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情緣(現代故事)

雨過天晴,張輝站在自己承包的荷花塘邊,望著田田荷葉、點點荷花,心裡也樂開了花。聽媽媽說,前些年老爸從有病住院到去世所拉下的債務,已經全部還清,往後就是攢錢張羅給自己找媳婦了。啊,自己長大了,他已經開始為自己描繪媳婦的形象:要光彩照人,要溫柔賢惠,但具體什麼樣,他濛濛籠籠說不清。

連天荷葉的盡頭是雨後碧綠的莊稼,猛然之間,他看見在碧綠的底色中,出現了一個紅點點。紅點點越來越大,原來是一個騎單車的姑娘。張輝感到眼前一亮,不,他簡直感到嬌豔的太陽正從北方升起!只見那妙齡女郎身穿一襲絳紅衣,腳蹬紅皮鞋,騎著紅色的單車悠然而來。像一朵出水的荷花,像一縷飄動的紅霞。張輝敢拿自己的一片荷塘打賭:他平生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即使在城裡,這姑娘的“回頭率”也會達到百分之百!

奇蹟出現了,姑娘竟在張輝面前飄然下了車,啊,那優美的下車動作,就可以寫一首讚美詩!是熟人?是問路?是……。張輝一面受寵若驚地用手擺弄著衣角,一面緊急調動所有腦神經細胞,來應付這個“不測事件”。那姑娘卻對張輝莞爾一笑,又不卑不亢地翻身上車,只留下陣陣沁人的荷花香。

愣了好久,張輝才搞明白,原來路上有一道深深的排水溝,那是自己下大雨時“急中生智”的產物,並由此產生了“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的良好效果。張輝眼看著那出水的荷花、飄飛的紅霞,又慢慢變成了一個紅點點,心中失落、懊惱的情緒油然而生。他找來鐵鍬,急速填平了那道排水溝,心中稍稍舒了口氣,悵然若失地回到家裡。

張輝上午回到家,不見了媽媽,聽人說媽媽在棉花地裡打藥,突然感到頭暈、噁心,被林寨衛生所的柳醫生給救走了。媽媽是那種“身體倍兒棒、吃飯噴兒香”的精幹女人,一年到頭從不與醫生打交道。今兒個是咋啦?張輝猛然想到去年王莊有人大熱天到田裡打農藥,因出汗過多、防護不好中毒而丟命的事。他二話不說,就直奔林寨衛生所。在衛生所裡,醫生護士正七手八腳為母親檢查用藥打針輸液,醫生說幸虧送來及時,病無大礙。張輝心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感激快慰,更讓張輝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那“嬌豔的太陽”居然在衛生所升起——紅衣少女竟在林寨衛生所上班!並且是媽媽的主治醫生,正是她從地裡路過救了媽媽。在給病人注射時,由於媽媽從來沒有打過針,當紅衣女郎剛剛把藥棉球擦在病人皮膚上,張輝母親就“唉喲”大叫一聲,惹得眾人大笑。姑娘微微一笑:“阿姨,沒事,請放心吧。”少女的柔聲曼語很快撫平了母親的緊張心理,老人家乖乖躺下,任憑姑娘擺佈。

兩天的治療過程中,張輝與紅衣女郎一直沒有休息,他母親症狀已完全消失,病情日趨穩定。老人家堅決要求回家,張輝一百個不同意,他現在已經把衛生所看成了洞天福地。在幾天的接觸中,他已經打聽到姑娘叫柳荷花,本地柳坡人,是南陽醫專畢業要求到基層衛生所實習的。張輝完全沉浸在甜蜜溫馨的海洋裡,姑娘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裡。他拿出手機,假裝發信息,把姑娘的倩影悄悄收進了手機裡:飄飄的柔順長髮,紅紅的鵝蛋形臉,明眸皓齒,酒窩深深,從早到晚總是笑吟吟的,分外醉人。現在張輝甚至非常感激自己的母親,想給母親寫一封感謝信,感謝老人家創造機會為自己尋到了夢中情人。

張輝畢竟拗不過自己的媽媽,與老人家一同回到家裡。料想不到的是,柳荷花仍是每天來到他家,又是查溫度,又是量血壓,又是提醒他們注意事項,說根據自己學過的醫學知識,這種病要謹防反覆。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張輝母親恢復得比預料的快得多,不久就能下地幹活了。老人家不住地感嘆:“多好的閨女呀,模樣兒俊,心腸也好,手藝也精,要是我有這樣的閨女該多好啊!”張輝打趣說:“那你就認她做幹閨女唄!”母親無奈地對張輝說,怨咱沒這種福氣啊,怕辱沒了人家姑娘。又說這姑娘是自己一生中遇到的第二個“貴人”。說起第一個“貴人”,是那一年張輝爸爸去世後,孤兒寡母拉了一屁股債,她把小張輝託付給孃家照管,自己進城闖世界。剛進城就被一夥犯罪團伙盯上,強迫他加入賣淫團伙。性子剛烈的她在大街上就拼死反抗,幸虧一個工人師傅下夜班趕到,獨身與歹徒搏鬥,奮力救了她,並親自買票送她上車回家。那師傅只說她姓劉,後來她曾多次進城打聽“劉師傅”沒有結果,落下了一輩子的遺憾。媽媽一再叮囑張輝: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劉師傅沒影了,一定要善待第二個“貴人”柳荷花。

柳荷花很快成了這一帶的名醫,她熱情和善,醫術高明,醫德更是沒得說。姑娘的名聲越來越高,張輝越來越感到自己的渺小。媽媽越是嘮叨姑娘的好,張輝心裡越是有一層莫名的煩惱,越是在心裡急切地希望見到柳荷花,怎樣見吶?一個大小夥子經常到衛生所見姑娘,總是有點“不那個”。衛生所又不是代銷店,他每天可以去買一包煙,藉機跟姑娘套套近乎;他總不能每天都到衛生所買一袋金嗓子喉寶吧。還是媽媽隨便,隔三差五地到衛生所給姑娘送去嫩玉米穗、新鮮紅薯什麼的,張輝在百無聊賴之中,只好每天來到第一次遇見姑娘的荷塘邊,看四下無人,掏出手機,對著姑娘的倩影說說悄悄話兒。

這天,張輝又來到荷塘邊,他把手機上保存的姑娘照片上下左右反覆端詳。他把它放在綠草叢中,像含笑的百花公主;放在荷葉之中,像醉人的荷花仙子。他別出心裁,給照片起了一個挺藝術的名字:萬綠叢中一點紅!他一邊對著“荷花”說話,一邊等待他的“荷花仙子”降臨。不料想沒等到清麗脫俗的花仙子,卻等來了個搖搖晃晃的醉憨子:一個趿拉著拖鞋、系連著褲頭、光脊樑上搭著背心的漢子踅了過來。只見他一條大路走不下,一忽兒左一忽兒右的飄忽不定,一不小心,一個跟頭栽進張輝家的荷塘裡。張輝慌了神,二話不說跳進荷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爺子架了上來。老漢被撈上來後,渾身泥水,嘴裡大概含著泥土草葉,不住地:“呸呸”向外吐著什麼。張輝連忙幫他清洗好身子,哎呀不好,老爺子腿上竟然有一道血口子還在流血!張輝害怕了,他首先想到老頭子要是城裡人說的“碰瓷”,自己可是脫不了干係,倒了大黴了!但聞著他渾身酒氣,似乎不像。張輝不顧一切飛身回家,拿來自己的換洗衣服,給老漢換上。老爺子經過這番折騰,酒醒了許多,不住地感激小夥子救了自己,還自我解嘲地說自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酒喝涼水,一醉解千愁,清醒萬事憂。真是的,到了這步田地,還老鼠抱住碗邊啃——詞(瓷)兒還不少哩!

張輝不由分說用電動車載上老漢直奔林寨衛生所,首先要給老爺子包紮止血,救人要緊,順便也可名正言順地看看柳荷花。柳荷花恰恰不在出診去了,其它醫生為老漢包紮治療。老漢身無分文,張輝為他付了錢,老漢千恩萬謝,眾人交口稱讚。雖然沒有見到自己心中的“太陽”,張輝心裡仍是樂滋滋的。他堅持要送老漢回家,老漢無論如何不肯,可能如俗話說的“騎車摔倒不彈灰——一走了之,”老漢大概是害怕人們議論恥笑,要保全面子。在問明瞭張輝的家庭住址姓名後,坐上三輪揚長而去。

晚上張輝回到家裡,又想起路上醉漢說自己沒有兒子,一定要認張輝做他乾兒子的可笑事。不管幹兒子能不能當上,媽媽卻高興地說她有幹閨女了。張輝急問是誰,媽媽自豪地說:“柳荷花唄!”張輝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完全理解媽媽的“幹閨女”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莫非與今天自己救人有關?不可能。因為從時間差來算,柳荷花根本不會知道的這麼快,況且僅憑自己做的這小小的“好人好事”,根本不會打動姑娘的芳心。莫非柳荷花早已看上了自己!可她看上自己什麼呢?張輝理不出頭緒,躺在床上折騰了一夜,想入非非。

第二天,那漢子如約來給張輝送衣服錢物,並特地買了兩瓶瀘州老窖特曲感謝張輝。張輝急忙從地裡喊回來媽媽,不料母親一見老漢,站在地上驚呆了,手中的鋤頭也掉在地上。她一邊用手掠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口中喃喃地問:“你,你不是劉師傅嗎?”老漢也如夢方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盯了張輝媽媽半晌,才說:“啊,原來是你呀!”接著,張輝媽媽述說了多年進城找劉師傅的過程。老漢一邊謙虛客氣,一邊介紹了自己的情況:老伴去世後自己苦撐苦熬掙錢養活閨女,並送閨女上了大學,現在閨女大學畢業了,自己也該歇心了,剛辦了病退,回到農村養老。一陣輕鬆新鮮過後,總感到生活中缺少些什麼,自己也說不清。經常是以酒為友,整天喝得地暗天昏,找不著北。

張輝媽媽趕忙下廚,安排酒菜。正在忙乎,門外傳來了銀鈴似的聲音:“喲,真是來的好不如來的巧,真香啊,今兒個我可是撞上了,有客人?”隨著聲音,柳荷花飄了進來。她一看到老漢,驚奇地叫道:“啊,老爸呀,你怎麼會跑到這兒呢?”老爸反問女兒:“你怎麼會找到這兒呢?”

張輝正在摸不著頭腦,他媽媽從廚房趕了過來,向大家介紹:“這是我們張家的恩人劉師傅,這是我剛認的幹閨女柳荷花,真是狗鼻子,聞到香氣就來了!”接著張媽媽向荷花說出了當年認識“劉師傅”的經過。不料姑娘一聽笑得彎了腰,她拉著乾孃的手搖著說:“乾孃啊,難怪你劉、柳不分,沒把我們父女倆聯繫起來。這是我親親的老爸,機械廠退休工人柳天冬。好,現在是親戚了,我對乾孃有一個要求:管好我老爸,不要客氣,特別是管住他少喝酒!”

姑娘一番話說得兩位老人都紅了臉。酒足飯飽之後,兩位老人在家說話,柳荷花把張輝叫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說:“對你說實話吧,我就是看乾孃賢惠能幹,想讓她老人家管住我爸呢。”

張輝急切地問:“那、那以後我們倆……”

姑娘打斷他的話:“說啥呢,以後給我學乖點,多做善事少學歪。日子長著呢,與我相比,你還是小屁孩,往後我就是你的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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