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翁」馮道《榮枯鑒》道盡小人之術,世間小人卻看不懂此書

“不倒翁”馮道《榮枯鑑》道盡小人之術,世間小人卻看不懂此書

五代壁畫 相對平靜的河東、朔方地區

一直以為《榮枯鑑》或者是本偽書,或者是一本“菜根譚”、“呻吟語”之類的世情指南,看了一遍後,竟然想起了《約伯記》。其深度竟然如此之深,充滿沉痛恢詭之感。馮道其人並非如後世輕描淡寫的是那樣一個樂於投機、圓滑無良的人。他的沉痛已經到了宗教深度,折射了五代社會生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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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道之所以自抑如此,與中原徹底衰落有關

約伯記有一句:惡人為何存活,享大壽數,勢力強盛呢?他們眼見兒孫和他們一同堅立。這句話與《榮枯鑑》裡馮道的觀察一模一樣:君子非惡,患事無休;小人不賢,餘慶弗絕。(《榮枯鑑·解惡卷三》。他並非不肯定君子,只是眼看君子的際遇遠不如小人亨通。這背後折射了中原在唐末以來的衰落是非常徹底的,有道德的那個時代早已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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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武士陶俑 傳神呈現一種絕望之情

唐末衰亂以來,河北三鎮和中原軍閥征戰不休,中原華夏傳統掃蕩殆盡,各種強橫勢力交替崛起,社會生態之混亂,已到了動物世界,只有弱肉強食,毫無道德底線。與大多數人的認識相反,中原軍閥是最可惡、最沒底線的,無論是秦宗權還是朱溫,都是亂世中的匪首。當時只有兩種良性力量在維繫著直線崩潰中的社會生態,一個是漢族文官,一個是河東武人集團(朔方)。歷史也說明,這兩種力量結合的稍好的時候,也是難得平靜的時期,例如後唐莊宗、明宗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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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河北的寺院領主莊園

《五代史闕文》:明宗出自邊地,老於戰陳,即位之歲,年已六旬,純厚仁慈,本乎天性。每夕宮中焚香仰天禱祝雲「某蕃人也,遇世亂為眾推戴,事不獲已,願上天早生聖人,與百姓為主。」故天成、長興間,比歲豐登,中原無事,言於五代,粗為小康。

但這種良性互動,需要漢族文官的高度自覺,因為中原殘破之後,傳統社會已經喪失自治能力,有遠見卓識的文士只能指望河東軍事集團,郭崇韜、馮道、桑維瀚皆是如此。文人必須非常謙卑,不能引起河東武人的任何猜忌,而且原則上不能參與軍事機密。

石敬瑭問及軍事行動時,馮道只說歷來都不參與戎事,漢臣集團只是墨守歷代成規而已,換句話說,就是:漢族士人只能做做秘書工作。跨界參與軍事謀劃的樞密使,有好下場的並不多。馮道的一生成功的呈現了一條結束亂世的道路:有德性的武人集團與有操守的文官集團的艱難磨合。他更像羅馬被蠻族攻破後的教士神父,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安定、秩序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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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武士浮雕

《舊五代史·馮道傳》:晉祖曾以用兵事問道,道曰:陛下歷試諸艱,創成大業,神武睿略,為天下所知,討伐不庭,須從獨斷。臣本自書生,為陛下在中書,守歷代成規,不敢有一毫之失也。臣在明宗朝,曾以戎事問臣,臣亦以斯言答之。」

舊五代史作者薛居正在五代資歷甚深,所以對馮道評價很高,傳記中屢次提到“救民”,甚至契丹發兵也是打著救民的名義。馮道回答契丹主:此時百姓唯有皇帝能救。他的心思與後唐明宗李嗣源如出一轍:

《舊五代史·馮道傳》:契丹入汴,道自襄、鄧召入,契丹主從容問曰:「天下百姓,如何可救?」道曰:「此時百姓,佛再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其後衣冠不至傷夷,皆道與趙延壽陰護之所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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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

小人之道乃是致太平之道

據稱,曾國藩評價《榮枯鑑》說到此書乃是二千年不二之異書,道盡了小人之秘技、人生之榮枯。通觀全書,馮道只是道出了一個沉痛的現實:在某些時候。你只能先謀求生存。不用小人之道,在五代亂世如何生存?如果文官以強烈的道德感介入,勢必破壞中原文人與河東武人的脆弱平衡,整個依附於河東武人集團的中原百姓將如何生存?勢必再次淪入朱溫、秦宗權這類猛獸口中。結束亂世的可能性將喪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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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割據形勢

馮道列傳中的《長樂老自敘》連篇累牘的說起他的家譜、身世,不厭其煩的說到自己的履歷、妻子,其用意也再明顯不過,無非是生存艱難而已。只要能好好的活下去,希望就會在前面,這個過程也許需要幾代人,但終會看到曙光。遺憾的是,他也許太老於世故了,以至於不相信中原還能重建王權,他對契丹主說的“惟有皇帝能救”的皇帝出現在眼前時,他也不敢相信是真的。

《舊五代史·馮道傳》:會河東劉崇入寇,(後周)世宗召大臣議欲親征,道諫止之,世宗因言:「唐初,天下草寇蜂起,並是太宗親平之。」道奏曰:「陛下得如太宗否?」世宗怒曰:「馮道何相少也!」乃罷。及世宗親征,不及扈從,留道奉太祖山陵。時道已抱疾。及山陵禮畢,奉神主歸舊宮,未及祔廟,一夕薨於其第,時顯德元年四月十七日也,享年七十有三。世宗聞之,輟視朝三日,冊贈尚書令,追封瀛王,諡曰文懿。

這不能怪馮道沒有眼力,他的眼力已經得到無數次證明。是因為天命渺渺,歷史轉折很多時候就是靠偶然性。柴榮在馮道勸阻之後也堅持北伐,終於取得高平之戰的轉折性勝利。這次戰役充滿了偶然,因為契丹主力因為某種原因並未出戰。這也許印證了勇敢者有好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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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品咖,格調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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