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1994,我一点都不老

摘自新书《我生在1994,我是不是老了》

我生在1994,我一点都不老

其实你我都知道,“XX后”是个很虚妄的词儿,是一个伪概念。所谓的“95后”“00后”,也并不会在聚光灯下待得更久,就跟我们经历过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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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妹1998年出生。自我上大学以后,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深度交流过了。那天她让我给她列一份书单,我还当她是个接近00后的小朋友,在想是不是该给她推荐一些青春爱情小说她才看得进去。

结果她告诉我,说自己最近在看《失乐园》和《傲慢与偏见》,余华的代表作早就全看完了,很喜欢刘瑜的《民主的细节》,至于三毛、龙应台一系列,她初中时就已经从我书柜里翻出来吃掉了。

这些话着实震惊到我了,尤其是在知道她看的《失乐园》,居然不是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而是弥尔顿的那部史诗时。

我跟她开玩笑说,讲不定你以后也能看到姐姐写的书哦。她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激动,却是一本正经地叮嘱我,可千万不要是烂俗的青春小说啊。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慌。事实上,从去年七月,我年满二十二岁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惊恐地发现,比“中年危机”更早到来的,竟然还有“青年危机”。

二十二岁以后,我开始真正在思考人生和死亡的命题,开始对未来产生大量悲观和焦虑的情绪,无论是洗澡时、吃饭时,抑或睡觉时。

当我回到父母身边,我再也做不到只是心安理得地湖吃海喝。只要超过一个礼拜,我就必须替他们给街坊邻居交代一个赋闲在家的正当理由,要么是仍在攻读学位,要么是已经到手一个高薪职位。

我每天从各种渠道接收到世界上一个又一个青年取得成功的信息,这些人的年纪越来越小,从我的前辈,到同龄人,再到后辈。

就像当初疯狂迷恋偶像时,我十几岁,他二十多岁。如今我偶尔瞥一眼电视里的综艺选秀,那些青春无敌的脸庞,脱口而出的年纪竟比我小了快十岁,我仿佛已经需要用一种充满慈爱的目光去看他们了。

而我们这种美其名曰“老阿姨”的生物,却仍徘徊着看不清前路的方向。这种时不我与的紧迫与压抑,无处不在,简直叫人窒息。

[2]

你是不是也会担心?如果真的就这样老去,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直到死去。

身边早就已经有同龄人结婚生子,父母也渐渐从“现在谈恋爱太早啦”过渡到“找到男朋友了吗”,甚至在电话里提起有亲戚介绍了一个男生,要不要加个微信聊一聊。我真的挺害怕的,害怕还来不及做点儿什么,就已经被迫进入到繁衍和衰老的程序里。

虽然,我是一路被叫“小孩”长大的。

因为种种原因,我五岁就上了一年级。从幼儿园到高中,总比同学的平均年龄小个一两岁。他们总说,你年纪小,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自从我第一次考研惜败,去工作了一年,又辞职参加第二回考研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小了。我引以为豪二十多年的早慧,自此就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如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人们早已不再用“90后”来泛指正年轻活跃的一代,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精确的“95后”。

去做个兼职或者实习,点开招聘要求,他们说:“我们prefer(更青睐) 95后”;

去参加创业路演,一个团队站在台上,幻灯片上打出大大的一行:“我们是95后”;

甚至想参加一个小说比赛,赛事说明居然也明目张胆地写着:“仅限95后作者”。

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叫人忍不住要气得翻白眼:是95年前出生的人老年痴呆思维迟滞了,还是江郎才尽执笔难书了?

我很尴尬,我1994年出生,正卡在了时下这条线边。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实岁二十二,马上就要二十三了,我已经不再纠结小孩子是否会叫我阿姨,因为我小时候也理所当然地叫着这个年纪的人叔叔阿姨。当然,嘴甜的时候会叫哥哥姐姐,但你知道那只是善意的谎言。

我亦很悲剧,如今会写字的人比能唱歌的人还多,况且我的文字还不再青春励志烂漫。人人都能在自媒体里发出一两篇人生感言,能写出几个“我的朋友A小姐”的故事,能在自我介绍里加上“作家”二字,在简历中列出已出版的几本书。这仿佛是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基本技能。

[3]

年轻的红利所剩无几了。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人生就仿佛被谁点了快进,眼看着进度条止不住地往前跑。那之前时间过得很慢,一道数学题能做上整整一堂课,就好像过了整整一辈子;那之后再也不用做数学题,却也不再用分秒来计时,而是年和月——上一年的新年计划还没实现,下一个新年就已经到门口了。

慢慢地,你看到大家都走了很远,而自己还在起点线外热着身,害怕不能在终点哨响之前入场,害怕自己压根儿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能跑那么远那么快。想要的太多了,可是时间远远不够。

其实你我都知道,“XX后”是个很虚妄的词儿,是一个伪概念。所谓的“95后”“00后”,也并不会在聚光灯下待得更久,就跟我们经历过的一样。

它是那些有点儿岁数和资历的人擅自给后辈书写的刻板印象,也是个跟星座差不多的社交标签。它过于以偏概全,虽然有时候让你为身处其中而洋洋得意,更多时候却是个枷锁,制造了一个“成功低龄化”的假象甚嚣尘上的时代。

但它仍然叫你焦虑不安,你焦虑的不仅仅是年纪,而是原本应当与年龄相匹配的一切。

生活富足的年轻人焦虑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可以讲,家境普通的年轻人焦虑自己一穷二白还看不清未来,更底层的年轻人更是被生活压得直不起腰来,根本无暇在乎其意义……总而言之,我们进入到了一个应当焦虑的阶段。

就像刘在石在歌里唱的那样:“在我二十岁的时候/艰难地度过每天/每当不安地躺在床上时/担心着/明天做什么/明天做什么……”

这些“XX后”,换一个词来说,都是“年轻人”。拥有着无尽的可能性,却也只是“可能性”而已。

[4]

大多数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不再只是想要经历,而开始想要一个结果。

就像如今我站在上海的高楼俯瞰或沿着黄浦江边漫步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新鲜和好奇,却是想着如何在这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里找到一处属于我的容身之所。我想的不再是要走近,而是要拥有,要人们的认可。

大多数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开始发现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留不住的真的就留不住。

譬如青春,譬如爱情,譬如年轻而能为你遮风挡雨的父母,譬如无所事事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譬如租金五千块一个月的静安一室户。

大多数我这个年纪的人,多么需要一个精神领路者。

就像七年前的夏天,父亲送我一本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我读不懂也不爱读。可如今我再拿起它,真想一口气看下去,像在水里扎了个很长很长的猛子,头昏眼花即将窒息,急需浮上水面换口新鲜空气。

“纵使你的生命可以延展三千年,甚至三万年,要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也只能活一回……所谓的现在,对大家是一样长的。”这位古罗马的君王说。

我们只有一个出生,只有一个童年,只有一个青春期,自然也只会有一个二十多岁的迷茫无助的年华。

我曾在日记里惶惑不安地写下一段非常矫情的话:“假我以时间吧!我愿意做出点儿有用的东西出来,我希望领悟到只有时间能够给予的智慧,我不怕任何,只怕来不及完成我所挚爱的事业,只怕时间夺走我所有的可能性。”

矫情是矫情,但年华的确永远扰人,说十九岁,和二十九岁,和三十九岁是一样的,这违背良心的话我讲不出来。但是,去他妈的标签,我毕竟仍然活着,仍是年轻人,我仍有精力,并且在日复一日地更新自己的知识和思想。我们的“现在”还是平等的,仍有无尽的“可然”。

我们需要的只是给自己一条出路,这条出路并不完全能从前辈的箴言里得到,更多时候得靠自己披荆斩棘开辟出来。

2016年,我终于确定了未来的路,于是辞职回家准备考研,整整半年没出过几次门。从古希腊的经典悲剧读到后现代的先锋派戏剧,每天看着从前的故事,吸收前人的思想,和自己或者和父亲对话。我发现自己慢慢变得沉静。

那段时间里我想过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现在我想把这些想法忠实地纪录下来,分享出去。迎合读者的故事已经烂大街了,若我光写这个,八十岁时回头翻看一定会引以为耻,所以我写了真实的现在。

如今的写字人很难再像从前慢时光里的人一样关心花、关心云、关心风了,但仍然必须关心生活,关心人,关心正如何使用着自己的灵魂。

或许我并不聪慧过人,也并不比谁更坚忍不拔,我也仍时常摇摆和迷惘,但这不就是这个年纪的阵痛吗?我不必再麻痹自己,而是想要清晰地感受这些疼痛。

我生于1994,我一点儿也不老,我仍然积极并莽撞地活着。

PS:(不管你是几零后,倔强而生猛地活着就好,不必担心是否“老了”~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我生于1994,我是不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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