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之502(翠衣国,出自萤窗异草)

四川多鹦鹉,当地人常常用网罗捕捉来作为玩具。成都人蒋十三,蓄养了一只好鹦鹉,已经有几年了。一天,有只八哥飞来,停在树梢上,称鹦鹉为“能言公”,隔着笼子与它对话。八哥问道:“您离开翠衣国多少年了?” 鹦鹉答道:“丙年离开,丁年被网罗,现在居于笼中又三年,首尾算来已经五年了。”八哥又问:“很想回去吗?”鹦鹉答道:“怎么不想!您不知道我的来历,我并非生来就是鸟类的呀。还记得当年,在湖南一带经商,利润相当大。我又善于言谈,经常为人排解纠纷,人没有能难住我的。有一年春天,我与同伴们出海营商,以求重利。船行到一个岛边,只见碧峰插天,周围海水蔚蓝无际,就好奇地邀同伴多人登上此岛。越往里走景色越美。不知不觉走到深邃处,却怎么也找不到返回的路了。岛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您的同类飞鸣上下,不知有几千万亿只。我们几人渐渐饿得不行,手头又没有捕鸟工具,最后就都饿死在山崖下了。

“别人我不知道。我却觉得自己飘飘忽忽地游走了起来。走到一个地方,只见宫殿巍峨,城郭富丽,人民无贵无贱,一律穿着翡翠绿色的裘衣。我询问这是什么地方,有人说这里是海中第七岛的翠衣国。我于是去谒见那里的国王,以寻求助我回家的途径。国王年纪有50多岁,也是穿着翠绿衣服,明识义理,通晓阴阳,朝廷官员中大夫以上皆能诗词歌赋,下大夫也都能言会道,个个反映敏捷,没有不善于言词的。国王以客人的身份封我官职,给我安排了公馆。后来又把公主下嫁给我。公主年轻貌美,尤其娴于歌吟,我们夫妻十分恩爱。第二年,又给我制作了一套翠衣,穿上它,我也能展翅腾飞了。我经常与公主翱翔于茂林之间,双双唱和,形影不离。不料后来被近侍的人所蛊惑,我萌生了回乡探视的念头。当飞到山中下去觅食时,却被人捕获,关在这樊笼之中,再也回不去了。每每思念起与公主的恩爱,令我肝肠寸断。您现在回去,能为我捎一个口信,就算是万幸了!”八哥说:“我愿为信使,虽路途遥远也在所不辞。” 鹦鹉于是低声吟一绝句:“双飞何日向晴皋?每为卿卿惜羽毛。最是舌尖消瘦尽,绕笼犹自语叨叨。”吟罢,俯首拳足,不胜悲怆。八哥当下振翅飞起, 边飞边回头说:“我一定完成任务,您千万不要过于悲伤。”

当时蒋十三正在窗下躺着休息,院里没有别人,听见它们的对话十分凄楚,于是就起身打开笼子,放出了鹦鹉,并且叮嘱说:“翠衣国离这里路途很远,你要小心自爱,千万别再遭遇网罗之灾啦。” 话音刚落,那鹦鹉就啁喳鸣叫做感谢状,然后即飘飘飞起,渐渐飞入云汉之中,转瞬间就不见了。后来蒋十三把这事告诉给家里人,家人都不相信,并且还都怀疑是他故意放走了鹦鹉,他怎么也无法说清了。

过了一年,蒋十三 过了一年,蒋十三患了瘟疫,病得快要死了。迷迷糊糊就见有一个人穿黑色的衣服,长一副鸟一样的嘴,走到他跟前向他启禀道:“先生所养的那只鹦鹉,已经(回到翠衣国)向国王作了汇报。现在国王命令我来邀请您,请起驾跟我走吧。”蒋十三正在昏聩之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稀里糊涂地起身跟着他出去了。那人振臂一呼,早就有翠衣人十多个,抬来一顶轿子,抬起蒋十三就往前跑。不大一会,就到了海上,只见波涛汹涌如山一样,蒋心里很是害怕。轿子如同一片树叶,离水面也就七八尺高,却一点水都不沾,走得像飞一样快。到了岛上,那景象十分美丽险绝,就像鹦鹉说的一样。这时就见有人郊外来迎接他。迎接者跪伏在路旁,大声致谢道:“先生您以好生之德,放弃悦耳的享受,网开三面,德高天地,令我这笼中之鸟得以生还,使我们夫妇破镜重圆,敝人感激不尽,深愧不能结草衔环以报答,现持帚扫道,郊迎于此,以谢您放生之大恩。”说罢,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极尽不胜感激之情。蒋十三在轿中往外看,只见随行隆盛,仪仗华美,那个人二十岁左右,翠衣翩跹,心里想他肯定就是当年我放生的那位了,于是走下轿子,致以慰问,然后并驾齐驱向前走去。

到了城中,城里人一律都穿着翠绿衣裳,说话都带有鸟音,将到宫殿大门时,国王亲自迎接出来,拱手言道:“寡人愚昧,国家禁令废弛,致使金闺爱婿受辱于捕鸟之人,不是先生释放他回家,我那女儿就要终身守寡,便是寡人也失去一个治国之人材啊。”言辞甚是谦恭。蒋十三见国王面貌古朴,精神矍铄,服装华美,于是再三逊谢。国王接着揖让蒋十三,请到正殿,让到上宾的座位。国王要下拜,蒋坚决不许,最后以宾主礼相见。落座后,国王又说道:“儿女们凭借先生的恩德得以完聚,无时无刻不记在心中,只是没有机会报答呵。现在听说先生病了,马上就派遣剪舌侯前去奉请,所幸先生辱驾光临,应当教他们当面拜谢。”于是向后宫传令召公主来见。不一时,就先有红毡铺地,接着就见十多名宫女从屏风后簇拥着一位美人走了出来。美人年纪不大,穿翠绿衣服,每迈一步则环佩叮当作响。公主夫妇并肩朝蒋跪拜谢恩,蒋推辞不掉,只好接受。拜毕,公主才退回本宫。

国王在望弥亭设宴,欢迎蒋十三,并且说:“这里是寡人祈祷三国时期弥衡的地方。不同的世界心心相印,今天见到先生,总算实现了愿望。”(译者按:弥衡曾写过一篇《鹦鹉赋》)于是宾主飞杯畅饮。各位大臣也都应邀出席,有献诗词的,有献歌咏的,纷来沓至,蒋十三也记不完全。国王知道蒋有病,即命人采撷海中神露,与酒一起与蒋饮下,蒋觉得如饮冰雪,病顿时就好了。宴后,国王又谢道:“国家偏小,土产不多,仅备一点不像样的东西,不足以报答大恩,只供先生把玩而已,望先生不要推辞。”于是向蒋赠送明珠十粒,紫玉一双,价值约千余贯。又有宫女传王后之命,送来水心铜镜一块,尺余长珊瑚树一株,并且说:“仅以此敬报先生令我女儿团圆的大德。”公主夫妇也有一些私人的馈赠。国王命令,将这些礼品寄存到海市上,把存物证券交给了蒋十三,让他日后自己凭券去领取。然后又命令那位黑衣人送蒋回家。临行,国王又亲自到郊外与蒋饯行,握手话别,甚是依依不舍。蒋十三思家心切,作别后登上轿子就上了回家之路。

到了家中,只见全家人正嚎啕大哭,要把蒋的尸体放进棺中入殓。此时蒋已经死了两天了!蒋十三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把家里人吓了一大跳。惊定后,家人细问缘由,方知事情原委。蒋来到院中看那棵树,只见一只八哥停在树上还没有飞走,心里马上明白,所谓的剪舌侯就是这位呵。于是设食给它,八哥食后作别飞去。

蒋十三疾病完全好了以后,就想要去南海合券取物,家人以为梦幻中事属于虚妄,都竭力阻止他,最终他也没有去成。

到今天,四川人仍称鹦鹉为“能言公”,就是由这个传奇故事流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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