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塔木德》里说:“上帝给了世界十分美丽,九分给了耶路撒冷。”世人则说:“世界若有十分哀愁,九分也在耶路撒冷。”位于地中海与死海之间的耶路撒冷,远离雅法和海法等主要港口,过去基本依靠朝圣人群的拜访来扶持经济收入。即便如今旅游收入更多地成为新的经济支撑,这里的人均收入仍然在以色列所有城市中垫底。

自古至今,这都是一座地理、气候和环境均不占优势的城市,然而它却交织着世间的最美丽与人间的最哀愁。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成人礼上的父亲。

耶路撒冷 平静的圣城

今天的耶路撒冷,是一个对比强烈的城市,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不同民族、社会不同阶层,同处一城;城市的东西两部分更是截然不同,发展水平悬殊。老城雅法门以西的西耶路撒冷是现代以色列的核心地带,而老城及其东、北、南三面构成了东耶路撒冷,巴勒斯坦大多聚居于此。

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分别根据自己的宗教传说,都奉耶路撒冷为圣地。老城面积仅1平方公里,却划为4个区。东部为穆斯林区,西北部为基督教区,西南部为亚美尼亚区,南部为犹太教区。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旧城外另一个犹太人聚居区,黑衣黑伞的犹太人让街道看起来像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

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耶路撒冷是一座被砂砾的山谷与干涸的河床包围的城市,冬季温暖多雨,夏季炎热干燥。典型的地中海气候筛选出更加耐旱的植物,而当地人却在这片看似贫乏的土地上构建出一座座人类信仰的基石。城市周遭遍布的嶙峋岩石,增加了城市建设的难度,于是就近取材的耶路撒冷石建筑成就了这座城市的老城风貌。

耶路撒冷,是我《读城》摄影行计划的最后一站。不长不短的七天时间里,我经历了一场沙尘、一场微雪、一场冰雹、数场雨以及难以数计的雨过天晴,因为相机怕水,刚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就被狂雨困在了酒店。门口酒店小哥说,这种持续的极端天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于是我试着慢慢翻阅这座城市的历史,不难发现这雨、这雪、而又雨过天晴的骤然变化的天气恰似耶路撒冷三千年的起承转合:世上难以找到哪座城市像耶路撒冷这样经历过那么多的人间磨难。人创造了这座城,让它成为了世界曾经的中心,又反复八次将它摧毁,反复八次将它从废墟上艰难重建,无数次泛着血红的历史车轮最终让它成为了被投注信仰最多的城市之一。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旧城外另一个犹太人聚居区。

城的四个平行世界

“耶路撒冷”在希伯来语中意为“和平之城”,因缘际会的三千年历史,让它成为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共同圣地,每天接受着来自全世界数以亿计教徒的顶礼膜拜。这座城里存在着四个平行世界,其中一个属于犹太人,一个属于基督徒,一个属于穆斯林,剩下的则归属于非教徒。犹太人是当今耶路撒冷的主流群体,犹太男性常穿戴黑色礼帽礼服,构建出老城街巷的独有风味。也许欧洲其他城市也能偶尔遇见如此装扮的犹太人,但这种穿戴使得耶路撒冷如此与众不同,以至于任何照片都显示出自身和耶路撒冷的关系。

伊斯兰教徒也是这四维平行世界里一个呼之欲出的存在。无论是阳光闪烁下圣殿山顶的金色清真寺,还是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在弥漫全城的唤礼声中,教徒们面向麦加虔诚地祷告,无不彰显着圣城教众的传统。全面的世俗化也许使得基督徒变成平行世界里最安静的存在,如果不刻意去教堂或者耶稣苦行路探寻,很难发现他们。可耶路撒冷却又拥有若干基督教派,其中不乏古老的教派,毕竟基督教的全部信仰是由耶稣两千多年前在这座圣城缔造。

除去浓厚的宗教色彩,作为一座不折不扣的老牌旅游城市,耶路撒冷也有着极其世俗的一面。遍布旅游纪念品店的老城,贩售着在全世界旅游城市都能买到的小商品:手工瓷器作坊贩卖的瓷器背面偷偷写着“Made in Italy”,织品商店摆放着××美元三条的羊绒围巾,古董商招卖着真假难辨的土陶器……有些地域特有产品也混迹其中,比如来自土耳其的恶魔之眼。但因为另外三个平行世界的存在,圣城似乎并没有被游客和商人所攻陷。他们只能是旁观者,圣城也只能是圣城。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点,“凯撒的归凯撒”,耶路撒冷终究还是归于耶路撒冷。

这四个平行世界在耶路撒冷的很多地方交汇,而圣殿山旁的西墙(又称哭墙)却是交汇的中心。在去耶路撒冷以前,我一直以为西墙是一个只属于犹太人的封闭地点,我有些担心无法接近那里而拍得我想要的画面,但事实最终证明我多虑了。只要你遵守那里的规则,西墙向所有信仰犹太教的、其他信仰的甚至没信仰的人开放。这小小的西墙广场,时时刻刻发生着不同的故事,来来往往穿梭着不同的人,在这有限的区域里重叠着,回放着。此时眼睛里分明还留存前一个人的影子,看着他含泪倾诉的模样,我想象着他的述说,用相机记录着他的故事,但彼时站着的其实已经是另外一个人,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每天整点时分,圣墓教堂的钟声会向西墙传来,那是来自基督教的信使。一天五次的唤礼仪式,“安拉至大,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会弥漫在西墙和西墙前祈祷的人们身边,那是伊斯兰教的召唤。纵使其他平行世界偶尔跨界,纵使西墙向所有人的完全开放,这都不足以将西墙从犹太人手里取走,这里只能而且绝对是他们的圣地,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代代传承的地方。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西墙前男女区域泾渭分明。

西墙下一次短暂而剧烈的冲突

不短不长的七天时间里,西墙前的广场是我留恋最多的地方,日出前、午后、日落前、入夜后……每天至少去四次,几乎每次都会遇见推着婴儿车的犹太人父亲。婴儿车大概是西墙下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吧,它搭载着未来的犹太民族。

第一次步入西墙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轻轻半跪在地上的父亲,他举着经书为婴儿车里的孩子诵读经文,代代的民族传承似乎从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足岁的孩子机灵的眼睛咕噜咕噜地透过镜头望向我,神色中流露出对世界的好奇与其他小朋友无异。犹太教的信仰就这样一代代地从几千年前传递至今,也会由他们传播到未来。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这双手的主人虽然对女孩进入男性祈祷区格外愤怒,却在大雨来临时为女孩撑起了伞。

在西墙也经常会遇到稍大的孩子,他们跟随年长的人学习更多的规则,比如如何符合教义地佩戴好teffilin(经文护符匣,里面装有袖珍版的经文语录)。据说戴上teffilin则可以免受魔鬼侵扰,同时也虔诚地表达了对戒律的遵守以及对上帝的敬意。一切准备周全后,年长的人带着小孩一高一矮地靠着西墙祈祷,不大的孩子并不懂太多,偶尔会随意扭动调皮一下,那是西墙广场的可爱时刻。

在耶路撒冷,极端正统的犹太人男性和女性之间有着一定的界限,日常生活中正统犹太男人一般不能在公众场合与女性亲密接触,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夫人。在这具有特别意义的西墙,犹太男性女性的这种关系则更加紧张,所以西墙广场被用屏风隔开,稍大的区域属于男性,稍小的部分则是女性祈祷的地方。然而我亲历的一个事件则给这个界限打开了另一种解读。那天近夜雨后渐晴,我回到西墙寻找新的故事。一个男孩推着轮椅里的女孩进入了男性区域,周围的犹太人纷纷察觉异样。其中一位便走上前与推轮椅的男孩争执起来,虽然男孩极力解释,两方却一度相持不下。至于他如何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来男性区域,我不得而知。但可以猜测到,凭借轮椅里这个孱弱女孩的单薄力量,她应该无法独自到达这个位置。最后,轮椅上的女孩并没有被强制推出这个本不属于她性别的区域,而是像所有其他人一样,她靠着西墙哭泣,发出嘶喊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候,广场上又重新下起了大雨,刚才与推轮椅男孩争执的人却走上前为他们撑起了雨伞。我跟他们一直保持了一些距离,但是长焦镜头帮我更近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女孩眼闪泪光,神态惊讶,他手紧紧握住伞柄。宗教意义上的性别界限,也许固执得无法消减,而在某些时刻人类共通的同理心却使得心理界限偶尔变通。

犹太人为什么会在西墙哭泣?标准的答案是,他们在哭诉流亡之苦。但在看到父亲大手牵引着孩子小手诵读经文的时候,在亲历那个轮椅女孩冲突事件的时候,我在镜头背后也感动到流泪,立身于此,眼睛泛着温度。这块神圣之地好像真的有一种力量,关乎爱,关乎亲情,关乎谅解。

三教共同圣地耶路撒冷,八次被摧毁八次被重建

犹太人将橄榄山奉为最神圣的墓地,一个人正在墓地里追忆。

离开耶路撒冷的最后一小时,我去跟西墙告别。像所有犹太人一样,我靠着墙,轻轻吻了它一下,代表一种感谢在这里遇见的来来往往,感谢在这里发生的故事。转身离开西墙时,我听见犹太男孩成人礼的喧嚷声响起,他们在与神分享成长的喜悦。男孩的父亲一定会在这个标志性的日子里,为他的儿子准备了一个特定的宗教礼物,象征他人生一个新阶段的开始。抬头望去,不远处橄榄山上犹太人墓地层层叠叠,也在讲述生生不息的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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