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郊外·故事

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陣雨過後,北京的天又晴開了,萬里的雲,千里的藍,一張張鋪開,比水彩畫好看一百倍。

每天的雲,都不一樣,有時它們嬌羞的躲了起來,有時綻著笑臉,張開雙臂,像是在呼喚著你,一個擁抱,是冬天的烈火,夏天的涼風。

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這些天,憋了好久,朋友一句話不吭,只是一首歌一首歌,噹噹噹,跳了出來。我聽張雨生的《大海》,田震的《誰為我停留》、王力宏的《不管怎樣》,或者空下來,躺會,迷迷糊糊睡了半個小時。

不經意間,才回過神來,又是一年畢業季,三年時光,眨眼間變了模樣。不自覺的打開校友相冊,在地鐵裡一張張、一張張仔細的看,大家的笑臉、怪相,美食、旅遊、上課、寫作······就像發生在昨天,隔著屏幕,我都能摸得到那柔軟的模樣,都能感受到歡愉、輕鬆或嚴肅的氛圍。

以前總是打趣,希望大學時光,一步邁過,彷彿坐在辦公室,一副忙碌不堪,左右搖擺的樣子才是我們心中的希冀。時間快點過吧,快點過吧,快點長大,經受所謂的人間風雨吧!我們是巨人,是戰士,是不會妥協的獨行者。

三年過去了,大家在各自的城市,各自的位置,各自安好。生活的苦與甜,是一杯不得不喝的生命之水,每一杯都是透明的,每一杯都是獨一無二的,放在你面前,喝與不喝容不得你,唯一可作為區別的是:甜的,你可以說成無味;苦的,你也可以微笑著一飲而下。

當然,我還不配談生活,小小年紀,何來如此多的感慨。我想談的,是我的大學,是我在大學時光享受的酣暢淋漓,是我所懷念的戰士披荊斬棘的無畏。

1、遇到你之後

這個你,是我的老師。

高三時,在音樂學院附中,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落在人堆裡,只看到講臺上一個女人獨自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接著陸續幾個同學被單獨叫到辦公室,談話內容不得而知。這一面後,一年,我們再次相見。

她突然間來到教室,非常嚴肅的告訴大家,今年的戲劇課她管了。寫一篇文章、告訴我你們都看了哪些書、什麼是戲、你們喜歡看哪種類型的戲、說一個印象深刻的影視作品······我們正襟危坐,馬上用小本子記下來,一個一個,生怕得罪新來的老師。她的樣子很認真,愈發認真,我們愈發害怕。

走出教室,她冷不丁的來一句:“我的電話是···,有什麼隨時找我,單聊沒問題。”拜託,我們很怕你,好嗎?

接觸的過程是漫長的,一週兩節戲劇課,一節就是一下午,一下午被叫到名字的同學到講臺前老老實被批,二話不敢還,其他的同學穩穩當當的看電影或者電視劇,偶爾出去上個廁所,沒大礙。

每次鈴聲一響,大家圍在講臺上,看完書,做完讀書筆記的同學將自己的本子,攤開,放好,毫無懼色;沒有看書,或者看完書沒有寫筆記的同學,圍在老師身邊,一片哀嚎,或者口述書中的內容、自己的感想,總之必須有個交代。

老師很厲害,一句兩句將我們逃避的所有出口堵死,除了臉紅,只剩:“好啦,下次補上補上。”

我是班上最老實的一個,曾自以為文學功底不錯,第一篇文章上交後,心中暗自慶幸,怎料被老師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我自來臉皮薄,受不住,此後安分守己的看書、做筆記,漸漸的有了想法,有了萌芽,有了屬於自己的獨立思考。第一次戲劇劇本被老師誇獎,感動的熱淚盈眶。

除了思想啟蒙,生活中她就像朋友一般,偶爾出來聚會、逛街、買零食,甚至帶我們去敬老院。

一群在藝術學院搞文字的人,想著要前往敬老院,不單單是送去慰問,還要拿出藝術生的看家本領,表演一番。頭大,甚是頭大。

絞盡腦汁,大家憋出幾個節目,自己做主持人,自己演唱、自己朗讀、自己表演。無所謂搞砸,因為在老人們的眼裡,有一群這樣的小朋友,心中已是非常驚喜。我記得,老師先到,我們緊隨其後,一張橫幅標語,甚是誇張,但是老人們竟早早的圍坐一團,有的年邁體弱,由護工攙扶;有的坐在輪椅上,瞪著好奇的大眼睛,左顧右盼;有的身體精瘦,一邊幫忙洗水果,一邊從裡屋拿出礦泉水擺在桌子上。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小朋友們的關顧。此刻,我覺得我們不是去看望他們,而是他們在關心我們。

敬老院一共三層,一樓大廳被用作表演的舞臺,二樓是大家居所之地,三樓有一個小陽臺,陽臺上擺滿了各色綠植,藤蘿漫步,花香四溢,小鳥啼鳴,儼然一座小型花園。有一位老爺爺是他們的大管家,負責澆水、修剪、施肥,他經常和花兒對話,和鳥兒聊天。樓下音樂沸騰,他也只是看了幾眼,他心中有一座森林,寧靜致遠。

二樓有很多可供大家娛樂消遣的地方,打牌、運動、下棋,老人們聚在一起,打發著今生所剩無幾的珍貴時光。每天,能做的不多,面對的人不多,也只有用一種廣闊且寬慰的心態面對生活。記憶中有這樣一位老人,她的兒女家庭富裕,每月按時繳納敬老院費用,卻從未來前看過一眼。她的身體極其虛弱,吃喝拉撒都需要護工照顧,但因為實在太過頻繁,前一秒剛剛收拾乾淨床鋪,沒過多久,又是一陣臭味,因此護工也總換,他們極其不耐煩。

我們一間屋一間屋慰問老人,說是慰問太過官方,只是幾個同學零零散散分散著去陪他們說說話,聽他們講講以前的事,傾聽是老人們最需要的東西。來到老人的屋子,一股味道在房間裡亂竄,護工說,剛剛才給收拾好,一會再噴點空氣清新劑。老人見到不同以往的人,馬上拉住同學的手,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斷斷續續的她講到自己的兒子、女兒、死去的丈夫。活著的人個個精明能幹,卻從不曾來過;死去的人,帶著遺憾帶著恨意,塵歸塵土歸土。

她帶著哭腔,但眼淚卻再不肯落下,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來講述自己的過往,她的手越抓越緊,同學只好點頭,只好安慰,其餘的話一句說不出口。我也無奈,看著看著,竟想起自己地震中死去的婆婆,活著的時候,她等著我去看她,去陪她,給我媽打電話說只要一下課就把我接過來,她做好了抄手,還有燉雞。我極其不耐煩,和媽媽爭執,我要自由,我要屬於自己的課餘時間,為什麼總是要去陪婆婆?

後來,我才慢慢懂得,躺在病床上的她是多麼無助,身體瘦得只剩骨頭,喝下的牛奶馬上吐出來,她依舊想有人陪著,特別是她的孫女。我靠在病床邊上,叫她,她鼓起大大的眼睛,拉著我的手,發抖,發抖,不認識我。我獨自在屋子裡站了很久,看了她很久,沒有感覺,不知道該不該哭,痛是什麼滋味,現在才懂得。

一樓的大廳裡,歌聲嘹亮。一個斷腿的阿姨竟有如此這般的嗓子,她坐在輪椅上,拿著話筒,平日裡不多話,應該是被氣氛所感染,經不住來一兩首。大家都在歡呼,我們更是高興的不得了,老師笑著,淡淡的:“多和他們說說話,下次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我覺得好像每一次失戀,老師都陪在我的身邊。她總是以這樣的姿態站出來:痛苦需要自己承受,勇敢是鎧甲,而我會在你的背後,把溫柔藏在胸口。大二時,失戀的滋味讓我眼前的世界瞬間變得暗淡無光,她上QQ,一句一句告訴我,無需反抗,接納、發洩是最好的辦法。我宣洩情緒,寫日記給她,她看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偶爾QQ會彈出來:好點了嗎?

彷彿從那個時候,隱約覺得,她已不再是老師那麼簡單,老師只是一個稱呼、一個代名詞,到底是什麼?這個答案,需要更長久的情感、時間甚至生活來解答。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改變了我的命運,如果不是被要求強制性看書,我不會是現在的我;如果耳邊不是一次次響起,要善良、正義,剛強,我不會是現在的我;如果不是一次次被無私的溫暖包圍,在經受惡意時,怎能做到不偏執、不輕狂、不走彎路。

2、感謝你們

藝術文學系2015屆的學生少得可憐,11個女孩,2個男孩。經常和其他專業的學生們湊在一起上大課。每次語文課,我們那一小撮人,在諾大的教室裡顯得勢單力薄,彷彿打群架都不能有足夠的底氣。但是我們聽話,很少遲到早退,成績不錯,95——85的成績比比皆是。

除了戲劇課,我們還有表演課、中外文學史、詩詞歌賦等,具體的記不得了,七七八八都是和文學掛鉤的。聽上去高大上,經歷了才知道,除了戲劇課,我們都是得過且過,筆記抄了一本又一本,詩歌背了一首又一首,還根據韻律自個兒編了不少。英語課,為了應付老師,兩兩一組背對話,笑料百出。很多時候,為了應付考試,各種手段都能用上。

如果你是學文學的,你就能知道,文學系的同學寫字速度之快,無人能敵。我們的試卷,兩面,四頁,每頁都是簡單的幾個字,餘下全是空白,我們需要用腦子、體力、速度將其迅速填滿,一個半小時內,半學期的文字都寫完了。我的字一開始還正常,後來歪歪曲曲,手愈發的痛,字就像蛇,開始漫步爬行。到了交卷時間,老師總會提醒一句,記得名字寫好看點,讓我知道是你。

最有趣的當屬表演課,配合戲劇課,表演也是我們必須熟知的課程。剛開始,表演老師讓我們學繞口令,後來進行無實物表演,一個一個到教室中間衝著空氣對罵、化妝、扣鼻子、流淚,再後來是天性解放,做一些莫名其妙卻又大膽的事。我們很多都沒有放開,老師無奈,只好帶著我們玩腦筋急轉彎。

表演教室四面都是鏡子,角落裡有一架鋼琴、一個音箱,幾把椅子散落在教室各處。每次上課,老師坐在中間,我們呈一排散開。先聽老師吹牛逼,接著鈴聲響了,正式上課。很歡快的,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大家有點收著又必須放開,表演課成了我們肢體活動課,偶爾還會學著練舞蹈的同學將雙腿放在架子上,做拉伸;有時先到教室,當作琴房,在鋼琴上演奏一曲,特別自豪,雖然只是簡單的和聲,我記得我只會《海之藍》。

第二學期我們學的是舞臺劇,需要在舞臺上呈現出整個劇情,衝突、矛盾化作另一種表達方式,小小的舞臺,成了我們歡樂的場所。老師說,這一學期,你們各自拿出最好的舞臺劇本,找同學通通演一遍,誰寫的劇本,誰就是導演。

太好玩了,我成了導演,也成了演員,臺詞每天都在手中,表演時噼裡啪啦說了一通;執導時看著熟悉的同學,一會趴著身子變成一位猥瑣的偷窺狂,一會大膽告白,變成一個敢愛敢恨的男子漢。我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同學嘲笑我,說只聽過笑場的演員,沒見過笑場的導演。

當然,藝文系的同學經常泡圖書館,那種老舊的書是我的最愛,省圖書館、市圖書館我們都辦了借書卡,小小的校圖書館更是絡繹不絕,雖然借的書都不怎麼看。(微笑)

大二時看的最多的是舞臺劇,莎士比亞的、曹禺的、老舍的,什麼關漢卿、湯顯祖也看,粗略的看。有的是為了完成任務,有的是真的被深深吸引,看戲劇時你就會明白影視劇作品中的許多橋段都是來源於此,那些所謂的老梗都是從這裡演變而來。我喜歡上了日本戲劇,經常去圖書館借相關的作品看,記憶中最深刻的當屬《飢餓海峽》。

畢業了,我卻開始懷念了

這部由水上勉小說改編而來劇作,對我的有著無比巨大的吸引力,小說、劇本、電影我全部都看了個遍。人性的善惡、世間的是非曲直,道不明說不白,當時我被劇情深深吸引,簡直停不下來,甚至在藝術評論課上也將此作為首選對象。現在想來,劇情大致已經記不清了,只是可憐那位包容罪犯,心地善良的妓女八重,他被樽見扼死時,我的心一緊,涼透了。

藝文系的童鞋,平日裡的私生活除了吃飯、逛街就是集體K歌,經常去糖果KTV,幾個同學放聲大唱,唱的全是80後的老歌,一會說《我沒有錢,我不要臉》、一會說要《精忠報國》;一會《壞壞惹人愛》、一會《你為什麼說謊》,甚至是《祝我生日快樂》。

那段日子,沒心沒肺,無所畏懼,概不過問,小小的歡樂能持續很久,小小的悲傷能故作愁容,不知道世間還有更多的歡樂和痛楚,不知道未來的日子將會遭遇生活怎樣的饋贈與摧殘。盡情享受吧,短暫的遺忘也是一種幸運。

畢業晚會那天,我們一開始都好好的,大家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後來一到晚宴,你一杯我一杯,竟大哭起來。藝文系的風格就是這樣,不喝酒罷了,一喝酒準哭,準胡咧咧。我按耐住,和大家彼此擁抱,心中一萬句不捨,表面全是祝福,老師做最後的總結髮言,一杯酒下肚,四年的時光一飲而盡,在口腔停留,滑過喉嚨,在胃裡翻騰,在心中澎湃。

還能怎樣,被時間一步步推著往前走,無法主動,但人是活的,在有限的時間裡,總是靠自己的主動性去追求想要的東西。一次次的選擇構築成我們的一生。畢業後我先回成都,後來直奔北京,而現在兩年一晃而過,去或者留,都在自己,別人無法左右。

我們有幾個同學都在北京,有的則回了老家,在京的同學難得聚會,在老家的則更不用說,柴米油鹽,生活用度,這些瑣碎的東西彷彿成了生活必備。但是最初的夢想呢?記得最後一節戲劇課,老師讓我們寫幾句話,算是總結也算是給10年後的自己,我們很認真,教室裡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張張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我記不得自己寫些什麼,只是知道那一定是讓我堅定不移的朝更好的自己邁進,人們總說要給自己定目標,我的目標一直只有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不知道老師還留著那些碎紙張嗎?留著的話,十年後,我想看看,那稚嫩的言語,張揚的字體,朝氣蓬勃無所畏懼的氣勢。我知道,我一直都想做個勇士,我一定要做個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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