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訪巧懲惡霸——松江推官畢自嚴軼聞

畢自嚴字景曾、號白陽,萬曆二十年(1592)中進士,年方弱冠即受任松江府推官。在松江期間,畢自嚴政績卓著,升任刑部主事,以後歷任工部員外郎、陝西右布政使、太僕寺卿、戶部尚書等職。畢自嚴出身于山東淄川,淄川畢氏世代書香,是當地有名的大家族。畢自嚴之父畢木,字子近、號舜石,晚年自號黃髮翁,受教於淄川大儒張敬,被譽為“淄西畢氏文學第一人”。畢自嚴三十歲後絕意科舉,一心教子讀書,其八個兒子均有功名在身,開創了畢家“十七世詩禮門第,五百年孝友家風”的輝煌歷史。在戶部尚書任內,畢自嚴殫精竭慮、興利除弊、多有建樹,崇禎前期的財政稍有好轉,離不開畢自嚴的嘔心瀝血。

1.出生時三位縣令守家門,少年得志

明穆宗隆慶三年(1569)九月二十六日傍晚,天下著大雨,隨著一聲清亮的啼哭聲,淄川縣忠信鄉西鋪村一戶畢姓的大家族生了一個男孩。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名叫畢木,是程朱理學的嚴格實踐者,雖然沒有中進士,但是學問很深。剛出生的男孩是畢木的第四子,取名為畢自嚴。

畢木的母親非常高興,打開大門送接生婆回去,誰知剛打開大門,竟發現門廊之下站著數人,有三位器宇軒昂,像是讀書人,另三位是書童打扮。於是問道:“幾位從哪裡來?請到家裡坐坐。不瞞眾位說,我們家今天剛添了個小孫子。”說著老夫人笑逐顏開。 這幾個人也很高興,其中有一個書童模樣的人回答說:“賀喜老夫人,你知道這三位是誰麼?”說著一指三個書生模樣的人:“這三位分別是益都、淄川、濰縣的縣太爺。”原來,這三位縣令是同年進士,相約結伴同行赴任,走到這裡時,忽然一陣秋風吹來一片濃雲,噼噼啪啪下起了大雨,所以在門廊下避雨。

微服私訪巧懲惡霸——松江推官畢自嚴軼聞

老夫人連忙將客人讓到客廳,畢木也趕緊出來應酬,叫僕人上茶伺候,隨即又上了雞鴨魚肉並端來貼有大紅喜字的紅谷酒。畢木說:“三位老爺在門前避雨時,我家正好生了個兒子,你們真是貴客迎門,理應喝杯喜酒!來來來,在下敬各位一杯。”三縣令喝著酒心裡面尋思,越想越是吃驚:“我們三個新科進士、七品縣令,為這個孩子的出生把門,這個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們幾個肯定是望塵莫及!”益都楊縣令先賀喜道:“令子將來大富大貴,至少是三品官員!”此時,恰巧有個僕人倒酒,這個僕人嬉笑道:“不敢要三品,只一品就夠了!”也不知這個僕人是故意說笑,還是確實不知,三個縣令一驚非小,互相看了一眼,暗自讚歎“:莫非真有天意,這家要出個一品大員!”於是提議要見一見這個孩子。等孩子抱出來之後,只見他紅光滿面,一看就是個苗子。三個縣令再次恭喜畢木道:“此子前程不可限量,我等都甘拜下風!希望先生仔細教子,莫屈了材料!”

畢木也很高興,之前他幾次鄉試失利,於是決心放棄科舉,專以教子為業。在畢木的悉心教導下,本就聰明過人的畢自嚴進步很快,6歲進私塾,13歲參加“童子試”,18歲參加府試,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庠生,補博士弟子員,20歲時,考取舉人,23歲時中進士,被授予松江府推官。

2.受父影響“清慎勤”,秉公為民辦案

據《雲間志略》記載,畢自嚴為諸生時,就有心為百姓做一點事,有一次他讀《戒石銘》,讀到“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時,不禁愴然而涕下。畢木聽聞畢自嚴授松江府推官,也非常高興,親手書寫了“清慎勤”三字箴言相贈,並送給了畢自嚴兩個小包,一個裝滿了黃豆,一個裝滿了黑豆,告誡他要做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

原來,畢木善於修身養性。據史料記載,畢木在家中的後花園建起一個小亭,亭中石桌上放有一個小碗,每做一件善事,就投放一粒黃豆,心中升起一個惡念,就在碗中投一粒黑豆。初時黑多黃少,後來黃多黑少,再後來黑豆幾乎沒有。畢木為小亭題匾為“投豆亭”,自撰楹聯:“檢點身心,投豆亭中無黑子;怡愉情性,護花籬畔賞黃英。”

畢自嚴受父親的影響極大,來到松江府之後,發現前任推官積壓了不少案件。因此剛一到任,許多喊冤的百姓就都在司理衙門前排起長隊。畢自嚴不敢有絲毫懈怠,每天都要看許多卷宗,凡有可疑之處,均找人查問。有一天,畢自嚴看到一起卷宗,經兩任推官,積壓了八年,一直沒有結案。這個案子是一個朱姓的老婦人,起訴惡霸胡強奪佔她家的地產。這個案子並非人命案,可是為什麼結不了案呢?畢自嚴為了弄清案情,決定微服下鄉私訪案情。

微服私訪巧懲惡霸——松江推官畢自嚴軼聞

3.扮測字先生微服私訪探案情

這一天,畢自嚴裝作一個測字算卦的先生,來到了朱老太與胡強所在的村莊,見幾個村民正在大樹下乘涼。於是,也湊上前去聽他們閒聊。村民們一見有生人過來,都不言語了,拿眼盯著畢自嚴。畢自嚴笑問道:“請問,你們這邊有一個名叫胡強的麼?我是他一個朋友,多年沒有來往,這次路過這裡,想來拜訪一下。”這些村民一聽胡強的名字紛紛色變,有的乾脆站起來走了。畢自嚴見狀十分好奇,連忙拉住一個莊稼漢道:“老哥,我來拜訪胡強,麻煩你指條路!”那人沒好氣地說:“村裡子最闊氣的就是,你自己找去吧!”畢自嚴見此人怒目橫眉,便陪笑道:“老哥,我爹與胡強是幼時故交,多少年沒有來往,我也不知道他為人如何?怎麼看你有這麼大的火氣啊?莫非他得罪了老哥麼?”莊稼漢冷哼了一聲:“哪敢?胡強是誰?我們是誰?他得罪我不要緊,我可不敢得罪他。”畢自嚴再笑道:“老哥,你能給講講實情麼?他若果真欺壓良善,我就去勸他從善,如他不聽,我就勸我爹與他絕交,不再來往,你看怎樣?”莊稼漢說道:“看你斯斯文文像個讀書人,莫非你是想套我的話麼?罷罷罷,反正就這一身肉,告訴你也不妨。不過,你千萬不要跟胡強說是我告訴你的。”畢自嚴笑道:“老哥放心,打死我也不說。”莊稼漢看了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對畢自嚴講起了胡強的為人。

原來,胡強是村裡的一霸,祖上是生意人,留下了不少家產。在胡強的父親這一代,購買了不少良田,村裡許多窮苦人家的地,都到了他們手裡。可是,朱老太有二畝良田,其周圍都是胡強家的地,儼然成了一個“釘子戶”。胡強的父親幾次與她商量,可是朱老太以丈夫和兒子墳都在地裡為由,怎麼也不願意出賣。胡強的父親還算良善,在世期間,一直沒有為難朱老太。

可是,十年前,胡強的父親一命嗚呼。胡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朱老太的地據為己有,連墳也給平了。後來,朱老太將此案告到華亭縣衙,胡強有個親戚在縣衙裡做文案,上下打點最終不了了之。朱老太又將此案告到松江府司理衙門,兩任推官都沒能定案,一直積壓了八年之久,現在地仍在胡強的手中。那個莊稼漢感慨道:“常言說,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那衙門口豈是我們小老百姓進去的地方?”畢自嚴聞聽此言,心裡面也很不是滋味兒,說道:“現在松江府來了一個新的推官,何不再讓朱老太去告一次呢?”莊稼漢嘆道“:官官相護的道理,是什麼時候也不會變的!上一次,新推官到任後,朱老太就抱有很大的希望,不還是一點沒用。現在這個推官也好不到哪兒去!對了,你不是胡強的親戚麼?你怎麼還讓別人去告他?”畢自嚴笑道:“我是幫理不幫親,這樣吧,你給我指一下朱老太的家在哪裡,我去看一看,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也就不去胡強的家了。”

微服私訪巧懲惡霸——松江推官畢自嚴軼聞

在莊稼漢的指點下,畢自嚴便直接前往朱老太家。 朱老太大概六十歲掛零,雞皮鶴髮老態龍鍾。說起地被搶之事,畢自嚴說:“不知您有什麼證據證明那是你的地!”朱老太說:“我能證明,當年我丈夫與兒子病死,屍骨就埋在這地裡!”畢自嚴又問:“棺材會不會已被胡強他們給刨了?”朱老太說:“肯定沒刨,墳頭只是給平了。我現在還能找到!”畢自嚴說:“聽說現在松江府來了一位新推官,你還敢再去告狀麼?”

朱老太一聽,說道:“我一個孤老婆子,怕什麼!只是不知道新來的推官大人,是個什麼樣的官。不怕您笑話,我花不上錢,現在連吃飯都困難。原來我這個官司打不贏,都是因為胡強在官府有親戚,又使了銀子。不光我這一家,許多鄉親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畢自嚴說:“你儘管過去告狀,新上任的推官肯定是好官!”畢自嚴辭別朱老太,又來到了胡強的家,見胡家高牆大院門口有一兩個護院,便與護院說:“在下路過此地,想求口水喝,不知二位可以通融麼?”護院呵斥道:“哪來的窮酸,你看這裡是討水的地方麼?我看你是皮癢癢了,還不快滾!”畢自嚴心想:“以奴而知主,一個看門的能夠如此,肯定是仗了主人家的勢力,這個官司可以不言自明瞭!”

4.略施謀略破案怒懲惡霸

畢自嚴回去後,再次查看卷宗。“既然衙門裡有人收了胡強的銀子,那麼我公開審理此案,肯定有人阻撓,到時候他們與胡強串供,事情就麻煩了。”畢自嚴前思後想,心生一計,派人放出風聲說:“朱老太是皇室的遠親,來松江之前,有王爺讓我關照一下。”這個風聲傳出去之後,很多人儘管將信將疑,但是也無可求證,一些收了胡強銀子的人,也不敢出頭露面了。

微服私訪巧懲惡霸——松江推官畢自嚴軼聞

第二天朱老太果然前來告狀,公堂之上胡強矢口否認,叫囂:“朱老太是窮瘋了!見我家有些財產,所以想咬我一口,好過幾天好日子。大老爺為我做主啊!”畢自嚴說:“朱老太,你說那是你家的地,你可有什麼憑證?”朱老太說:“我丈夫與兒子的屍骨,還埋在地裡,這就是憑證!”畢自嚴說:“你可還能找出屍骨的方位!”朱老太說:“能!”於是,畢自嚴說:“好,那現在就去尋找證據!”於是,帶著原被告以及三班衙役,去那塊田裡。

根據朱老太的指示,衙役們順利地挖出了屍骨,畢自嚴問胡強還有何話說,胡強叫道:“大老爺,這是一個無名的屍骨,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埋到這裡的,朱老太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就是她的丈夫和兒子。”朱老太說道:“大老爺,你可以量一下,較長的那個屍骨七尺五寸是我丈夫的,較短的那個六尺七寸是我兒子的,您派人一量便知。” 畢自嚴一聽,即令仵作驗屍,與朱老太所說分毫不差,許多村民也都為朱老太作證。胡強由此服判。此後,畢自嚴青天之名傳遍江南。萬曆二十五年(1597),畢自嚴因政績擢升刑部主事,主管天下疑難案 件。在離開松江前,畢自嚴出版了在松江期間所寫的詩集《雲間雅奏》。(作者:喬進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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