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转眼放了寒假，世英和世珍也闲了下来，世春把儿子保国撂给两个姐姐，就不见人影了。一天中午，张辉找到世英的学校宿舍，世英也说几天没见了，张辉也无奈，拉起儿子的手，骂道：“你妈都成精了，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也一天不回家，爸爸都成孤家寡人了。”
保国开始大声哭 ，“我不回，我明天要跟大姨去姥姥家。”
世英把保国拉到自己怀里，“不哭。你有气咋能洒在娃娃身上呢？你忙你的去，明天我回乡下，叫几个孩子在乡下玩玩。去，保国，跟哥哥妹妹玩去。”保国笑了笑，跑了。
张辉沉着脸，“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姐，这次，世春要回来，我们就把手续办了。”
“这世春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一走也半个月了，杳无音讯的，让人担心呀！我也是没辙啊！唉，孩子这么心疼。”
“我去打听了，姓段的去南方考察学习了，肯定跟着走了。大姐，我看没办法了，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劝也劝了，我也不强求了，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你先去上班吧，世春最近这几天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我一有她的消息，我就想办法把她叫回来，咱们家再开个家庭会议，我还是劝你们好好过日子。”
张辉便走了，世英开始收拾回娘家的行李。这时，穆华来了，几个孩子都围上来，嚷着要好吃的，穆华把提的包打开，放在床上，摸摸几个孩子的头笑着说：“找去，里面有你们的好吃的，”
几个孩子高兴地挤在一起，吃着笑着。
世英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没敢来打饶你，今天抽空来看看你，也给孩子带点好吃的！”穆华凑近世英说。
“离远点，烦心的。”世英推推穆华，“快过年了，我还得收拾收拾带孩子回我妈家去。”
“收拾啥，我帮你吧。也好，我们一起回！你看你脸色憔悴的，也不好好心疼自己。”穆华一脸真诚。
世英无力地在椅子上，“我都快撑不住了，撑着呗，牛累倒了也不能让车翻了啊！我今天实在累，要不你帮我做饭吧！吃了饭，我们下午走。”
穆华眼疾手快，把炉火生旺，开始和面，世儿也有眼色 ，削了几个土豆。不一会儿，屋子里飘满了饭香味。
吃完饭，世儿和卫国、建国背好自己的书包，拉着金巧和保国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世英和穆华拎着包跟在后面向车站走去。
半路上，一个农村妇女领着一个男孩走到穆华跟前，劈头盖脸地就开始破口大骂，“姓穆的，你好啊，我说你三天两头往城里跑有啥公务，原来你和这个狐狸精勾搭上了？”
世英吃了一惊，“穆华，这是咋了？”
“你还有脸问？我是他老婆，快过年了不见影儿，被你勾走了。以前有风言风语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半信半疑的，今天我算是眼见为实了，气死我了！我不活了，我今儿个和你拼命了！”说着，扑上来抓世英的脸，世儿和卫国看见了，跑到跟前推开了那女人。
街上的人一下子围过来看热闹，穆华觉得颜面扫地，把行李递给世儿，“世儿，你们坐车回······” 说着，把那女人拉出了人群 ，两人吵着扭打着向另一个路口走了，身后跟着那个一脸恐惧的男孩 。
世英带着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回到娘家时已经太阳快落山了，老爹老娘似乎都苍老了许多，身体也不好，走路颤颤巍巍的，世英一阵心酸。王老爹和王婆婆看见女儿脸上有伤痕，“这是咋了？”
世英支吾道：“不小心刮的，没事儿。妈，都饿了，弄些吃的垫垫肚子。我哥我嫂子呢？”
“你哥和嫂子带着小燕去集市上了，眼看快过年了，大人娃娃都得穿件新衣服啊！”王婆婆眼角泛着喜悦，“今年好啊，咱们好好过个年，咱家喂了两头大肥猪，后天咱就杀猪。世儿，长得和你大姐一样高了，还一天当娃娃王，快，帮你大姐收拾你们的西屋，晚上咱们娘儿们住西屋，说说体己话。”
世儿又去指挥卫国，“卫国，你把咱们的书包放好了，顺便收拾一下西屋吧！小辈要尊长爱幼嘛！”
“大懒找小懒，小懒找了个白瞪眼。好吧，小妹和姐姐做饭去，建国和卫国去收拾西屋，”世英说着进了厨房，保国、爱国和金巧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嚷着要吃东西。
王婆婆抱着柴火开始烧火，锅里的水开始吱吱地冒热气，和孩子笑声嚷声融在一起，屋子里其乐融融。
世贵和兰兰、他们的小女儿燕子回来了，买了好多东西，吃的穿的人人有份。
吃完晚饭，王老爹和几个男孙子在堂屋睡去了，王婆婆和大女儿、小女儿和金巧、孙女燕子在西屋睡了。等孩子睡着了，王婆婆叹道：“世英，建国爸没了，我心难受啊，其实建国爸是个好人，那些年在咱家多累的活都干，就是让他妈把你们分开，走到这一步。唉，一日夫妻百日恩，怪可怜的，我和你爹从来没有埋怨过他，还一直惦记着他，没曾想再也见不着了······”
“妈，你就别说他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看他就这命。我的事你就别惦记了，就是这个世春，把人一天操心死，眼看过年了，不知到哪里去了，保国一天粘着我，保国的奶奶气得回了乡下，张辉也心灰意冷了，我看这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这事你就别给我爹说了，我爹那脾性，气出病咱这个年也没法过了。”世英给女儿拉拉被子，“娃娃这么心疼，我说啥都要熬下去。”
“唉，心野了就收不回来了，世春过年总得回来吧，这次回来我就好好收拾她，”王婆婆生气的说：“气死我了，”
“妈，都大了，你管不住了，你就睁一眼闭一眼吧！睡吧，说得多了，光惹你生气。”世英翻过身假装睡着了。
过了几天，村里开始杀猪宰羊，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几个孩子一天玩得不进门，谁家宰猪就在谁家吃，一天吃的嘴上流油。世英见世儿和燕子俩疯的不像样，就喊她俩帮助家里洗衣，两人一脸的不愿意，正嘟囔着，大门外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她俩抬头一看，高兴地扑上前去，“三姐，三姑，你来了······”说着，挽着世春的胳膊进了堂屋。
王婆婆坐在堂屋的炕上，看见三女儿，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娃娃不管了，老娘也忘了？”
世春把行李包打开，拿出一件大红棉袄，拿到老娘面前，“妈，这时女儿给你的过年新衣服，你看喜庆吗？”
世儿拍着手说：“好看，三姐，有我的吗？妈，穿上看看。”
“世儿你也十六了吧？一天没大没小的，个头也和我差不多了，今年初三了吧，考不上学，就跟三姐到外面见见世面去。”
王婆婆把穿在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生气地说：“不穿了，一肚子的气，还想走，你是不是把妈要气死？我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妈，你老人家别气了，我也是嫁出的女儿了，你也别再操心了！来来，妈，你穿上新衣服吧，这是段勇给你买的。”世春又翻开行李包，拿出几件衣服，“燕儿，这几件都是你们一家子的······”
这时，家里人都进了堂屋，试衣服的、说笑的，保国进来了，抱住妈妈直嚷嚷，“妈妈，爸爸说你不要我了，看来这不是真的，妈妈总算回来了，咱们回家吧！”
世英想劝说三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怕爹娘心里不高兴。看着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反而夸赞道：“三妹，你的眼光真好啊！每个人的衣服都合适，尤其嫂子的衣服，穿上多漂亮！”
兰兰在镜子前转着身，“谢谢三妹，你哥和你侄儿侄女算是赶上时髦了，我还买了一堆布料，看来不用再忙乎了！”
“脱了新衣服，过年再穿。快点做饭，吃了饭，咱们杀猪！”世贵脱掉新衣服说。
几个孩子拍着手又笑又跳，“好，杀猪宰羊过大年！”
一家人其乐融融，沉浸在团聚和年味里。
猪杀了，肉吃了，世春在娘家住了几天，就带着儿子保国走了。
年过后，几个孩子玩疯了，作业也没完成，世英天天喊着他们写作业，一直到开学，就带着几个孩子进城了。进城后，再也没见着世春，去世珍家一打听，原来她和张辉一起悄悄协议离婚，段勇去福建当挂职县长，跟着段勇去了南方，儿子保国留给了张辉。世英和世珍叹着气也就无语了，也许是为情痴迷不能自拔，各人有个人的活法，任由她去吧，就是苦了孩子。
世英默默地去找了张辉，张辉也纠结了这么多年，似乎释然了。她帮张辉收了一下凌乱的家，就带着不知真相的小外甥张保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面对大大小小的五个孩子，她多么希望有个男人的肩膀可以靠一靠，但她还是拒绝穆华的殷勤，但穆华如果周末不来到她的身边，她又是那么地渴望，这欲罢不能的爱，自然也有别人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的目光。
一天，刚吃过午饭，世珍疯疯张张的进来，“姐，妈快不行了，刚送到县医院抢救呢！”
穆华也在，也随世英和世珍去了医院，大夫在抢救室奋力地抢救，世英流着泪问六神无主的哥哥世贵：“哥，妈这是咋了？”
“你嫂子，不知因为啥说漏了嘴，说世春离婚了，把妈气成这样了，医生说妈血压高，是脑梗塞，多亏邻居张大哥开着自家的拖拉机帮忙送进城，你把张大哥领出去吃点，我在这里等着！”
世英这才注意到一脸疲惫的张大哥，忙拉着张大哥的手：“谢谢，大哥，辛苦你了，”回头对穆华说：“你带和张大哥到门口饭馆你吃点，奥，哥哥，你也去吃点！我和世珍等着！”
穆华便领着世贵和张大哥出去吃饭了。等他们吃完饭回来，过了半个小时，抢救室的门总算打开，大夫摇摇头说：“救是救过来了，怕是······你们如果不放弃的话，以后可能瘫痪在床了。唉，老人六十岁了吧，年纪也不大，你们做子女的也不带老人查查身体，唉，这以后有受得罪啊！”
“医生，你就救救妈吧，求求你了，”世英拉住医生的手哭道：“她一辈子受苦受累的，没享过一天福，我们做子女的就内疚啊，子女个个都不省心，我妈操了一辈子心。小妹还没成人，医生，求求你啊！”
医生一脸无奈，“我尽力吧，咱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要不等病情稳定了，你们转到省城医院去。”说完进了又进了抢救室。
世英和世珍抱头痛哭，“我就陪着老妈吧，你回去照顾几个孩子吧，你给陈旭东说说，让他把你儿子爱国操心好！，有空也来帮帮忙。”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病人推出来了，她俩凑上去，老妈眼睛紧闭，插着氧气管，还在昏迷状态，姐妹两人强忍着眼泪，把母亲送进了病房。医生嘱托道：“老人过会就醒过来了，你们也别情绪太激动，好好安慰治着看情况吧，也许也不会太糟。”说完就出了病房。
世贵、穆华和张大哥来了，“妈要静养，我陪着吧！世珍你回吧，几个孩子放学了，你去做饭吧，完了给我送些就行！张大哥，你回去吧，谢谢你了，穆华，你也做张大哥的车回去吧，”
世贵握住张大哥的手，“大哥，谢谢啦，这是你的辛苦费你就别嫌少了，”说着，把一百块钱塞到张大歌手里。
张大哥还是把钱又塞回世贵手里，“你这就见外了，老人看病还得花钱，缺钱的话你就吭声，咱们一起长大，你妈就是我妈，老人待我一直和亲儿子一样，我打小儿到现在吃你家的饭，我一直念着老人的好呢！要不，世珍上班忙，还要照顾孩子，我帮着伺候老人吧，”
“大哥，你回吧，家里春种了，好多农活等着呢，等我妈好转一些，我哥也得回去忙我嫂子播种呢，家里一滩子事呢！”世英一脸感激地说。
“那好吧，我走了，正好你家的农活我也可以帮帮手，”张大哥说完，和穆华走了。
兄妹三人熬了一天一夜，王奶奶终于醒过来了，医生说不用转院治疗了，但精神状态差，嘴里一直念叨什么，小女儿世儿放学后也来医院陪着。到了周末，卫国、建国、金巧也来看奶奶，陈旭东也带儿子陈爱国来了，看着儿孙们，老人情绪好了许多。孩子们都很懂事，不停地安抚奶奶。这时，张辉带着儿子保国也来了，王奶奶一看见这对父子，拉着张辉的手嗫嚅着，就是说不出话，泪流满面。
张辉强作笑颜，“妈，你好好养病，来，保国，过来，叫姥姥看看，天天要撵着几个人哥哥玩，都尽让两个姐姐操心了。”
这时医生进来了，说：“你们这一大家子开会呢？你们千万不能让老人情绪激动，现在病情好转，下周可以出院了，老人行动有些不便，你们尽孝的时间长着呢，你们留着一个人陪着就行了，”说完，就走了。
在张辉的的提议下，他留下来陪老人，其他人都回去各忙各的了。
又到了另一个周末，王奶奶出院了，先接到世英那里休养，世贵就回去了春播去了。老人行动不便，忙得世英焦头烂额，穆华周末来了，里里外外的帮忙。王奶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但她说不出来，天天嚷着要回家。世英和世珍又哄又劝，才算安稳下来，但对穆华也没好脸色。张辉周末也来，，她一见张辉，就抹眼泪，“世春，连个信儿······都没有，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王奶奶说话有些吃力和结巴。
张辉苦笑着，“妈，我找算卦的算了，世春有个一年半载就回来了，我就等她个一年半载，就是保国没人带，天天往大姐这儿跑，都给大姐添乱。”
世珍和世英做了一大锅洋芋面，六个孩子为了一桌，吃得热气腾腾。世儿是大姑娘了，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本姑娘要注意身材了，减肥！”
“世儿，你可要一门心思的学习，今年中考，考上了，再臭美不迟！”世珍嗔怪道，“你考不上就去扫大街，反正咱家这条件，老爹老妈都已一把年纪了，”
王奶奶结巴着说：“唉，考不上，就找个婆家······嫁出去算了·····妈得了这病，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你们都有个······”眼泪和着饭咽了下去。
“妈，就别说了，也别光操儿女的心了，你的病，不能太激动啊！”世英扶母亲躺下。
这时，门外有骂骂咧咧的声音，“穆华，你给我出来，穆华，出来。”
穆华出去了，然后几个孩子也出去了，只见一个女人开始撕扯着穆华，不停地骂着：“你一有空就往这个狐狸精这儿跑，我今天总算找对门儿了，你和我过日子，还和一个臭不要脸的寡妇勾搭，你不顾我们娘儿们的死活，钱不见钱，人不见人，我忍不下去了！”
“人不下去咱就离吧，你这个母老虎的样子我也受够了！”穆华推开了自己的妻子。
世英、世珍、张辉都从屋里出来了，在学校里住家的老师与家属闻声都出来了。只见那女人身后的一个男孩把手里提的一桶东西向穆华泼了过去，一股臭味让人窒息，穆华浑身上下屎尿淋漓，那女人还在骂，穆华恼羞成怒，扇了儿子几个耳光，“和你妈一个东西，我是你爸，你咋······”说完跑出了人群，向水房冲去。
周围人都捂着口鼻，议论纷纷。那女人孩子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谩骂着：“我一个女人容易吗？在家里里外外忙，他可好，一有空就找这个狐狸精去了，你说说，你勾引我男人干啥？”她扑倒世英面前，要撕扯世英，
世英往后退缩着，张辉见状，拉住那女人，“这里是公家的地儿，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走吧，走吧，事情弄大了，我看你咋收场？”他拽着那女人儿往校外走去，那女人挣扎着，竭斯底里哭骂着，“不要脸的寡妇，不正经的女人，男人想疯了，就勾引我的男人·······”
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世珍拉拉大姐，“进屋吧，世儿，卫国，建国，保国，爱国，还有金巧，你们去隔壁房里写作业去。”他们都进屋后，众人都散去了。
王奶奶已经听明白了外面的动静了，气得直哆嗦，“世英，我都让唾沫星子······淹死算了，我不想活了，世春这一走不见······又是这事·······”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世珍吓得扑倒母亲的床前，抚摸着母亲的胸，“妈，我们都是成人了，各有各的活法和想法，，你老了，就别管了······你就别添乱了。”
“好，我给你们添乱？你们送我回······”她说着要翻起身，但是手脚不听她的指挥。
世英哭着拉住母亲的手，“妈，穆华经常来帮帮我，女儿心肠软······我没想这破坏他的家庭，妈，我一个人，这一帮孩子，大大小小的，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他来了，对孩子也好······以后，他来了，我闭门不让他进门就是了，妈，我们之间也没有发生啥事，以后更不会有啥事，妈，我保证，你别生气了!我爹还等你回家呢，世珍啊，要不咱们想办法买个院子，把爹也接进城，老人也苦不动了！”
“姐，你别累死累活了，等妈好一点了，让旭东找个车送回家去，家里清净，嫂子人又细心，这对妈的康复也好！等世儿和卫国今年考上中专走了，咱在把侄女燕子接进城里上学，燕子都在我跟前提过几次意见了，妈，是不是？你孙女天天在你耳边嚷嚷吧？”
王奶奶气似乎消了，点着头：“每次开学，燕子都偷偷地哭，这娃乖巧，从来不闹，委屈我这孙女了。这也好！唉，我老了，又病了，眼不见的心不烦！明天就送我回家吧！世珍，你就多帮帮你姐，别让外人插手，惹来闲言碎语不算，还惹祸上身呢！”
这时，张辉进来了，世珍连忙拉他出了门,“你带保国先回去，啥都别说了，说多了，妈听见又说不清了！”
张辉摸着额头的汗水，进了隔壁的房间拉着保国就走，保国还支支吾吾地不想回去，世珍把一包吃的塞到保国手里，“乖，听话，跟爸爸回去吧。”
世珍送走了张辉父子俩，对世英说：“姐姐，你看几个孩子写作业去，我看见世儿和卫国光叽叽咕咕地说话，我给咱洗衣做饭。”
世英还想帮帮手，但世珍推推她，“姐，你去管管你家女儿，你听听，满屋子她的声音。”
世英出去后，王奶奶闭目养神，再没有絮絮叨叨！
第二天，世珍的丈夫陈旭东找了一辆车，世珍陪送母亲回到家。世珍给嫂子和哥哥叮嘱了如何吃药和护理，等把母亲安顿好了,就和丈夫回城上班了。
村里的人闻说王奶奶回来了，都来看望她，冷清了家又热闹起来了。但他们似乎也听到了有关世英的一些闲言碎语，还旁敲侧击的问，王奶奶就上气，但也无奈，就催着世贵去管管世英的事，世贵说：“妈，世春，你和我爹管住了吗？你就好好养病吧，”
王奶奶还是不停的叨叨，家里没有了往日的和气，脸上都愁云密布，长吁短叹的。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天，世儿和卫国都考上了中专，世儿录到了财校，卫国录到了煤炭学校，这可是王家的大喜事，村里人的撺掇下，世贵备了酒席，亲戚邻人都来祝贺，世英娘儿仨和世珍一家都来了，家里又有了喜气。
十
秋季开学，世儿和卫国去了省城上学。世英就把侄女燕子转进了城里的中学上了初一。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几天，穆华又找来了，神情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世英面前泣不成声，“我离婚了，这几个月了，我在同事的冷言和亲戚邻人责骂中渡过的，我快疯了，但我没有办法再和我的前妻过下去了，世英，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我想调工作，我确实在王洼小学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想一死了之，世英——”穆华手捂住脸，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
世英走上前，抱住了穆华，“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因为我，我一个人拉扯这一帮孩子，你帮了许多忙，但你的家人也需要你啊，你的孩子你要对他们负责啊！你的孩你不要了？就这样离开你的家了？”
“我的儿子对自己的爸爸的羞辱，我都心灰意冷了。世英，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穆华紧紧地抱住了世英。
“我想办法吧，我这些日子也惦记着你，知道你难过，但也我要背负家人指责啊！唉，我也豁出去了，咱两个只要一条心，没有走不过去的坎儿！”世英抚摸着穆华凌乱的头发，她知道这个男人为了这份感情已经义无反顾，她自己必须也为这份感情义无反顾。
穆华猛地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世英。两人又谈了许多，商量了如何给穆华调工作，如何结婚的，以后如何一起生活工作，直到孩子们放学回来。世英对儿子建国、女儿金巧说：“建国，穆华叔叔对你们好吗？”
金巧撒娇地拉着穆华的手，“好好，穆华叔叔来了，就好吃的多了，还能帮妈妈洗衣做饭呢！”
建国抿了抿嘴，想了想，“我小时候，我爸爸可关心妈妈一样，后来，爸爸走了，穆华叔叔就像爸爸一样。”因为建国早就明白事理了，对妈妈与穆华的这层关系也知道深浅了。
穆华拉住建国的手，“那就让穆叔叔做你和妹妹的爸爸，好吗？”
建国看看妈妈似乎害羞的眼神，明白妈妈的心意，“金巧，你同意吗？”
金巧扑闪一双大眼睛，使劲地点点头。世英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深情地说：“谢谢，你们支持妈妈和穆叔叔在一起，以后你们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就躲远点，”说着，她把两个孩子揽进怀里，“以后穆叔叔就是你们的爸爸了，今天你们就叫爸爸！”
两个孩子有些难为情。穆华拉住两个孩子的手，“慢慢来！好了，你们俩过去到西屋和燕子姐姐一起写作业去！”
两个孩子去了西屋，世英和穆华开始做晚饭，边做边聊着如何给穆华调工作的事，不一会儿屋里飘满了饭香，也飘出了说笑声。
晚饭后，夜幕降临，两人安顿好孩子，相携去找世珍。路上遇到了熟人，他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世珍还是和他们打着招呼。但穆华脊背发凉，世英又紧紧地挽住穆华的胳膊，“别怕，慢慢就适应了。”两个人到了世珍家，世珍也没有惊讶，因为她知道他们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世英就开门见山地说：“世珍，我和穆华要结婚了，明天领证，周末我请同事和亲戚吃个饭。”
陈旭东听了有些惊讶，“大姐，这也太唐突了吧，你们给老人通气了吗？老外父和外母都是死脑筋，一时半会想不开，咋办？”
“姐，你这是疯了？缓缓吧，穆华刚离婚，这事就传得风言风语的·······唾沫星子还不把人淹死，把爹妈气死？”世珍沏好茶，“来喝茶。”
世英喝了口茶，“但穆华实在在王洼小学呆不下去了，也是因为我走投无路了，旭东，你得想想办法，找找人，给他调工作。”
穆华一脸痛苦，“花钱也行，我知道我挺窝囊的，但我也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啊！”
“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孩子总要管吧，这也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心，你这样，即使到新的单位也有人说三道四的。世春和段勇的事传得满城风云······缓缓吧，”旭东语重心长地说。
“旭东，这个忙你到底忙帮还是不帮，要不帮，就别教训人，好不好？”穆华拍着桌子站起来，气得脸色通红。
世珍连忙拉住穆华的胳膊，“穆老师，嘿嘿，你就是我的大姐夫了，我支持你们，旭东，这事就靠你了，你也是个科级干部了，人缘是有的。”
陈旭东思虑了一会儿，“好吧，我去找找我的同学吧，他刚升了教育局局长。”
世珍高兴地搂住姐姐，“姐，老爹老妈的工作我去做，你们就去领证，嘴在别人嘴上长着，咱堵不住，他们爱说啥说啥去，反正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啥事都经过时间的冲涮就风平浪静了。姐，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我要给我家爱国生个小妹妹！”
陈旭东一扫一脸的不耐烦，又惊又喜，“这事你咋不早说？好老婆，以后家务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屋里这时有说有笑，世珍的儿子陈爱国推开门进来，“爸妈，我作业写完了，我要去大姨家，找哥哥下棋。”
穆华呵呵笑道：“天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后天星期六，我请你们吃好吃的。我们不打搅了，世英，回吧！”
世英起身，“旭东，穆华的事就靠你了，这是两千块钱，你请人家吃个饭！”
世珍把姐姐放在桌上的钱硬塞给姐姐，“姐，家里到处要花钱······”
世英还是把钱放下了，“现在办个事哪能空嘴说白话，哪不欠一世界的人情？我知道这点钱有点少，旭东你先请你同学吃个饭，随后你和穆华一去见见你那同学局长。”
“好吧，姐，你一个老实人现如今也变得精明起来了。”陈旭东送他们出门。
过了一周，穆华的调令下来了，他调到了县二中任教。他和世英领了结婚证后，建国和金巧也改口叫穆华“爸爸”，一家人其乐融融。转眼到了国庆节，世英和穆华领着建国、金巧、燕子回到了父母家。进了村，认识穆华的都投来了鄙夷的眼光，对他不屑一顾。穆华硬着头皮踏进世贵家，除了兰兰笑脸相迎，世贵没搭理他，他还是喊了声：“大哥，”
兰兰急忙对女儿燕子说：“燕子，去给你大姑和大姑父倒茶。”又笑着对公公婆婆。“爹、娘，新女婿上门，咱吃啥饭？”
世贵爹板着脸，猛抽两口旱烟，“啥？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这方圆几十里，芝麻一丁点事就传得风一样快，你们这样，我这老脸往哪儿搁？世春跟人走了，我心里就像撒了把盐，你们说，你们又演的哪一出戏？”
王奶奶侧躺在炕上，伸手拉住世英的手，“世英，你这些年吃苦受罪，世儿，卫国考上学都是你的功劳，这又让你操心燕子，妈。不说你啥了，只要你随心，妈也想通了，这些天妈躺在炕上琢磨你们这事儿，心里开始和你爹一样觉得丧失脸面，现在也想通了，只要咱自个的人过得好了，管不了别人说啥了，随你们的心去吧！”
世英忍着眼泪，“爹，你就别气了，穆华不是坏人，以后他的儿女他会管的，现在矛盾难以化解，时间久了，也许······不管咋样，穆华的一双儿女我们会管的·······”
“唉，傻丫头，以后你负担多重啊！”世贵爹凝重的表情似乎展开了一些，“咱们一家人算是文化人了，怎么啥事都随心所欲啊？”
兰兰摆摆手笑道：“爹，妈，别想的多了，想多了自己折磨自己！。大妹子，怎么活得舒坦怎么来，，肉嚼在嘴里久了就没味了，闲话说的时间长的也就没人说了。现如今的人各过各的，说的闲话风吹了。卫国爹，你和他大姑父把咱家那只大公鸡杀了，燕子去咱家菜园里摘些菜，咱们今天好好吃一顿，算是庆贺一下！”
世贵爹叹口气，“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家里一切没发言权了，以后只能装聋作哑了。老婆子，咱以后只吃饭，不说话，也要塞了耳朵！”
世英一脸无奈，“爹，县教育局建的教师楼马上就成了，我找找局长，说不定能给咱能分一套房，到时候，我把爹妈接进城里！”
“算了，不给你们添乱了。去，你们忙饭去，我和你妈饿了！”世贵爹脸上有了笑意。
一家人忙到傍晚时分，饭香飘满了整个院子。饭上桌了，穆华举起酒杯，“姨父，姨娘、大哥，大嫂，谢谢了，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包容和认可，我们在一起，确实背负着很多的社会舆论的压力，我也成了大家眼中的陈世美，抛弃妻儿这也是不负责任，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有些事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到了今天这一步，以后的路怎么走，我们尽自己的能力吧！我的父母因为我的事，受了我的前妻许多气，我的老父亲的腿都被她打伤了，一言难尽啊！我这几天听说我的前妻和儿女搬离了我们村，投靠人家生成的舅舅去了，我心里······”穆华说着把酒一饮而尽，“我对不住你们了！”
世英连忙给穆华夹菜，“你还不是因为帮助我，走到这一步的，会好起来的！吃菜，你尝尝嫂子的手艺，今天的鸡炖的真香。”
世贵一直对穆华没好脸色，这阵也态度缓和了，“穆华，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以后你就和世英好好过日子，千万别节外生枝。我家一双外甥就靠你了，我的女儿燕子也还要麻烦你操心学习呢。”
兰兰又端来两碟菜，笑道，“你别那么命令人好不好哦，她大姑父我就觉得是个好人，顺其自然的过呗，，她大姑父，你别那么多心理负担，人活着有些事不能强求，也不能违心啊！”
世英拉着兰兰坐下，“嫂子，你说话怎么这么深刻啊！比读书人都说的有理，哪儿学的？”
“你嫂子是个聪明人，你没看出来！”世贵笑了，“现在天天还看书学习呢！你们以前读过的书她一天看得可起劲了！”
燕子搂住妈妈的脖子，“妈，你一天忙里忙外的，还有时间看书，真是神了！”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不学习就落伍了，咱家里，除了你奶奶，就属我最没文化了！”
王奶奶没有下炕，坐在炕上端着一碗饭吃，“燕子，给奶奶夹点肉，奶奶老了，没文化也懂得事理儿，你们就别嫌弃了，能吃个顺气饭就是福气了。”
燕子夹了一块肉放到王奶奶碗里，“奶奶，以后我伺候你！”
“死丫头片子，以后有了婆家，只要让奶奶少操些心就是奶奶的福气了，千万别学你姑姑们！”
“妈，你怎么又老调重弹了？说点开心的，她大姑父，你给我也倒杯酒，我今天也学着喝一口，”兰兰说完，把穆华倒好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世英也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世贵爹摆摆手，“好了，都别喝了，喝醉了，家里的活计没人干了。”
但是，世贵和穆华又喝了几杯。一家人又和和气气的，以后的路怎么走，让时间告诉他们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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