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辦婚姻|跳窗逃婚的阿桑

包辦婚姻|跳窗逃婚的阿桑

我叫阿桑,剛剛過完30歲生日,至今單身。前幾天父母告訴我,新婚夜被我拋棄的小芳自殺身亡了。

小芳自殺的前一晚上徹夜未歸,回到家後就走進浴室洗澡。一直到浴室裡的水浸泡到正在熟睡著的小芳父母的臥室裡時,浴室的門才被打開。

小芳下身溼漉漉得在半空蕩漾,頭髮亂蓬蓬,還蘸著泥巴和白色的粘稠物,臉上嘴角出現了大小不等的淤青,兩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著前方。

01

坐在回家的火車上,我望著窗外,感到揪心的痛,一種永遠無法寬恕自己的愧疚湧上心頭。

“如果那天我沒有逃婚,小芳會不會不會死。”

“是我害死了她嗎?”

“可我,何嘗不是被害者。”

十二年前,我剛滿十八歲,每天不學無術,早早的輟學在家不務正業。母親對我混吃等死的做法並未表現出強烈的排斥,只是每天都在走街串巷,給我尋摸相親對象。

我出生在偏遠的農村,包辦婚姻是村子一直以來的傳統。只是沒想到21世紀,村裡的人思想還是這麼傳統。像我這麼大還沒結婚的同齡人,不是在唸書,就是殘障貧。

既然沒有讀書,不結婚就相當於殘障貧,母親不想在鄉親們面前抬不起頭,於是每天逼著我結婚。

舅舅喝醉酒時將舅媽的左腿打斷,又因為沒有及時治療,導致終身殘疾,最後被舅舅殘忍拋棄的事情。讓我對農村的包辦婚姻產生了極大的反感,對母親的逼婚置之不理,最後索性離家,去外地打工。

因為我不想毀掉別人的幸福,也不想毀掉自己的幸福。

父母拿我沒有辦法,只能在電話的那一頭破口大罵。我在電話這邊默默的忍受父母的責備,也沒有回家的打算

春節前,我正和同事在超市置備年貨。父親的電話打了進來,我不想讓同事看到我被父親責罵的慘象,於是按下紅色鍵,但父親的電話緊接著一個又一個,我的心臟突然開始碰碰跳的不停,怕家裡出了什麼事情,深吸一口氣,揣著不安的心接了電話。

“娃子,老爺子快不行了,你要是有點良心,就趕快給我滾回來!”父親在電話那頭喊,語調中有些刻意的成分,讓我感覺半真半假。

我是家中的獨苗,爺爺從小最疼我,只是自從因為相親的事情和家裡人鬧掰後,和爺爺的關係也變得有些僵硬。

不知道如何面對關係已經到達冰點的家人,也不敢確信父親的話是否真實。一直在工地裡面猶猶豫豫,每天魂不守舍的想著家裡的事情,思考著要不要回去。幹活的時候總是盯著遠處發呆,組長看出我有心事,問我要不要過年回家休息幾天。

最後我還是踏上了回家的路。歸途中我總是感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火車駛進山洞,前方一片面漆黑。

02

“阿桑,阿桑”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抬起頭,發現母親和父親正在遠處向我招手,從那天逃婚至今,已經十二年了。逃婚的第三年,爺爺去世,我回家奔喪順便辦了身份證,距今已經九年。

九年沒有見到父母,父母好像老了幾十歲,染髮的速度再也追不上變白的速度,零星的白髮在皺紋前隨風飄動。

我內心的愧疚更深了。

去小芳家的路上,我希望車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我不知道怎樣面對小芳的骨灰,怎樣面對小芳的父母。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猛地扎進了小芳家的大門。

院子裡面擺滿了花環,一個臨時紮起的棚子裡面,放著小芳的遺像和骨灰。照片中的小芳開心的笑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緊緊的看著前方。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端詳小芳。

“其實她還挺好看的”

“這麼漂亮的姑娘,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不是孩子都該上學小學了。”

想著想著,我的心又揪了起來,沒想到第二次見面,就已經天人兩隔了。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還是要追溯到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從火車站被父親開車接回了家,一進家門,就感覺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氛圍,家裡的親戚都在客廳有說有笑的坐著:三姨嗑著瓜子,大爺品著茶水,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外村人偷偷的討論什麼。

“爺爺呢?”我問。

母親指著正對著她的門,示意我進去。

我走到門前,看見一個鮮紅的喜字,感到情況不妙,剛想轉身逃走,卻被一群人堵住,在門打開後把我推了進去。

我被這種做法激怒了:想到自己因為擔心爺爺恍惚的幾天;想到自己被最親愛的爺爺欺騙;想到就這樣被當猴子耍;想到自己就這樣被包辦了婚姻。

我瘋狂的砸著門,狠狠的咬著牙,兩隻眼睛擠在了一起,喘氣聲越來越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的手被砸的很紅。

可惜我的暴怒沒有嚇到任何人,門外很安靜,而屋子裡的姑娘也從床上起來走到我身邊。

“我叫小芳,以後,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停止砸門的我攥著拳頭,汗水從眼皮劃過,我站在門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姑娘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因為體力透支,我的眼很暈,只能看見小芳模糊的輪廓,小芳一點一點的脫光了身上的衣服,把手放在我的臉上,將嘴湊了過來。

我感到渾身發熱,兩隻手不自然的摟住了小芳的腰,小芳用腿左右的摩擦著我。

我的內心依舊抗拒著,有種被侵犯的感覺,但身體的生理反應卻讓我無可奈何。經過一番鬥爭後,我還是選擇了前者。

“不,不行!”我一把將小芳推開,將衣服整理好,走到窗臺邊上,試圖平靜自己的內心,想著該如何是好。看著窗外的夜景,我突然有一種跳窗逃跑的想法。

“你多大了?為什麼要這樣做?”

“16歲了,父母讓我這麼做,如果不這樣,他們就說要打死我!”小芳低著頭,咬著嘴唇說。

這一定是一場預謀已久的陰謀,一定是有人教芳這樣做的,不然一個16歲姑娘,怎麼可能會做的這麼自然和熟練!

“我從來沒見過你,也不喜歡你,我是不會和你生活的。”

“可是婚已經結了!你媽和我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她已經把你全部的信息都告訴我了!我一定可以做一個好妻子的!”

小芳抬起頭,眼睛裡出現了一點點淚花。

“那我會在喝多的時候殺了你!”我走到小芳身邊,湊在她耳朵邊上冷冷的說。

03

“到底該不該跳,那天到底該不該跳。”我看著遠處向我跑來的小芳的父母。

“你還我女兒,你這個殺人犯!”小芳母親跩著我的領子,閉著眼睛哭嚎著。

“如果不是你,小芳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你,小芳就不會守一輩子活寡!”小芳的父親在一旁指著我大罵。

我再也無法忍受,落下了眼淚,也咧著嘴哭了出來,我感覺天旋地轉,我感覺我馬上就要進入地獄。

“真的是因為我嗎?真的嗎?我只是討厭被安排的人生,我只是不想有個不幸的人生,我只是在反抗我的命運。小芳,為什麼,你不反抗呢?”

小芳永遠都是這樣,任人擺佈。

04

“我要走了,如果你敢去找我爸媽,我敢明天就殺了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爬到窗臺上面,轉身對小芳說。

還未等小芳回應,就從二樓跳了下去,連跑帶走,逃到了火車站。

12年前的綠皮車,還沒有像現在查的這麼嚴,逃票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選擇了一個最遠的目的地—廈門。一下火車,就被騙去打黑工,不過好歹沒有被拐賣。三年後,等我終於有勇氣給家裡打電話時,就得到了爺爺將要不省人事的噩耗。我坐著火車,再次回到家中。

辦完爺爺的喪事,解決了身份證的問題,我和母親在周圍閒逛,走到小芳家門口時,母親頓了頓腳步,望著緊閉的大門,搖搖頭嘆了口氣。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和我提結婚的事情,而我,也再也不願回到故鄉。或許,我是無法面對她吧。

在那個婚姻都要包辦的封閉的農村,女性地位極其的卑微,大部分都在男方毆打的陰影下艱難的活著。男人們只把女性當作一種工具,一種可以解決自己慾望的工具,一種可以為自己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小芳,是屬於守活寡。女人們寧願在丈夫的拳頭下被打死,也不願意揹負守活寡的屈辱。

本以為可以趾高氣揚的小芳家,成了全村子的笑話。一家人都被外人說著閒話,更有人對小芳指指點點,說小芳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會被我拋棄。小芳開始害怕陽光,每天把自己鎖在小黑屋裡,很少出門,不與外界接觸。

05

小芳的父母還是拽著我不放,哭嚎讓我還他們女兒。

“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們!是你們!”我掙開小芳父母的手,用最後的力氣喊到。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和我的父母私自包辦婚姻,小芳就不會參與那場騙局,也就不會被我拋棄!如果村民們不說三道四,小芳就不會把自己鎖在小黑屋子裡!如果不是那幫流氓混混,小芳就不會上吊!”我攤在地上吼著,兩隻腳因為發力在地上亂蹬。

小芳的父親被我的話激怒了,一把將我從地上揪起來,重重的摔在牆上。

“如果不是你那天不負責的逃跑,就不會有那麼多如果!你眼裡只有你自己!你太自私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想過小芳,想過我們!”小芳父親的眼睛似乎都要爆裂出來。

“可如果我不逃跑,今天下葬的這個人可能就是我!”看著小芳父親猙獰的面孔,我還是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好啊!我讓你死!”小芳父親開始發瘋似的在我身體上揮舞著拳頭。

我被打的很慘,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我的父母就在旁邊:母親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偷偷的摸著眼淚,父親搖著頭嘆著氣說:“孽子!”

06

“小芳,我回來了。小芳,這次請讓我以你丈夫的身份,讓你風風光光的走好不好?小芳,答應我,下輩子找個好人家嫁了。是我,對不起你”

我坐在小芳的墓碑前,點了一根菸。

小芳的葬禮結束了,我的假期也結束了。坐在離開家鄉的動車上,我看著窗外的綠蔭蔥蔥,陽光照在我的臉上。雖然不知道何去何從,但我知道,從今以後,我要替小芳更精彩的活下去。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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