的抱怨,有些商人甚至还想继续圈地,甚至还想填海造田,让鳞次栉比的高楼生长出白花花的银子。而政府呢?尝到的甜头远比痛楚渺小得多。

同为经济特区,深圳的经济数据与海南相比,就如同姚明与潘长江比身高,矬子跟前只能坐着交流才能平等。恼人的是,这样的差距不是转基因的结果,而是偏食的恶性循环,这使得中央再设立特区、新区时,已没法把海南作为参照样本列入先锋序列,这让海南的焦虑演变成了扼腕之痛。

这从今年两会海南省委书记刘赐贵“绝不允许任何人炒房”的讲话中就可以估摸出来,面对土地资源失控的问题,政府需要的是产业转向,消耗房地产库存及堵住开发审批的源头是政府铁定要干的,刘书记向公众表示,采取了系列措施,也是史上最严厉的措施来控制房地产的乱开发。就此来看,海南是下定决心,不再当土地老儿,天蓬元帅必须回到人间,跟师傅取经才是现今的头等大事。

而海南的焦虑不止于此,外来移民的文化正在拆分海南的本土特色,使这个“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的崖州正在合成新的文化品种。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互联网社会,包容与多样化是总体趋势,谁也不能固步自封,但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文化杂糅,是优良的联姻,还是伪劣的嫁接?是以本土文化为主流特色的兼收并蓄,还是披着特色外衣的恶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多年所累积的印迹是,官商抱团,乱审批乱开发房地产,恶意炒高房价,旅游欺诈,餐饮宰客,随意排污致使环境污染,一言不合即拳脚相向,甚至形成黑恶势力等等,这不是踏浪而去的海南,也不是乘风破浪的海南,更不是意欲冲天一鸣的海南。由此而论,社会上之所以出现外地人殖民海南的论调,其实质不是简单的地域文化之争,而是对政府资源调配和管控失衡的偏激表达。

而针对海南的另一个焦虑,生态遭到破坏的责问,我对海南环保厅厅长高调宣称“海南游客不是多了而是不够”的“绕道”回应并不认同,因为他所陈述的具体解决污水处理及垃圾焚烧填埋等工程目前尚处于规划和初期建设阶段,那需要未来三年之后方能显现效果,现在就急着与香港、澳门、夏威夷还有泰国等做比较,认为海南每天10万游客不够多,是草率的自信,这就如同“我有病,你有药吗?”一样,得治得了病才能兑现,现在10万人就够你喝一壶了,哪来这么老鼻子的牛?这不是自信,是任性。

除了以上所说的焦虑外,海南的旅游交通环境和产业布局明显滞后也给海南带来很大的困扰。春节期间三亚发生的机票2万一张还一票难求的人在囧途现象,绝不能用“孤例”可以说明问题,更不应该将其归咎于一场突来的大雾,以及航空公司的“趁火打劫”。只管请进来,不管送出去,两只眼睛盯钱不盯坑,已成了海南某些部门的固定思维,其造成的恶劣影响将使海南遭受巨大的伤害,特别是旅游、餐饮及酒店等服务行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叫卖是不能达到政府规划中的旅游愿景的。如果不改变固有的的思维定势,再宏伟的蓝图也只是一条悬在空中的标语,要想落地形成良性、可持续的发展,万里长征才刚刚起步。

而对于转型升级,放弃房地产,利用海南的资源优势,扶持并加快新兴产业的发展,推进重点领域科技创新的规划思路应该是海南本届政府致力奋进的目标,这个过程中,有些范本也值得一鉴。

诸如座落于格里芬湖岸边的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虽然只是一个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城市,不足海南的十分之一,也是一个外来移民占绝大多数的区域,但其首屈一指的规划让这个城市完全成了一个没有市中心的天然公园,为了保持环境,澳洲政府甚至专门为建房者送上一份特殊的礼物:40株灌木和10株树木,让他们自行栽种,作为绿色院墙。同时,依照其移民特色,大兴教育,用教育带动经济,仅2012年,教育产业对当地的经济贡献就高达17亿元,占当地经济总额的4.9,几乎每9名市民就有一位从事与教育相关的工作,而教育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大学城的荣耀,最重要的是它已经关联到了其他产业,如旅游、餐饮、艺术、创意产业及相关轻工业等,按我们熟悉的说法,叫做教育是纲,纲举了,目自然就张,死死抓住教育这根主干不放,由此蔓延出其他的经济枝蔓,这就是堪培拉的成功法宝。

此类成功案例不独于澳洲,在东西方都有实例可供给参考,作为旅游大省的海南,除了阳光、沙滩、海风、浪潮以及那块没有感染力的所谓海角天涯石,我们还能给游客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带来什么只有海南,别无他处的惊喜?与我们毗海相邻的日本北海道夕张市,一个在矿产萧条,旅游业遭受重创的苦难中,竟然就靠兜售天长地久的爱情走向繁荣而闻名全球,这难道不直到我们深思?

海南,我们到底要打造一个什么具象的经济抓手,使这9百多万海南人既安居又乐业,使更多的中外游客纷至沓来,争相体验海南不同凡响的蓬莱仙居生活则应成为当政者必须务实的焦虑。

30年了,海南的焦虑其实一直没有改变。GDP只是一个数字,看重它的是需要政绩的官员,而民生问题才是普通百姓最关注的焦点,在这个层面,无论是东北人,还是东南人,想法和希望都是一致的,你总得给点阳光,我才能灿烂。海南四季天然温室,稻米都可以一年三熟,显然不缺阳光,缺的只是普照,是那些耸立在地面的高楼大厦和高举在手中的权力旗帜所投射的阴影显现的贫瘠,如果能够把这些阻碍疏通,无论是东北人、东南人、西北人还是西南人,凡是愿意踏上海南这个宝岛的所有人,谁又会无事生非,恶意滋事,而不砥砺奋进?

风还会继续吹,海南也会继续发展,不管是东南风还是东北风,我希望它吹皱的是一池春水,而不是海南的焦虑。也只有当这样的梦想能够实现的时候,请到天涯海角来,游客感受到的才不仅仅是四季春常在,而是流光溢彩的斑斓生活,是海南人个个都是活雷锋的现实写照。

从莫名的焦虑走向目标一致的焦急,再走向人人追捧的焦点,这是我希望看到的海南,也是苏东坡所钟情的“海南万里真吾乡“的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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