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慧芳:宋刻本用紙考略

薛慧芳:宋刻本用纸考略

《文選》,宋刻本

摘要:宋代是中國雕板印刷最為鼎盛的時期。宋刻本秀雅古勁,墨香紙潤,富有特色,廣受藏書家和學者的喜愛和珍惜。究其原因,除雕鐫、版印之精外,一大主因是與宋刻本用紙十分考究,製作工藝精湛有關。

宋刻本素來精緻,不但秀雅古勁,而且墨香紙潤,歷代藏書家、學者讚賞有加,奉為稀世珍寶,“寸紙寸金”,人爭寶藏。宋代是中國歷史上雕板印刷鼎盛時期。南北兩宋刻書之多,雕鏤之廣,規模之大,版印之精,流通之寬,都是空前未有的。它之所以如此受人珍惜,其中一大主因是與宋刻本用紙十分考究,且製作工藝精湛有關。

一、宋刻本用紙特色

宋代刻本書籍不但雕鐫認真,重視字體刀法、印紙墨色、版式行款、封面裝幀,就是摹印也不是隨便草率的。所用的紙料,也大都是潔白而堅厚。明代張應文在《清秘藏》中說:“藏書者貴宋刻,大都肥瘦有則,佳者絕有歐柳筆法。紙質瑩潔,墨色清純,為可愛耳。”高濂在《燕閒清賞箋》中說:“宋人之書,紙堅刻軟,字畫如寫,格用單邊,間多諱字,用墨稀薄,雖著水溼,燥無湮跡,開卷一種書香,自生異味。”【1】孫從添《藏書紀要》中也說:“若果南北宋刻本,紙質羅紋不同。字畫刻手,古勁而雅,墨氣香淡,紙色蒼潤,展卷便有驚人之處。”【2】宋刻本向來為人珍貴者,一是兩漢書,一是文選,一是杜詩,均為元趙文敏松雪齋故物。其中兩漢書明時歸王世貞所有,曾“跋稱班、範二漢書,桑皮紙白潔如玉,四傍寬廣,字大者如錢,絕有歐、柳筆法。細書絲髮膚致,墨色精純。奚潘流瀋,蓋自真宗朝刻之秘閣,特賜兩府。”【3】葉德輝在《書林清話》中說:“世傳有以愛妾換宋刻漢書事,亦好事之尤者。遜志堂雜鈔雲,嘉靖中,朱吉士大韶,性好藏書,尤愛宋時鏤板。訪得吳門故家有宋槧袁宏後漢紀,系放翁、劉須溪、謝疊山三先生手評,飾以古錦玉籤,逐以一美婢易之,蓋非此不能得也。婢臨行題詩於壁曰:‘無端刈愛出深閨,猶勝前人換馬時。他日相逢莫惆悵,春風吹盡道旁枝。’吉士見詩惋惜,未幾捐館。”【4】此書後歸錢氏絳雲樓,後有謙益跋稱以千金從徽人手中贖出,藏了二十多年後又鬻於他人。為此,他長嘆道:“床頭黃金盡,生平第一殺風景事也。此書去我之日,殊難為懷。李後主去國聽教坊雜曲揮淚別宮娥一般。淒涼景色,約略相似。”可見,宋刻本竟有此等魅力,令那些藏書家、學者如痴如醉。

乾隆皇帝也對宋刻本情有獨鍾,曾對宋版司馬光《資治通鑑考異》三十卷贊曰:“是書字體渾穆,具顏、柳筆意,紙質薄如蟬翼,而文理堅緻,為宋代所制無疑。”對《宋版南華真經》十卷,他評曰:“此書版高不及半尺,而字畫倍加纖朗,紙質墨光,亦極瑩致。”於是御題曰:“蠅頭細書,紙香墨古,誠寶跡也。”對《新刻訓詁唐昌黎先生文集》四十卷,他御題曰:“字畫精好,紙墨細潤,《天祿琳琅》所貯《韓集》,當以是本為第一。”對宋版《姚鉉唐文粹》一百卷,題雲:“字畫工楷,墨色如漆,觀此知有宋一代文化之盛,物力之豐,與其工藝之精,斷非元以後所能得其彷彿。”【5】

薛慧芳:宋刻本用纸考略

《南華真經》,宋刻本

就連日本漢學家島田彥禎也說:“嘗論以為在我則抄本貴矣,貴其出於隋唐者也;在彼則宋元本貴矣,貴其寶襲猶新也。”【6】究其原因,他這樣評說,“總而論之,其可寶重者,若宋本《續儀禮經傳通解》,楊信齋修定本,與今行張本、呂氏重刊張本不相同。汴刻《說文解字》,《平津》祖本,字畫謹嚴,饒具顏柳筆意,紙則硬皺黃潤,似高麗繭紙,審諦之更不類,當是永豐棉紙矣。”【7】

島田彥楨,日本漢學家,擅目錄版本之學。此人乃系浙江皕宋樓藏書售於日本巖畸氏之中介人,著有《皕宋樓藏書源流考併購獲本末》一書。該書將皕宋樓藏書淵源、增益過程、藏本評價、東渡始末記錄頗為詳備。他不但對宋本用紙頗有研究,甚至注意到了後人修整宋本都以宋代的舊紙予以粘貼裝裱這一細枝末節。

可見,宋代文化之發達,造紙工藝之精湛,絕不是元以後所能比擬的。

二、宋印書用椒紙

清人葉德輝在《書林清話》中說:“宋時印書紙,有一種椒紙,可以闢蠹。”“椒紙者,謂以椒染紙,取其可以殺蟲,永無蠹蝕之患也。其紙若古金粟箋,但較箋更薄而有光。以手揭之,力頗堅固。”【8】《天祿琳琅》:“宋刻《春秋經傳集解》,後刻木記雲:‘淳熙三年四月十七日,左廊司局內曹掌典秦王禎等奏聞,壁經《春秋》、《左傳》、《國語》、《史記》等書,多為蠹魚傷牘,未敢備進上覽。奉敕,用棗木椒紙,各造十部。四年九月進覽。監造臣曹棟校梓,司局臣郭慶驗牘。’據識則孝宗年所刻,以備宣索者,棗木刻世尚知用。若印以上椒紙,後來無此精工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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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經傳集解》,宋刻本

宋代印書大量使用的這種椒紙,是一種將椒水(胡椒、花椒或辣椒的浸漬汁)滲透紙中的防蠹紙。椒實中含有的香茅醛、水芹萜等有驅蟲避蠹功效。

其實,將有殺滅驅除功能的天然植物製劑或藥物製劑浸染寫書印書之紙,以起到防蠹的作用。中國人早就有這個傳統。“古紙多染以各種不同的顏色,用特殊藥物整治,以防蟲蛀及腐朽。最古的有色紙,可能是《漢書》中述及的‘赫蹏’。根據孟康的註解,它是一種染了紅色的薄小紙。如此說可信,則紅色早已於公元前一世紀便用來染紙了。至於黃色則流行於公元3世紀。荀勖在《穆天子傳》序中,即曾述及用經過染潢處理的紙張抄寫。”【10】所謂“潢紙”,即用黃檗(柏)汁滲入紙中,可使經年防蛀。二世紀末,東漢劉熙的《釋名》一書已予提及。魏晉南北朝時,日益推廣普及。唐代,“入潢”已成為造紙的工序之一。《齊民要術·雜說》:“凡潢紙滅白便是,不宜太深,深則年久色暗也。入浸櫱熟,即棄滓,直用純汁,費而無益。櫱熟後,漉滓搗而煮之,布囊壓訖,復搗煮之,凡三搗三煮,添和純汁者,其省四倍,又彌明淨。”【11】唐時多用“潢紙”寫經,如今重現的敦煌佛經,皆是五至七世紀的紙卷,證實了這古代方法的功能。這些紙卷大多是經過“染潢”的處理,而保存良好,一直未經蟲蛀。可見,“潢紙”的避蠹效果甚好。“潢紙而後是‘碧紙’。碧紙染汁內的主要藥用成分是藍紫色的結晶物‘靛藍’(又名青黛、靛花)。其加工程序經過了刷紙法和漿內染色法兩個階段。十世紀中葉的《法華經》即是碧紙寫本。”【12】而宋代運用較多的染紙是“永無蠹蝕之患”的“椒紙”。“現存的南宋刻本《名公增修標註南史詳節》一書即是用椒紙印成的,至今保存完好,未見蟲蠹跡象。”【13】為此,清人葉德輝頗為得意地宣稱:“吾曾藏有陸佃埤雅二十卷,舊為汲古閣、季滄葦、陳仲魚諸家收藏,每卷有諸人印記,相傳以為金源刻本,似即以此種椒紙印者也。又縣人袁漱六芳瑛臥雪廬散出殘書中,有史記表傳數卷,亦是此紙印成,色有黃斑,無一蠹傷蟲蛀之處。是書今並歸吾架上,豈椒味數百年而不散歟。是皆與蝴蝶裝之粘連不解,歷久如新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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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蓮華經》,唐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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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蓮華經》,宋刻本

三、宋刻本其他用紙及製作工藝

由於宋代文化發達,經濟繁榮,造紙工藝已臻妙境,故宋人印書除了上述的椒紙外,還使用許多其他品種的“名牌”紙。其中,廣有名氣的就是澄心堂紙。宋本《文選》跋:“此本繕刻極精,紙用澄心堂,墨用奚氏。”按《考槃餘事》:“王弇州藏宋版《漢書》、澄心堂紙、李廷珪墨。”【15】澄心堂紙,始於南唐。“五代之季,江南李氏(南唐李後主)有國,造澄心堂紙,百金不許市一枚。然其幅狹,不堪草詔。及李氏入宋,其紙遂流出人間。”【16】《江寧府志》:“後主造澄心堂紙,甚為貴重。宋初紙猶有存者,歐公曾以二軸贈梅聖俞。相傳淳化閣帖,皆用此紙所拓。歐陽公《五代史》亦用此屬草。”【17】原來此紙以桑皮為質料,後主所置者,工料特精。別以烈祖之澄心堂名之,遂成上方珍品。為時人所貴。明人王世貞(明太倉人,字元美,號弇州山人)《漢書跋》:“餘生平所購《周易》、《禮記》、《毛詩》、《左傳》、《史記》、《三國志》、《唐書》之類,過三千餘卷,皆宋本精絕。最後班、範二《漢書》,尤為諸本之冠。桑皮紙白潔如玉,四旁寬廣。”【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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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襄《澄心堂紙帖》

宋人造紙,富有品牌意識。“天祿琳琅二宋版類,唐書二百二十五卷,嘉祐五年提舉曾公亮等奉敕刊印。紙堅緻瑩潔,每頁有‘武侯之裔’篆文紅印在紙背者。十之九似是造紙家印記。其姓為諸葛氏……則宣城諸葛氏亦或精於造紙也。瞿目,宋刻西漢文類五卷殘本雲,紙面鈐‘清遠堂’三字朱記,當是南宋時紙鋪號也。至建安餘氏‘勤有堂’之紙,遠在北宋初,迄於國朝乾隆時,經高廟諭閩督鍾音考查,而得其家世造紙印書之人。”【19】此事在《東華續錄》中也有所記載:“高宗朝,諭鍾音察訪建安餘氏裔者,奏稱其祖印書,紙皆自造,在紙上印‘勤有堂’字樣。”【20】因知古時刻書,有自造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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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補註李太白詩》,元刻本

紙本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自蔡倫後的幾個世紀中,造紙技術不但日漸改進,且更普及全國各地。公元八世紀以前的製紙材料,主要限於韌皮植物,如大麻、亞麻、黃麻、薴麻和藤,以及樹皮如楮和桑。麻類採用最早,楮紙自東漢始見記載,藤紙自公元三世紀起盛行。至於禾本科植物,如竹、蘆葦和稻麥莖杆等,其採用都在公元八世紀之後。【21】北宋蘇東坡《東坡志林》載:“今人以竹為紙,亦古所無有也。”【22】古代製紙的方法,明宋應星在《天工開物》裡有所記載,竹紙的製法,是先截竹成斷,置入水中漂浸。百日之後,捶去粗殼及青皮,取其纖維,混以石灰,下入楻桶,煮八晝夜,然後取出竹漿,以水澄清,再用柴灰淋煮,直到竹絲完全糜爛為止。然後取出入臼受舂,碾成泥麫狀。漂白後,置入槽內,以清水浸浮,用竹簾抄其漿入於模內,然後覆簾落紙於木板上。如此迭積若干張後,壓去水分,以銅鑷逐張揭起,敷於磚牆上,隔壁以火烘乾便得。用楮皮或桑皮作的皮紙,製法大致相同。宋代的造紙工藝堪稱精湛,水平很高。不僅知道如何加膠以適於書寫之用,並知道如何摻料加重,以使其品質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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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開物》插圖

陳繼儒《妮古錄》中說:“宋紙於明望之,無簾痕。”(所謂簾痕當指簾紋)。簾紋是指漂濾紙漿所用竹簾或草簾的極細密的竹紋或草紋。通常所能看出來的那種一道道的縱紋,實際是編織造紙簾子的絲線紋。一道道經線之間的紋當稱線紋。這種線紋的寬窄並無一定規制。它的寬窄取決於編簾所用竹蔑的粗細或草莖的粗細。竹蔑或草莖細,線紋就窄,也就是經繩要打得密,否則它就承受不住紙漿的壓力。相反,如果竹蔑或草莖粗,經繩就可打得稀一點,線紋也就顯得寬。因此線紋窄者,簾子密,造出來的紙質就更勻細。明張萱《疑耀》:“幸獲校秘閣書籍,每見宋板書,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印以行。如治平類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寧五年公私文牘、箋啟之故紙也。其紙極堅厚,背面光澤如一,故可兩用。若今之紙,不能也。”【23】以公私文牒背面印書雖出於節儉的考慮,但也可見宋紙質地之優,製作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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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宋刻書頁背面的曾鞏《局事帖》

宋版書的印紙,過去搞版本研究的人多稱是白麻紙、黃麻紙或竹紙。近年來據有關專家多次取樣分析鑑定,認為過去人們所謂的白麻紙或黃麻紙,是就其形似而言的。實際進入宋代以後,隨著文化事業的發展,對紙需要量的不斷增加,在南方多數已不採用麻為造紙原料了。因用麻造紙不但昂貴,且不能滿足社會需要。所以多就地取材,採用桑樹皮和楮樹皮為造紙原料,前述的澄心堂紙即以桑皮為質料。福建盛產竹子,於是竹子也成了造紙原料。黃仲昭修纂《八閩通志》中稱:“邵武造紙,始於唐宋,先制楮衾,後製竹紙。”【24】北宋米芾《評紙帖》稱:“福州紙,槳錘亦能歲久,予往見杭州俞氏《張長吏惡扎禪師不合為婚主》是也,入水亦不透。”【25】因此,專家們認為宋刻本用紙,儘管名色很多,但就其質料來講,多數都是皮紙和竹紙。用高倍放大鏡觀察多種宋刻本的印紙,都可找出某些造紙時未搗碎的樹皮或竹筋,甚而連桑樹皮或楮樹皮外表的黃顏色也還依稀可見。【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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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評紙帖》

宋代刻書有三大中心:兩浙、四川與福建。這三大地區桑、楮生長相當普遍。閩北盛產竹子。就地取材,造紙印書,既經濟又方便。據目前所見宋版書,浙刻本與蜀刻本多用皮紙,閩刻本多用竹紙。《福建通志》載:“將樂縣所產青絲扣,永安縣造西莊扣,皆光潤幼潔。次則建陽扣,士人呼為書紙,宋元麻沙版皆用此紙二百年。”【27】這裡的“扣紙”即生料竹紙,是嫩竹經過石灰水浸泡,沒有經蒸煮而抄製成的文化紙。至於《筆叢》中所載:“凡印書,永豐綿紙為上,常山柬紙次之,順昌書紙又次之,福建竹紙為下。綿貴其白且堅,柬貴其潤且厚。順昌堅不如綿,厚不如柬,直以價廉取稱。”【28】而“其白且堅”的綿紙到底為何質料尚不可考。古時用生棉製紙之說,似不足信。“雖然木棉早於公元三、四世紀便見於中國文獻,但唐代以前,中國南部尚未種棉,而宋代以前,長江流域更沒有棉的蹤跡。”【29】永豐綿紙亦稱“棉紙”,既產自江西永豐,其製作原料亦當以竹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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