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北宋著名文艺工作者。
师师芳名，最早出现在宋人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
“京瓦伎艺”一节介绍说，“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张廷叟、孟子书主张。小唱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诚其角者。”
这是说，公元1102年到1110年以来，东京开封府的娱乐圈掌握在张廷叟、孟子书两位大佬手中。其中，唱通俗歌曲的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和孙三四，是四大女天王。
《东京梦华录》并非通俗读物，更多人知道李师师是通过《水浒传》。据《水浒》爆料，李师师在东京一个名叫樊楼的夜场上班。因为歌唱艺术太出类拔萃，美得艳名惊动了中央，引来了大宋最高领导宋徽宗。李师师与宋徽宗，互加好友私聊，在樊楼，秘密约起来。
梁山泊领袖宋江，侦获了这一重要情报，冒严寒夤夜造访，以重金委托李师师斡旋，与宋徽宗实现了“金特会”式的历史性会见，取得丰硕成果，达成了重要共识。双方同意相向而行，共同推动招安大业，化干戈为玉帛。
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造成的北宋统治危机，在李师师的床头轻松化解。
历史上，李师师确有其人，李师师上班的樊楼也真实存在，是东京豪华酒楼72“正店”之一。
正店是个什么鬼？
《水浒传》第三回，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之前，先下馆子大吃了一顿。
鲁达、李忠、史进三条好汉，“转弯抹角，来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中飘荡……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齐楚阁儿坐下。”
潘家酒楼，是渭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型酒店，齐楚阁儿是华丽雅致的小包房。鲁达以最高档次招待远道而来的兄弟，展示了他慷慨豪迈的英雄气概。
这是宋代市井生活场景的真实再现。
宋代的饮食店，从高到低大致分四个等级：正店、脚店、拍户和食店。
01正店
正店，亦称酒楼，是高档华丽的大型酒店，卖酒及各种下酒肴馔，并有相应娱乐和住宿设施。
《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城有正店72家，如今能考据出名字的有樊楼、孙羊正店等39家：忻乐楼、和乐楼、遇仙楼、铁屑楼、仁和楼、清风楼、会仙楼、八仙楼、时楼、班楼、潘楼、千春楼、明时楼、长庆楼、红翠楼、玉楼、状元楼、登云楼、得胜楼、庆丰楼、玉川楼、宜城楼、集贤楼、晏宾楼、莲花楼、和丰楼、中和楼、春风楼、西楼、太平楼、熙春楼、三元楼、五闲楼、赏心楼、花月楼、日新楼、看牛楼……
在《清明上河图》中，最气派吸睛的是孙羊正店。其店高达三层，门口搭建门楼，彩帛围绕，彩楼欢门，十分气派。
樊楼是东京第一大酒楼，因白矾交易集于楼下，又叫白矾楼，后来改名丰乐楼。樊楼楼高如云，烹龙煮凤，“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是东京最著名的土豪圣地。夜场达人刘子翚有诗赞，“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正店除了正常的餐饮经营业务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酿酒和批发酒，并向官府缴纳高额酒税。
宋代施行严格的酒类专营专卖制度，民间严禁私自酿酒，只有官营的“酒务”和民营的正店才有资格酿酒、批发酒。
按照北宋法律，酒曲和酒都不许民间私造。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规定，百姓私造酒曲15斤以上或酿酒三斗以上就处死。购买私酒也犯法，“减卖人罪之半。”
酿酒必须先备酒曲，宋代官府通过控制酒曲的生产和使用来严密控制酒类生产。国家在东京设立都曲院，役使428名官兵，600头驴，30盘石磨，每年磨麦4万石做曲。
负责发酵制曲的高级工程师则超过30人，“三人充作头，二十三人充拌和板头，脱蘸炒焦，六人充踏匠。”这支五百人的国家酒曲生产大军，每年生产糯酒曲70000片以上。
都曲院制造的酒曲，高价卖给京城及各地的酒户，包括官营酒务和民营正店。酒曲由国家垄断，价格很贵，宋代初年每斤售价200文，宋太宗时降为150文。
正店每年向官府申请购买酒曲和酿酒计划，得到批准后缴纳高昂的税费才能拿到酿酒许可。樊楼作为正店，每年买官曲五万斤造酒。该店所造寿眉酒与和旨酒，闻名京城。
整个东京城，每年造酒需要耗费糯米30万石。
通过酒类专营专卖制度，宋代官府攫取了巨额税收红利。宋仁宗庆历年间（1041-1048年），北宋中央财税年收入4400万贯，其中酒税高达惊人的1710万贯，占国家财税总收入的近四成。
酒税如此沉重，为了把本钱捞回来，宋代各大正店使出浑身解数，创新经营模式。
NO1规模化经营
东京规模最大的正店樊楼，“乃京师酒肆之甲，饮徒常千余人。”
“太和酒楼三百间，大槽昼夜声潺潺”，临安的太和楼拥有三百个豪华包房，每餐有超过三千人在此酒肉穿肠猜枚划拳。这样的餐饮店规模，放在今天也毫无逊色。
NO2豪华装修，银器就餐
《东京梦华录》介绍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杆，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正店内设施豪华，配备珍贵的银器餐具。“每楼分小阁十余，酒器悉用银，以竞华侈”。“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即银近百两矣。虽一人独饮，碗亦遂用银盂之类。”
这种奢靡的风气蔓延到了社会各个角落。脚店买不起银器，也常常向正店借用来充门面。“见脚店三两次打酒，便敢借与三五百两银器。以致贫下人家，就店呼酒，亦用银器供送……诸妓馆只就店呼酒而已，银器供送，亦复如是。”
吃瓜群众和三陪歌姬，到小店喝点小酒也常常是银器伺候，整个行业膨胀到了“无银器，不饮酒”的地步。超规格的银器餐具服务泛滥，也说明当时酒店竞争之残酷激烈。
NO3通宵营业24小时服务
这些正店大酒楼，投资巨大，员工数百上千人，运营成本高昂，为了效益最大化，“不以风雨寒暑，白昼通夜，骈阗如此。”员工三班倒，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
NO4歌姬陪酒高消费服务
酒色是一家，各正店为了扩大销售，无不狠挖秀色资源，“设法集妓女以诱其来”。“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檐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临安太和楼，每到用餐时间，“皇都春色满钱塘，苏小当垆酒倍香。席分珠履三千客，后列金钗十二行”。大堂经理就是一位绝色的歌姬，率领数百名陪酒女郎黑丝短裙齐刷刷站立12排，随时准备投入饭局服务。
有陪酒歌姬的酒楼，需要取得官府的特别许可。营业时，必须挂出栀子灯笼为标志。《清明上河图》中，孙羊正店门下就挂着四只栀子灯笼，提示本店有美女陪酒服务。
《都城纪胜》说，“谓有娼妓在内，可以就欢，而于酒阁中暗藏卧床也。门首红栀子灯上，不以晴雨，必用箬赣盖之，以为认记。其它大酒店，娼妓只伴坐而已，欲买欢，则多往其居。”
大红灯笼高高挂，表示本店有三陪。后来，栀子灯笼成为色情业的象征。这不是多光彩的事，不值得大肆招摇。还记得多年前，本地有三五家酒店，总喜欢门前挂长串栀子灯笼，真可谓无知者无畏也。
02脚店
比正店次一等的是脚店。脚店的规模稍小，也经营酒类及下酒肴馔。“卖贵细下酒，迎接中贵饮食。”但脚店没有酿酒资格，它所贩卖的酒类，需要从正店或官方酒务批发而得。
除了不能酿酒之外，脚店与正店营业内容完全相同，也可包办一定的住宿服务。如州西安州巷张秀、东京保康门李庆家、东鸡巷郭厨、寺东骰子李家、黄胖家等。
03拍户
拍户的规模更小，主要以贩卖零售酒类为营生，简单的肴馔服务只是为配合卖酒而预设。这是拍户与脚店非常不同的地方。
《水浒》中武松打虎前光顾的三碗不过岗酒店，鲁智深为林冲饯行的官道酒店，蒋门神开办的快活林酒店，以及小小酒店、湖滨酒店、水阁酒店、傍溪酒店、草房酒店、琵琶亭酒馆等，就属于拍户性质。
脚店和拍户的数量极多。宋仁宗天圣年间（1028-1032），仅樊楼一家正店负责供酒的脚店、拍户就有三千户。
04食店
食店是最低档次的餐饮店。性质为饭铺，一般以某一种主食为主打，不能出售酒类和下酒菜肴。如东京街头的史家瓠羹、万家馒头、王楼山洞梅花包子、王道人蜜煎、段家爊物、曹婆婆肉饼、张家油饼等。
作者简介：老周，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办过美食杂志，经营过高端餐饮，资深吃货，资深美食评论人，在纸媒发表美食文章两百多万字。人活着，无非是遇到些有趣的人，经历些有趣的事，再明白些道理。老周陪你聊聊那些有趣的吃——写给所有崇尚文明、向往真知，对人生有所追问的人。人生路漫漫，风景无限好。朋友，慢慢走，欣赏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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