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著手指頭熬日子的味道真不好過啊！有時甚至一天好幾次去計算日子。我越來越不關心大隊裡的事兒了，好像他們的生活和我已經是兩個世界了一樣。除了趙林，馬兒等幾個好友經常來找我聊天，就是跟著陳老師在學習小組裡練字玩。我終於發現，字果然是能練好的，之前練過那麼多次都失敗了，可是有了老師手把手的教，找到正確的方法後，我的字變得板正起來。
我依靠電臺投稿獲得減期的消息在學員中間也引起很大的關注，不少學員也想學著這種辦法來鑽空子。不過隨後所裡下達一個文件，所有對外的投稿，必須先通過教育科和管理科審核後再投稿才能計入減期，所以，很多人都是白忙活一場。
十月中旬的一天，所裡需要挖一條排水溝，便從各大隊找了幾名快解教的學員去所外的所部大樓幹活。W隊長領隊，我也跟著出去溜一圈。像這種有一定逃跑風險的活兒一般都是交給快解教的學員來幹，大家都只剩下幾天，十幾天的勞教期，除非腦袋被門擠壞了，否則誰也不會跑。
因為這活兒並不重，大家一邊幹一邊聊著天。二大隊一名來自本地的學員過來和我搭訕道；“嗨，龍班長，你哪天？”“22號，大林你呢？”這名叫大林的學員我認識，去年下半年剛來所裡時，也是在我們三大隊接受的入所教育。“我後天到期！”他咧嘴一笑，笑容中滿是對幸福未來的憧憬。他給我留下一個電話，讓我出所後去找他玩。我知道，他是東北人，一直在本地混社會。本來只是簡單的寒暄和客氣幾句，沒想到後來我出所後真的去他那裡住了一小段時間。
“到時候我們哥仨一起喝點！”另外一名二大隊的學員也說道。這名學員也是東北的，姓莫，在二大隊當班長。我對他的影響很深，因為在一次所裡組織的唱歌比賽中，他把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國”唱得激情澎湃蕩氣迴腸，聽說他之前在當地歌舞廳做過一段時間專業歌手。
這幫快解教的學員磨磨蹭蹭地用了一個下午，總算把挖溝的活兒幹完了。回到監舍後，W隊長又和我聊了半天，他說我解教那天，他用他的摩托車送我去車站，因為所裡到市裡有好幾公里的路程，平時也不通車。
終於把日子捱到了最後一天。最後一個晚上，我搞了個特權去伙房班那邊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澡，伙房班那邊有個澡堂，不過只在最冷的時候開放。馬兒，趙林，小老鄉，伙房班長等很多人都來找我聊天來了，有的讓我幫他們買東西，有的給我留下他們在外面的聯繫方式。W隊長也提前把我賬上的錢給我換成現金給了我，他說過了半夜十二點他親自送我出去。
剛過十二點，W隊長就來了。因為過了十二點後，就可以算是22號了，只要有隊長幫忙領出去，就可以不用等到天亮後。走到大門口，遞上我的解教證明後，我跟著W隊長走出勞教所。
所外黑漆漆的，踏上自由的土地後，心中突然顯得很平靜，那些激動和忐忑已經在掰著指頭數日子的時光裡耗盡。我把專程從所裡帶出來的牙刷，毛巾等個人物品扔到所外的荒野裡，因為裡面有個說法，如果不帶走這些個人物品，今後還會再回來。哪怕我並不相信這種過於唯心的說法，也扛不住幾個好友的一再勸解，也跟著迷信了一次。
坐著W隊長的摩托車，在黑暗的鄉村道路上穿行了一段後，來到了雖以夜深卻依然燈火閃爍的S市市區。W隊長送我到火車站後就趕忙回去了，今晚是他值班，因為送我，他臨時讓別人幫他代班一會兒。
勞教所裡的隊長，和我最好的就只有他了，雖然一個是隊長一個是勞教學員，但是這種對立的身份並沒有妨礙我們成為隊長。
（寫到這裡，我仍不住找出頭幾年和W隊長聯繫的QQ，讓他加上我的微信，剛出來那幾年倒是經常聯繫，這幾年聯繫得少了很多。）
揮手告別了W隊長後，我進車站買票時才知道，我居然買不到去北京的票。售票口立著一張大牌子，上面寫著一條通知：“因16大臨近，即日起購買前往北京的車票，必須出示本人身份證”聽售票廳正在議論的旅客們說，北京城現在很不好進，外地人哪怕有身份證，到了北京交界處也會被趕下車。要想進京，必須等到大會過後。
真的是日了狗了！我哪有身份證？身份證早在98年勞教的時候，就存放在四川的勞教所了，本來還想試試看解教通知書能不能暫時當著身份證用，聽了那些滯留的旅客的話，我有些打退堂鼓。再給老周打電話，他也說北京現在正在瘋狂攆外地人，他們平時沒事都很少出門，我也只能等大會過後了。
打通了已經放出來幾天了的大林的電話，對方已經明顯不如在所裡時對我那麼熱情了，不過還是讓我去他家找他。
他住的地方現在我也忘了，只記得在一個露天菜市場附近的一棟老式樓房裡。三室一廳的屋子裡他姐住主臥，他和另外一個朋友住次臥，讓我和另外一個本地的小弟一起住另外一個房間。
這是他姐家，他姐在附近開了一家按摩店，當然肯定是點著小粉燈的那種。大林則是帶著幾個小弟，在當地混黑社會，不過我看他們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白天三四個小弟們就在周圍的菜市場轉悠，充當街霸，晚上的時候，就在他姐的按摩店附近幫著看場子，偶爾有一些幫人打架處理糾紛的事兒。說是黑社會可能有些抬舉這幫人了，只能算是混社會的小混混吧，至少他手下這幫人只能算是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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