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我曾多次在文章中牽強附會地提及我的老家——西安,其實那只是一種虛空的想象。我幾乎沒有什麼老家的概念。

說來話長。祖父年少離家求學、參軍,後進入石油系統工作,幾十年間先後輾轉於成都、重慶、瀋陽及河北廊坊。我的父親和三個姑姑也在上世紀70年代陸續進入石油行業。我們全家是名副其實的石油之家,到我這輩已是“油三代”。我的童年在遼寧盤錦度過,後來舉家搬遷到河北廊坊,我大學畢業後在成都工作了兩年,於2009年調到隴西,又在2010年調到蘭州。一家三代石油人浮萍般飄泊的生涯,使西安老家在我心中只是地圖上一個圓點。

我只回過一次西安老家。照片顯示,那是1988年夏天,一家老小,還有從臺灣回大陸探親的大祖父夫婦(祖父的哥哥、嫂子),一起回老家給曾祖父、高祖父上墳。那年我四歲。雖然年幼,但對於那次返鄉,我的腦海中仍依稀保存著兩個記憶的片段,一是老家那個村子中幽深黑暗得讓人恐懼的小巷,二是我和大表哥在西安高大寬闊的古城牆上快樂地奔跑嬉戲。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或許是年紀逐漸增長的緣故,特別是近幾年家中老輩親人的相繼謝世,使我愈發感到生命與生死的哲學命題已不可避免地擺在我的面前。在這種惶惑之中,我心中一步步回溯那處生命之源的願望開始萌生。

去年7月,寶蘭高鐵開通,從蘭州到西安僅需3小時。我回老家掃墓祭祖、訪宗探親的願望也隨著交通的便利而更加強烈。但由於工作繁忙、生活瑣碎,我的老家之旅始終未能成行。今年春節迴廊坊休假期間,我還專門向曾在老家長期生活過的祖母和大姑詳細瞭解了村裡的人情風物。據大姑講,她兒時曾見人在村中挖出一塊石碑,上面記載著羅氏先祖遷徙至此的來龍去脈,但因年代久遠早已記不真切,只是聽村中老輩族人口述,早年間,有羅家三兄弟因水災從渭南流落至西安東郊滻河、灞河之間的官廳村,並在此安家立業、生息繁衍,家族日益興旺,逐漸發展成村中的大姓戶族,時至今日,村裡仍有很多羅氏族人居住。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然而,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今年4月24日,我接到領導通知,第二天要去西安出差,高鐵出行,當日往返。我跟同行的同事打聽到,這次出差的地點位於西安城西。而官廳村位於城東,與目的地相距甚遠,加之時間緊張,我只能滿心遺憾地打消了藉此機會回老家走走看看的念頭。

25日一大早,我踏上了人生中的第二次西安之旅。抵達西安後,一行人打車前往目的地。出租車上,我隨口問了司機一句:“灞橋區官廳村離我們的目的地有多遠?”“坐公交車兩站地,走路也就十幾二十分鐘。”司機熱情地為我指路,“喏,看見那個熱電廠了吧,那是灞橋熱電廠,廠子北門就對著官廳村。”遙望著熱電廠高聳的煙囪,我一邊開玩笑地嗔怪那位同事沒有打好前站,一邊感嘆驚喜來得太突然——期盼已久的老家之行竟然將在毫無準備中實現了!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辦妥公事,吃罷午飯,向同事講明瞭情況,我便打車前往官廳村。步入村子,發現她跟我見過的其他城市的城中村並無二致——高樓大廈包圍著的一片參差不齊、缺乏規劃的低矮樓院和廠房商鋪,凌空架起的各種線纜雜亂如麻……但冥冥之中那種根之所在的巨大親和力仍然讓我對這片土地產生了一份天然的、純粹的親切感。

一路打聽,很快找到了官廳村老墓園。時值暮春,墓園中野花盛放、草木欣榮。撥開叢生的雜樹,我終於在一處坡地上找到了曾祖父的墳塋。歷經四十多年的風霜雨雪,水泥墓碑已斑駁破舊,但字跡依然清晰可見;墳頭快平了,上面落滿了枯枝敗葉;墳後的一棵榆樹不知是當年栽種的,還是自然生長的,樹幹已有海碗口粗細,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是啊,地域的阻隔、老輩的年邁、生活的忙碌,已使家人多年未能前來祭掃。

再去找高祖父的墓,卻無從尋見。旁邊一位給先人修葺墳冢的村民向我介紹說,這些年因為城市經濟的發展,官廳村老墓園已被南側的工廠佔去很多,一些年代久遠的老墓都已被壓在廠房下方不見天日了。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因來時毫無準備,又要趕下午的高鐵返回蘭州,我只得將曾祖父的墳冢稍事清理,又虔誠地獻上了一捧野花,鞠了三個深躬,心想著明年清明節一定要專程前來培土焚香、插青酹酒、好生祭拜。

離開老墓園時,望著座座羅氏宗親的墳塋,我不禁心想,生命真是一件奇異的事,只要有一脈微弱的根系,便能長成大樹,開枝散葉,參天挺立,越加寬廣。現如今官廳村羅姓家族的成員又都分佈在哪裡呢?如果說家族的歷史是一條蜿蜒的長河,那麼她的源頭又在哪裡呢?

再看一眼老墓園,那一片低矮的土包裡,沉睡著家族的祖祖輩輩,他們的血肉之軀在這方土地裡交融,深深紮根,成為遠方遊子永遠的眷戀……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一次偶然的回鄉祭祖


姓名:羅士棣

地址:蘭州市西固區銀泰逸翠園4棟16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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