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塑造一個沒有「惡女」的世界?

为什么塑造一个没有“恶女”的世界?

《東京女子圖鑑》

全開外掛的古裝偶像、毫無自主意識的傻白甜終於開始被觀眾厭棄了。而本土的文藝工作者,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對大女主形象的迷戀,特別是最近的《傲骨之戰》、《迷霧》等層出不窮的榜樣在先,無論創作者還是觀眾,都希望中國熒屏上出現有特色的“大女主”:她要出身平凡,要不甘平庸,要美麗非凡,要歷經磨難,最終要拋棄同齡人一騎絕塵。按照這個思路打造出來的《北京女子圖鑑》卻很難如人意。《北京女子圖鑑》完全放棄了原作《東京女子圖鑑》中對人和城市之間關係的細膩著墨,北京燈火通明的夜空刷成了背景,只將“奮鬥史”這個老舊命題套上了一層女性外衣。而女主角的奮鬥又沒什麼現實性,生吞活剝的職場,本質上跟宮鬥劇並沒什麼兩樣,尤其還有當下編劇的通病——沒上過班,對職場的想象幼稚到了可笑的地步。這種方式塑造出來的大女主,無法不是空心和變形的,她的人生就像圖紙上的住宅一樣,沒有煙火氣和實體感。

最要命的是,《東京女子圖鑑》本質上塑造了一系列隱形“惡女”形象,她們的行事邏輯就是跟從自己內心的慾念流動與升級。

這種女性形象其實我們並不陌生,國民推理大師松本清張最喜歡寫這種女性,《霧之旗》拍了好多版本,從倍賞千惠子到山口百惠再到堀北真希,清純派復仇女神形象一代一代傳下來。而拍了好幾個版本的《黑色手冊》也推出了“惡女”傳人,比如米倉涼子和武井咲。更不用說在各種偉大作品中熠熠生輝的京町子、巖下志麻和寺島忍等可以輕鬆駕馭“惡女”角色的優秀女演員。

然而我們卻很難在本土影視作品中看到真正有魅力的、寫實的惡女形象,那種慾望纏身、慾求不滿但真實又有奇怪吸引力的女性形象,通常並不被我們的觀眾接受。女演員年輕時要美麗單純,年歲漸長要愛家顧家,戲裡戲外都如此。所以我們的翻拍基本上遠離了人性本惡,不肯正視人的基本慾望,以奮鬥史代替了慾望升級,這樣做的好處當然是取巧,規避了題材上的風險,卻也同時錯失了對人性的深挖,以及對社會層級壁壘的精細描繪。

为什么塑造一个没有“恶女”的世界?

從《北京女子圖鑑》的成品來看,作者的創作觀念非常矛盾。如果按照原作來,女主角對自己內心的慾望毫不掩飾,坦坦蕩蕩,男性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塊一塊的墊腳石,有的確實借了力,有的一腳踏空,女主角也從來不存在什麼幡然醒悟和回頭是岸。而翻拍之後,女性內心的慾望卻不要誠實表達了,而披上了奮鬥的外衣,過程與細節又沒有用心打磨,只剩下一個個孤立單薄的人。成功人士的成功原因匪夷所思,奮鬥當中的人也沒耐心好好塑造。這些男人既是獵人,也是獵物,不光物化了女性,也同樣憎恨男性。在這種二元對立互為仇敵的設定裡,人物之間很難出現溫情的弧光,整部劇也只能越看越冰冷。

真善美自動降維為傻白甜,大女主也就只能變形成瑪麗蘇,這樣的氛圍裡,純正的惡女沒什麼可能跳出來。我們看到的,就是那些框定了的人,程序化的生活,直白如一的世界。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週刊第550期

原標題《為什麼塑造一個沒有“惡女”的世界?》

文 / 柏小蓮

編輯 / 翁倩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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